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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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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克郡的大教堂外,戏子、卡西诺和艾森贝克转悠一圈换了辆车回来,一眼就看见头儿、酋长和高尼夫假装成来参观的游客,在教堂外围转来转去,戏子让卡西诺把车靠过去,机警地四下看看,见无人注意他们,就从车窗里伸出半个身子,用力招了招手。
头儿指间夹了根烟,佯装无事地左右瞧瞧,给酋长和高尼夫丢了个眼色,三人飞快地靠近戏子的车,钻了进去。
卡西诺开着车在城里绕来绕去,来到约克郡古老的城墙脚下,沿着城墙下的石板路向远离市中心的方向开去,戏子则抓紧时间向头儿汇报:“儿童福利院里有一班美国特种兵守着,大概十个人,出来进去都检查得极严,不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根本无法靠近。而且,就连出来买菜或者倒垃圾的人,也什么话都不敢说,我试着问过一个人,可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理会我,显然是受了严格的命令。”
加里森没有接腔,专注地听着,不知不觉中,又支起手肘在膝上,用手掌遮住下半张脸,无声地思索。艾森贝克瞧过去,不发一语。
“怎么办,头儿?”戏子难得地表示出一筹莫展。
“卡西诺,把车找个没人的地方,先停下来。”中尉放下手,扬起脸,表情和语气一点儿也不让大家感到轻松,卡西诺叹口气,依言而行。
这次停车,加里森沉默了很久,部下们都非常配合地不去打扰他,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艾森贝克的神情,却越来越紧张不安,蓦地,她直起身子,拉开车门就想往外跳。男人们都吃了一惊,酋长飞快地横过身一拦,小刀弹出,雪亮的刀刃立时顶在艾森贝克的颈上。
“你想干什么?”加里森厉声问,怒气冲冲。
艾森贝克冷冷地盯视着酋长,不回答,也不退缩。
“头儿在问你话,小姐!”酋长比艾森贝克更冷,齿缝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他手上加劲,平压的刀身使得艾森贝克柔软的脖颈向内陷去。
“我猜,”戏子紧张地思考着,忽然省悟地说:“你想自已一个人去福利院救孩子?”
“你疯了!”高尼夫吃惊地接口,“再说你跟头儿还有笔帐没结清呢,不是想溜吧?”
“要我说,”卡西诺从驾驶座转回身来,急脾气直冒,道:“那该死的名单,你给了我们不就得了,然后爱干嘛干嘛吧。”
“卡西诺,闭嘴!”加里森生气地叱道。
艾森贝克的神情一直十分倔强,但听了卡西诺的话,却“噗哧”一乐,好笑地说:“你们拿了名单,我却得不回孩子,天底下哪儿有这等好事?”
“艾森贝克小姐,”中尉抬起一只手,制止住部下们混乱地发言,眼神如刀般投向艾森贝克,按住她的身子,示意酋长收起小刀后,加里森才一字一句地又说:“菲利蒙特将军是个很周密的人,我们能来到这里,很大程度上,是靠的运气。你如果轻举妄动,只会坏事!”
在中尉凌厉的眼锋下,艾森贝克转开了目光,有些泄气,轻轻道:“刚才在福利院门口,透过大门栏杆,我看见有保姆抱着小婴孩儿晒太阳……我的孩子就近在咫尺,我却只能坐在这里……”她的声音渐渐不可听闻,最后竟咕噜了一句德文。然而这句德文一说出来,加里森竟倏地收回了手,本来逼人的气势也消失殆尽。
戏子说不上是同情还是责备地看着艾森贝克,半晌无话。
高尼夫左右看看,等了半天,终于耐不住,捅了捅戏子,问道:“她最后说什么?”
戏子的眼光仍然盯在艾森贝克身上,叹息般地回答:“她说,没妈的孩子,象根草!”
酋长、卡西诺和高尼夫面面相觑,不禁动容。
“头儿,想想法子吧!”卡西诺受不了车里压抑的气氛,冲着加里森闷声道。
“怎么想,卡西诺?”头儿往后靠着,声音里透出疲惫和伤感,“守着福利院的,是菲利蒙特将军特派的士兵,可不象刚才关卡上的那帮人那么好哄……我们几人的特征他们一定都知道,化妆也恐怕瞒不了他们……”
“是啊,”戏子深思着继续说,“刚才我们绕着福利院转了一圈,看见各个方向都有人把守,而且基本上不让外人进去,出来办事的工作人员再回去的时候,每个人都要被搜身,检查证件和携带的物品……我看这次我们没机会蒙了!”
“我可以去!”艾森贝克坚持地说,“我自称是英国人,给他们编个故事,就说想来寻找丢失的孩子……”
“这不行!”中尉打断了小姐的话,反驳道:“你太不了解将军的安排了,这种低级的谎言一下子就会被特种兵识破,到时候不要说救出孩子,连你也会被抓起来!”
“你被抓起来倒也不要紧,”酋长还是冷冰冰的,“我们可就全赔进去了,带不回去名单,头儿就是叛徒,我们也得坐牢……你只在乎你的孩子,我们怎样都无所谓,是吗?”
艾森贝克有些愕然地望向中尉,她并没有听见菲利蒙特将军在电话里是如何威胁加里森的,这么说来,这个年轻的美国人是把他的命运和前程跟自已绑在一起了?他竟真的不惜用他的生命和荣誉来作赌注吗?
加里森吸了口气,道:“别说了,酋长。现在,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大家都别吵了,有个法子……非常危险!但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车内众人都紧张起来,眼巴巴地盯住加里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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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加里森中尉已经作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也尽了最大可能以一种平缓的口吻将他的计划巨细无遗地从头讲到了尾,但是,一等他的话音落地,车内众人除了表情眼神都极其复杂的艾森贝克之外,其余四个全部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
“这不行,头儿,这太危险!”戏子的话用词十分客观,语气却焦灼不安。
“你疯了,头儿!”高尼夫低声嚷着,“我们要听你的,那准是鬼迷心窍了。”
“对!”卡西诺难得地跟高尼夫保持一致,神情严峻地说:“这事儿成不了!你和她,”他冲着艾森贝克点点下巴,续道:“准会被打死。你们要被打死了,我们也跑不掉。”
酋长保持缄默,只是用闪着寒光的眼睛在头儿和艾森贝克之间看来看去,加里森这次没有发作,他若有所思地挨个儿看着几乎群情激愤的部下们,蓦地,轻轻一笑。
逃到现在,中尉第一次显露出有些放松的姿态,不是用命令,而是用温和地劝解来与大家沟通:“呃……我说,不这样儿,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众人哑住,俄顷,戏子艰涩地说:“总得,再细想想。”
“戏子!”头儿恳切地靠近身子,望住戏子的眼睛,道:“我们不能一直坐在这里想,时间不多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搜到我们,菲利蒙特将军肯定很快就会想到我们来这里了,以他的为人,他会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第一时间把孩子转移……那样,我们就真的,全完了!”
艾森贝克身子一颤,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我跟着你们去。”酋长开口了,简短地、不容反对地说。
可加里森还是断然否决:“不!这不行!你们四个,要么一起出现,要么都不出现,否则瞒不过那些特种兵。”
“头儿,你就一定能瞒过他们?”戏子还是不情愿。
“我不一样,戏子!”加里森想了想,下决心把话说透:“我没打算瞒他们,我和艾森贝克小姐本来就说好,一旦我们抢出孩子,她就必须和我一起向军方自首,并交出名单和充分的证据资料。我的计划只不过是把这个意图提前说出来而已,特种兵们会相信的。”
“你们去自首?!”卡西诺不能置信,“那我们呢?就看着你们去坐牢?”
“这不行,头儿,”高尼夫急死了,劝道:“你不能去!将军会把你关起来的。”
“有个问题,头儿,”戏子忽地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子煞白,道:“我们不知道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的命令是格杀勿论,那么……”戏子的声音哽在嗓子里,说不下去了。
车厢里一下子静悄悄的。
加里森深深地看着那四张情急于色的面孔,心里沉沉的重负感忽然间悄失无踪。的确,他一直相信自已是对的,但是,他也一直在准备着,为了自已的决定去付出高昂的代价。然而,这一刻,面前的这帮部下,竟在不知不觉中,给了自已如此温暖且踏实的感觉,恍惚间,他们就象是自已的兄弟,用他们毫不掩饰的真心流露,使得自已有可能付出的那代价,变得微不足道了。加里森在心底暗问自已:无论将来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已,能够得到他们这样一往无悔地追随和关切,是不是,都已经值得了呢?
良久,加里森才再次开口,道:“这是一场赌博。其实,我们总在赌博,不是吗?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用人性的良知来作赌注,去赢得最后的理解,和成功!我必须去赌,因为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良知,即使是将军,也不会仅仅因为我自作主张,而在未确知这种行为的后果前下令杀掉我们。我赌他的命令是务必活捉我们……而这,也是我们大家,唯一的希望!”
戏子、酋长、卡西诺和高尼夫,四双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头儿,渐渐的,泛出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