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银杏叶的传说》倪茫

8、第 8 章

　　屋里的气氛变得很尴尬，孟烨晓摆摆手让其他人继续。
　　导员被几个人骂的有些心虚。坐到椅子上拉过李恒小声地说：“李恒同学，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怎么可能，你看她那样像是认错的样子吗？谁知道她会不会拿着照片又去造谣。”
　　“你确定她拍了？”
　　“当然，要不然她能心虚地哭半天吗？”
　　王娜听了这话忽然站了起来，对着所有人大喊：“我才没偷拍。”
　　紧接着就用极快的速度把讲台上的手机抢了过来，转身向门口跑去。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孟烨晓最先追了出去。导员在后面急得大喊：“王娜同学冷静啊。”
　　王娜跑到了天台上，坐到了栏杆外的台子上。
　　李恒都气笑了：“你这是干什么？用死威胁我们？”
　　陈然拍了李恒一下：“别乱讲话，等会她一冲动别真跳下去了。”
　　孟烨晓想劝王娜下来，一切好商量，别因为这点小事闹这么大。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天台边上，王娜大声呵斥叫他退后。
　　"这可怎么办啊？”导员在后面急切地大叫。
　　天台的风很冷，吹到人的身上刺骨的难受，人群围满了楼下，大家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兴奋得昂着脑袋往楼上张望。
　　王娜也不管能不能砸到人，使出最大的力气把手机甩了出去，手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标准的弧线。同事楼下的人群开始骚动，那是他们在躲避，以防被手机砸到，成为闹剧的受害者。
　　警笛声由远及近，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和红衣服的消防员同事到达现场，他们用警戒线在楼下隔出一片空地，这条线拉的并不麻烦，因为一开始人群就把空间给预留好了，那里只躺了一部摔的粉碎的耳机。
　　李恒站在王娜身后冷漠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不理智的人，他最恨别人拿生命威胁他。
　　导员不知所措地重复着刚才那几句话，孟烨晓和陈然逐渐往边缘靠近，嘴里还不停劝告，以防止王娜跳下去。
　　“王娜，赶紧下来吧，我们不追究这件事了。”孟烨晓大声地喊。
　　王娜今天要是没出事，那皆大欢喜，大事化小，没人会去细追究，但是她要是真因为这点小事就浪费自己生命的话，李恒难逃其咎。
　　李恒现在犯了倔脾气，他不可能上前劝阻王娜，孟烨晓很冷静，他不能让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几名警察跑上天台，消防员在楼下铺好了气垫，学校的高层领导在楼下站了一拍，急的满头大汗，那这白色的的喇叭大声地想和王娜对话。
　　“王娜，这件事我们谁都忘记好不好，你赶紧下来，我们不再提了。”孟烨晓几乎用乞求的语气喊。
　　“我不。”王娜此刻的语气竟然有些嚣张，看来她对此刻可以拿捏众人感到很骄傲。“你们刚刚可不是这个态度。”
　　“是，我们确实误会了，你下来我们都好说。”孟烨晓说。
　　“是啊，一切好说，我给你换个新手机。”陈然也焦急地说，她也害怕这件事会闹大，尽管她并不愿意向王娜服软。
　　王娜有些高兴地笑了笑，“你跪下求我啊。”
　　这句话只有陈然和孟烨晓听见了。
　　陈然气的瞪大双眼。“什么？跪下求你？那你还是跳下去吧。”
　　她转身就走，和李恒站到了一起。
　　“烨晓，你还是回来吧，这种人不值得同情。”李恒用很认真的语气讲，他不会不明白王娜跳下去的后果，但他依旧不为所动，有一种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意思。
　　指挥现场的警察走过来，想要了解情况，把轻生者劝下来。导员跟个废物一样，矛盾都解决不了，这种事情更是没经验，跟一团烂泥似的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王娜的方向，嘴里重复着那几句毫无价值的话。
　　警察把目光转向李恒他们，开口询问起因和事情进过，好对轻生者进行劝导，陈然只好把进过简短地讲了一遍。
　　警察边听边往天台边缘看，随时注意王娜的情况，他忽然看到孟烨晓跪了下来。
　　“他跟这件事什么关系？”警察好奇地询问。
　　“他只能算一个受害者。孟烨晓你干什么，你他妈就让她去死，求她干什么，大不了老子跟她一起跳，你他妈给我站起来。”李恒只是简单地回答完警察的问题就要朝孟烨晓冲过去。
　　陈然和警察把他死死地拽住，害怕愤怒至极的李恒会把王娜一把推下去。
　　王娜看着乱成一团的天台，刚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尽，其实就连她都没想到孟烨晓会直接跪下来。
　　楼下警笛四起，人群越聚越多，每个人的手上都举着手机对着自己拍摄，王娜明白，自己很快会出现在网络上，出现在各种吃瓜群里。这让已经冷静下来的王娜感到有些害怕，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年头：事情闹成这样，自己不跳都不行了。
　　她把一腿收了回来，眼睛不自觉地撇向安全的地方，风吹在她的脚上，隔着鞋子都凉飕飕的，要不，就这么算了？王娜在心里想。自己确实偷拍了，害怕暴露才演了这么一场闹剧，但是现在来看，玩大了。
　　一切没发生就好了。她想。
　　王娜把脚甩了甩，准备抬上来，但廉价的尊严很快盖过她宝贵的生命，她依旧坐在那里。
　　可怜的孟烨晓还跪在地上，嘴里还是用恳求的语气劝阻着王娜，他只担心一件事，就是李恒会因为这件事受影响。
　　李恒都快气哭了，他不断地挣扎，要把王娜狠狠地推下去，和这个造谣又偷拍的罪犯同归于尽。
　　警察只能命令把他带下去。李恒的骂声响彻了整个教学楼。
　　警察们不断靠近王娜，和她聊天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孟烨晓被两名警察拉起来，拽到了身后。
　　楼下传来一阵骚动，王娜看到一个人影穿过警戒线往楼上冲了过来。
　　王娜本来已经冷静了，但当她看到慢慢想向她靠近的警察时，心里一阵犯虚，紧张地浑身颤抖。
　　警察把她团团围住，在离她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王娜的姿势很奇怪，双腿坐在天台上，但又经量把头向后转，以方便和天台上的人交流。
　　警察耐性地和她谈话，孟烨晓的声音也在后面不断传出，王娜忽然紧张地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地喊到：“都别过来。”
　　这话并不她的本意，她挺希望警察冲过来给自己抱下来，来制造一场“警察叔叔解救女大学生”的戏码。
　　拿着喇叭的警察再次尝试和王娜交流，这一次王娜很配合，她能感到右侧，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肯定有警察再向自己靠近。
　　孟烨晓和陈然跟在警察后面，他隐约能从楼下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李恒的叫骂声。
　　两名警察乘着王娜回答问题的空档，飞快地冲上去，四只手同时拽住王娜，把她往后拉，王娜处于本能挣扎了几下，然后就很顺从地接受了。
　　警察拽住她的同时，孟烨晓下意识地也冲了过去，这一次他离边缘有点近。他低头看见了黑压压的人群，孟烨晓感到双腿发软，忍不住地发抖，这种感觉像是飘浮在半空中，随时有一头栽下去的危险。
　　孟烨晓吓得爬到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让他止不住地干呕。余光看到有人在飞快地朝自己蹦跑。
　　“你有恐高症。”
　　是温全的声音，这声音让孟烨晓感到亲切。
　　孟烨晓的浑身不停发抖，他张口想要讲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惊喜，但始终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地拽着温全的胳膊。
　　“我懂，我带你下去。”温全把孟烨晓背起来，陈然在后面扶着。
　　“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
　　“嗯。”
　　“我就来找你，看到人都往这边跑。”
　　“嗯。”
　　“我看到李恒了，他说你在楼上。”
　　“嗯。”
　　不管温全和孟烨晓说什么，后者都用“嗯”回答，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心力憔悴，没有一点精神。
　　终于结束了。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还有几个人盯着救护车一顿拍，被工作人员驱散了。
　　大家才想起来，要吃午饭了，该转移征地了。
　　温全把孟烨晓放到校园的长椅上，陈然也坐了上去。
　　校领导和警察围着李恒和王娜再坐思想教育工作。
　　孟烨晓恢复了平静：“没出事就好。”
　　“你还好吧。”温泉关切地问。
　　“我没事，就是恐高。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温全一脸问号地看向孟烨晓，我不是刚讲过吗？
　　“啊？什么时候？”
　　陈然一副见怪不怪地表情，翻了翻白眼。
　　温全耐心地又说了一遍，孟烨晓心里有些忏愧，本来早上走的时候还想着以后就不要联系了，怎么这么快就又找上来了。
　　孟烨晓的脸上一阵发红，他想找个理由把温全哄回去，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温全忽然用很严肃的语气说：“你是不是觉得，昨天晚上，或者说这段时间，我们的相处，都只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有进一步的价值。”
　　孟烨晓低着头，他眼神飘忽不定地看着四周，被当众拆穿的感觉让他感到羞耻，同是他也很生气，埋怨温全当着陈然的面就这么质问他。
　　“是，怎么了，我就是觉得特别不真实”孟烨晓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愤怒。
　　“你凭什么这么想？”温全有些不解。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怕，我不敢相信你，也不相信我自己。”孟烨晓说完就走了。
　　温全想上前追，被陈然一把拽了回来。
　　“行了行了，别追了。”陈然说。“你认识他时间断，你不知道，烨晓这人，平时嘻嘻哈哈的，心里其实特别敏感，留守儿童，父母后来又离婚，哪怕现在，给个零花钱都相互推诿，你让他相信，现在遇到了那个在小时候帮助他的好哥哥，长大以后还能巧合地遇到，对方也喜欢自己，跟拍电影一样，他怎么可能相信。我都觉得梦幻。”
　　温全低着头沉默半晌，小声地说：“可就是发生了，那天在大坝上，我们还小，不懂什么是一见钟情，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只是不想再错过。”
　　“烨晓跟我们说过，那天回家他就发烧了，但他还没忘记你和他说银杏树能许愿，他想让你当他哥哥。他要是忘记你了，那个桃核就不会戴十二年。”
　　温全紧张地搓了搓手，局促不安地说：“我刚刚，是不是太严厉了。”
　　“你没错，他也没错，烨晓做出这样的决定，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未必没把你的感受考虑进去，你给他点时间，让他冷静冷静。”
　　温全点点头，他看着孟烨晓离开的地方，想到陈然刚刚讲的话，内心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