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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天平失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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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联意识体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举措。他在大法院的台阶上停住脚步,天已经黑了,两旁路灯照出天平雕塑的一角。
被迫脱敏的小维斯顿叹了口气,跟着在台阶上驻足。他的前方,乌德和荀正都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黎德雷出事了。
“情报局看守十分严谨,二十四小时都没移开视线,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黎德雷突然就没了气息。法医就在隔壁房间,都没赶上。”乌德百思不得其解,他和所有知情人都以为黎德雷已经是枚弃子了,V组织再怎么爱惜羽翼也没有必要为他再花心思。
“他身上还有没挖出来的东西。”罗长明肯定道,“李局现在在哪里?”
“出了水门宫,已经回情报局了。”
“常任秘书长呢?”
乌德抬头,把不解放在心底,常任秘书长负责的范围并不包括这些棘手的危险,他能有什么反应?
“秘书长最近在主持增薪,这个点应该在大剧院里。”
“没有插手,看来把我的话听进去了。”罗长明走在最前面,顺着台阶径直而下。“我们也回去吧。”
他捏着手里徽章,毫不犹豫地掰成两段,直接丢到乌德手上。
“送去安全部,让他们好好研究。”罗长明吩咐道,“这是他们的专长,出结果了记得及时汇报,我还是要的。”
出于对情报局的殷切关怀,水门宫特地下发了指责文件,文件痛批了其光吃饭不干活的行为,上至副局长,下至编外人员,通通受到了问候。
随后,议会召唤了安全部部长,进行相关面谈。
“运动员自己当裁判、会计兼任出纳、一作同时审稿,简单概括为大大的阴谋。正常人都不会蠢到这种程度。”
“值得面谈?算了吧,谈到一半都是金条。”分析员数着手里的账单,愁眉苦脸道。
威尔街在之前的事故中损伤不算大,只有档案室遭到了一定的洗劫,结果就是全体分析员为此遭殃。所有的档案都需要一一核对,工作量堪比结算日。
要不是因为罗长明恰巧去档案室调资料,分析员先生简直怀疑敌人恨毒了他们这一帮人。
“钓鱼去不?”
去个头!大晚上喂蚊子还是虫子!
分析员有苦说不出,也不纠结自身衣着是否得体了:“拿您的账单当诱饵吗?”
“我很伤心,真的。”罗长明摇头,放下翘起的长腿,“我们之间的友谊难道就局限在这么几张薄薄的纸里吗?”
“语气太假了,祖国先生。”
分析员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调,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您看看现在几点了?我特意偷钥匙给你们开门!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一碰面就是一堆账单,我难道是什么大冤种吗?!”
荀正直白地点出:“是的,你是。”
同窗的评价一针见血,扎到了分析员惨兮兮的内心。
从大法院出来,乌德听从安排先送小维斯顿回安全屋。罗长明就带着荀正敲响了他们共同好友的门。比较不道德的是,分析员先生的好梦被突兀地打破了。
分析员就罗长明的态度判断此时有商量打趣的余地,实在是很想提问:“为什么会有两张报修单数额这么大?”
“额,”罗长明干巴巴地转头,“涉事人员不在现场嘛,新人还不熟练,开车把议长先生和秘书长的座驾给蹭到了。”
“蹭到了?这都快能直接给换台新的了?”
“没办法,我刚和哈克硬碰硬,他记仇多加一些我也没处说理,都是品牌溢价涨的。”
不,你有处说理,只是不想。
……
地联,温特。
塔塔卡耶吸了口格外清晰的空气,听到了最后一声咔哒声。
隔着多个时区,罗长明迅速切断了窃听器。
清晨的第一缕光破云而出,雪地干净地不像人间。相差十二个小时的人联则迎来午夜的安宁。
“您能安全回来,着实让我们松了一口气。”副手抱着大衣,撑着雨伞,低声说道。
接过大衣,塔塔卡耶居高临下地看着久别的副手,跟着他走的是伪装的西可拉夫,他没有立刻发现证明了副手必定给予了帮助。
副手的紧张肉眼可见。
“你和将军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从没有,先生。”副手斟酌道,“我为您服务,以您为重。只是临时起意,将军实在有他的道理。”
塔塔卡耶:“你瞒着我已经违背了自己的使命。我实在失望。”他瞥到副手已然颤抖的手,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身后的心腹们会意,另有专人前来打伞,剩下的人动作利落,以标准的擒拿姿势控制住了副手。
白桦树目睹了太多的残酷,已经学会充当完美的背景板了,当然,它不想也不可能。
“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思考,自作主张也是一种违逆。”心腹代替塔塔卡耶开口,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巴士狱应该会给你这个机会。”
副手没再抬头,以沉默为此划上了句号。
“部长,为什么不直接,”心腹在副手被带下去之后伸出右手,沿着自己的脖子虚划一道,“解决了他,更能确保安全。”
“给希可拉夫一个面子。”塔塔卡耶注意到意有所指的动作,向心腹索要了其武装带上的匕首,“饶他一命未尝不可。”
“您心软了。”
心腹反手抽出匕首,锋刃向己,恭敬地递给塔塔卡耶,一脸不能理解。
塔塔卡耶褪下自己的厚手套,望着一排的坦克,漫不经心道:“是吗?也许是和人联待了一段时间,沾上了点不合时宜的天真。”
他蹲了下来,地上有一株冒头的嫩芽,冲破了土壤和冰层,正要舒展开卷叶——这很不容易。
锋利的匕首没有多余的动作,第一刀直接切断了茎杆,第二刀深入了冻土,挖断了根部。
生命的勃发于此中断。
“好了,现在没有了。”塔塔卡耶将匕首送回心腹的武装带上,顺手拍了拍心腹,“晾了首相这么久,也够了。”
心腹干巴巴地道:“首相先生不敢有怨言的。”
他有也不要紧。塔塔卡耶裹在大衣里,完全不受风雪侵袭,温暖环绕。
百年前,则是另一番场景。
女皇被推上了断头台,群众带着对旧贵族的愤怒大举报复,逃亡路上,皇太子和塔塔卡耶被守卫认出,这支队伍除了塔塔卡耶外皆当场毙命。
这对不死的意识体来说却也不算好事,他是旧时代的缩影和代表,穿着繁复的衣物,用着珍馐佳肴,即使狼狈都有着沙文主义的傲慢。
这同样是地联当时的状态,既痛恨高高在上的阶级,又贪婪地渴求拥有同样的地位。
塔塔卡耶开始了流亡。
在最寒冷的冬日,倒在了结冰的河畔,这里远离首都,和人联最西边的今日岛只有三千米。
他自冰寒中转醒,月光泼在简陋的窗棂上,临时驻地安静至极,而他心乱如麻,一位年轻的意识体伏在床头,毫无警惕意识,连日奔波的疲惫写在了合上的眉眼里。
酒精、嗅盐、绷带整齐的放在一旁的地上,空了的消炎药片和肾上腺素和长风衣一起缩在掉木屑的破柜子上。很显然来自于身旁的意识体。
唯一的火炉就在床榻前,已经有些偃旗息鼓的势头了,即使房间不大,它提供的热量也是有限的,在温特的寒冷面前是那样的微小。
“看来我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啊。”塔塔卡耶结束了简单的环顾,摸上了自己的脖子,那里已经不再流血。
小心翼翼地抽出放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久违的暖意使塔塔卡耶有点惊讶。他的身体在近些年就像冰块一样,没有一点儿温度。
他集中精神,辨认出来身旁的意识体身份——博浦堡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新生的人联。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为什么人联会在这里?他为何救了自己?人联难道有向雪原渗透的心思吗?但又很快自己打消了,因为人联现在的状况除了比他健康外也并不好。
“嗯?”涉世未深的意识体意识到了病人的清醒,挣扎着睁开自己的眼睛,“别乱动,镇静剂的副作用还没消失呢。”
“小朋友,你家长辈没有告诫你远离雪原吗?”塔塔卡耶轻轻说道,他知道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泛滥的同情心可不是好东西。”
罗长明没有答复,倾身凑上来,想要查看伤口情况,确认没有再渗血后转身前去倒水。
水杯被递到了嘴边。
“很不巧,我正在试着忘掉他教的东西。”年轻的意识体偏过头,就要去够一旁的包裹,“说实话,先生,在救您的时候我压根不知道您是谁,只是出于对受难者的同情。别把同情当做恶习。”
“你现在知道了,还要继续救助我吗?”自然的傲慢还没从塔塔卡耶身上消失,他拦住罗长明,微弱的光线下,冷漠的眉目似乎都柔和了不少。
很快意识到对方的意思,罗长明小幅度的退后,年轻又张扬:“我能怎么样?又不会死。”
“倒是你,脱臼加上枪伤,实在是太惨了。我心中的道德不允许我漠视一个生灵的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