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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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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直直洒下,似将一切放大。
酒楼里闲散坐着的“客人”们大模大样的空着桌子,摆明了占着座儿,外头排的队伍越来越长。
梅映禾是个以和为贵的性子,想来这样找碴生事儿的也不会日日都来,上哪雇这么些个闲人呢是吧,再看看那些占座的大哥们,一个个五大三粗的。
常在一个行当儿里摸爬滚打,对于同行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梅映禾一搭眼便能看出这些人都是同行,厨子或者帮厨,想来平日里也是有正经事要做,无非是今日受了命来给她开张添堵。
不作他想,眼下解决问题要紧,虽然不愿交恶,但是也不能任由人这样欺负。
梅映禾当即决定,让阿十带着几个伙计跑去原先的食铺,今儿酒楼开业,人手都调过来帮忙,好吃食铺这几日刚好歇业,“能搬的桌椅板凳统统搬过来。”
酒楼后院儿有一间仓库,囤了一些还未曾用得上的桌椅,也统统搬出来用。另外,三层全是女子雅间,这会儿人并不多也没坐满,桌椅搬下来用。
梅映禾指挥着自己的伙计和后厨的厨师们,将酒楼门口的地方、后院儿,能用的地方全都摆上了桌椅,请排队的食客入座,点菜。
气氛热烈还做了宣传,至于那些占座的大哥们,你们愿意坐便坐着吧,这边已然热热闹闹忙碌起来。
跑堂的伙计吆喝着快速穿梭其中,小梅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进进出出的客人们络绎不绝,灶房里不停地出菜,一盘一盘香喷喷冒着热气的饭菜从那些人的眼前、头顶掠过,留下一片香气,引得他们伸长脖子窥探,遂又装作一脸不稀罕的样子,屁股落回到座位上,面上却是藏不住地羡慕、尴尬。
只要不耽搁大家吃饭,梅映禾并不介意这些人这么干坐着。
可是他们似乎也明白过来她的意图,商量过后开始高声喊跑堂的要点菜。
说是点菜也不好好点,指着菜单磨磨蹭蹭问东问西挑三拣四,梅映禾遣走了小跑堂亲自帮他们点菜,笑脸相迎有问必答。
毕竟不是街面上的地痞流氓,面对年岁并不太大的小娘子,这些人还做不到没羞没臊,挑剔了一会儿之后便也不多说什么,赶鸭子上架地点了菜吃饭。
本来是打算吃饭的时候挑毛病的,咸了淡了不合口了,总能说出个一二三。梅映禾始终在留意他们的反应,上菜之后这些人开始品尝,很专业地先尝尝汤汁的味道,竟还有人下意识去摸手臂上的小勺,发觉没有才恍然自己的角色,讪讪收回手。
只这一个小动作便证实了梅映禾的猜测,同行。
看着他们一边吃菜一边讨论的样子,梅映禾觉得好笑,毕竟都是老老实实凭手艺吃饭的本分人,做这样无赖状着实有些演不下去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去,有老食客看不过眼,借着酒劲要去找那些人理论被梅映禾按住了。
“就如此算了,梅东家也太好欺负了吧。”那人愤愤不平。
梅映禾给人添了酒菜又说了一箩筐好话才没再次掀起风浪。
至于这件事嘛,肯定不能就此了结。
能在别人开张大吉的日子上门寻衅滋事找麻烦,这是要翻脸了,既然人家都撕破脸皮了,梅映禾也没有道理再维护关系。
叫来阿十和小周,每人给了几个铜板,“你们两个去街面上玩一玩,看看哪家酒楼、食肆、餐馆今日挂了歇业的牌子没开张的。”
阿十带着小周还牵着小九一起去了,梅映禾心里盘算上了。
京城里有名的餐馆酒楼无非那几家,东街的沈记,就是沈聪家的酒楼最为出名,生意兴隆,沈东家为人仗义是出了名的,两家也早已达成了战略合作,不可能是沈记,梅映禾摇摇头。
除了东街的沈记便要数西巷的荟萃楼了,主打一个笙歌艳舞,酒菜精致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专门养了伶人唱曲取乐。据说东家极有背景,也并不参与餐饮业内的琐事,大家不在一个段位上,想来人家应当不会在意她这么个小小的酒楼。
再要数便是南门的百味坊了,倒是跟梅映禾的路线颇有些相似,都是色香味俱佳的老百姓吃得起的菜色,有贵人宴请也有包间雅座,做了三十多年生意名望也一日日积累起来。
想来那百味坊的东家好像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中年人,据说是读书人出身,梅映禾印象中见过几次,为人倒是谦和得很,却是没怎么打过交道。
还有北边的一家叫金玉满堂的酒楼,算下来是距离梅映禾的云来酒楼最近的一家,他家的饭菜价格比较贵一些,东家是个挑剔的人,据说供肉菜的商户整日换来换去,怎么都难让东家满意。
其他的酒楼食铺梅映禾或是同东家相熟,或是大家彼此不打交道,井水不犯河水,想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如此惦记的。
如是想着,酒楼里的生意倒是正常起来,那些先前不消停的“同行们”,此时已然沉浸在研究菜品当中,竟还有人主动问到她头上,“小娘子的这东坡肉可有什么秘诀,如何做得如此软烂不腻,入口有嚼劲又不失滑顺。”
呵呵,梅映禾是个大方的,倒也不至于大方到如此地步,你来捣乱我还要传授你秘诀。
“敢问这位兄台。”梅映禾嘻嘻一笑,“您是哪家酒楼的。”
“哦,我们是……”
若不是旁边的同伴拉扯,那人险些暴露了身份,怏怏地瞥了她一眼,甩袖不悦道:“小娘子好生小气,不说就不说呗,有什么了不起。”
嘿,你打了我左脸,我没伸出右脸给你打,是我的错呗。
梅映禾很是无语。
又忙活一会儿,食客们吃得七七八八,午食眼看就要结束了,阿十带着小周小九回来了,俩孩子一只狗从东头跑到西头,又从城南跑回城北,累得满头是汗,梅映禾赶忙拿出煮好的甜浆酪给他们,小九也得了一碗,高兴地直摇尾巴。
“阿姐怎知道有酒楼歇业。”阿十歇上一气,道:“金玉满堂,好气派的酒楼竟然歇业。”
可不是吗,梅映禾看了一眼还未走的“同行们”,人都在这儿了,可不得关门嘛。
其实这事并不难理解,大家都在同一个区域,北面虽说兴旺却始终不如一家独大来得叫人安心。
梅映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自己的生存总要碍着别人的事,对方既然不是个好相与的那便公事公办,梅映禾看了一眼那些还未离去的“同行们”,打算忙过这两日自己主动登门去找那金玉满堂的东家聊一聊。
“吃饱了就走吧。”
厅内有人喊,其他人回应,小梅悄声对梅映禾嘀咕:“终于吃完了,你看我怎么摆他们一道。”
“来了,各位客官吃得可好啊。”小梅笑嘻嘻忙过去招呼,“可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些人大约是自己也觉得无趣,纷纷摇头并不搭话。
小梅笑道:“有什么意见您尽管提,小店一定改正,不知味道可还满意,比金玉满堂如何?”
一语出,众人惊呆了,纷纷面露尴尬地看着她。
小娘子柳眉倒竖,翻着白眼也不打机锋了,直接催促:“你们是一起付账呢还是分开一桌一桌付,青天白日的你们东家还真是清闲,自己生意不做跑到人家地头上捣乱,都是同行,不嫌难看吗。”
一群汉子到底不是正经的无赖,被小梅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
“这叫什么。”小梅把算盘架在胳膊上,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珠子,没好气道:“这叫损人不利己,七尺高的汉子,个个都是叔叔辈的人了,欺负我们两个小娘子,也不害臊。”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有人憋不住申辩,“我们,我们就是来吃饭的。”
“呵。”小梅冷笑,“你都说了,你们,你们多少人啊,金玉满堂所有的厨子呗,懒得跟你们废话,行了一起结账吧,一共八桌酒菜加酒水六百二十两银子。”
人均七十多两银其实并不低,可是他们心里有数,点的都是贵价的酒菜,若是放在自家店铺里头恐怕要近千两了。
“这是开张大吉东家给的折扣。”小梅催促,“怎么,不会想赖账吧。”
“咱们,咱们今日没带银子。”
高大魁梧的汉子羞臊地低着头,这趟出门是被逼的,本想着拖延时间把开张第一餐饭给她搅黄了便是,谁知怎么一步步竟坐下来吃上了,东家没说能吃饭,大家也不愿自掏腰包,一时竟僵持住了。
“什么。”小梅怒了,“你们捣乱就算了,看在都是同行,咱们不同你们计较,怎的,要吃霸王餐吗,咱们这就去报官。”
听说报官,那群人急了,方才其实有人纠结来着,到底能不能吃饭啊,东家只让占座没让吃饭啊,若是不给银子,这六百多可不是小数目,谁也不想掏钱。可是若是真如此那可真成了无赖了,怎么说都不占理了。
“我就说不来吧,你们非要听东家的,可被他坑死了。”
“方才就不该吃饭,没面子又能怎样,做这种事早就没脸了,现在好了,这钱谁付。”
“谁方才说吃饭的谁付,我可没说。”
“你没说可你没少吃一口。”
“那也不是我愿意的。”
“今儿这事也不是我们愿意的啊。”
……
一群人说着就吵了起来,眼看局面又要乱成一团,梅映禾可真是太不希望开张第一日就闹得这样鸡飞狗跳,揉了揉太阳穴走过去,劝住争执的双方:
“这钱本就该你们东家付,你们写张欠条,把事情写清楚,我明儿去找你们东家要钱,这事与你们无关。”
几人都明白这不就是供词吗,不能写。
梅映禾简直气笑了,“不写就付钱,要么见官。”
钱是肯定不能付,官更是不能见,几人权衡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写字条签名画押。
眼看着事情就此了结,一群人刚想往外走,街面上传来铁骑之声,转眼间一队整齐划一身着甲胄的兵士列队门前,跑在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跳下来一人,一身银色甲胄,一杆长枪在日头下闪着寒光。
那人虎着脸缓步进门,一挥手,身后的兵士将要出门的那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哥哥来晚了,让我妹妹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