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含西岭》望望狐

17、第 17 章

　　余晚舟看起来轻车熟路。他很快就找到了雕花大门旁的门铃。
　　大门里面是面积极大的入户花园，白色喷泉和雕塑在雨里显得有些失真，草坪被打理得很漂亮，雨水浇灌之下更显绿意。
　　门铃刚响，里面的门就开了，余晚舟激动地喊了句：“刘杨！”
　　刘杨拿了把黑色雨伞，出现在白色大门外。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把伞拿在手上，径直跳下台阶跑了过来把门按开。
　　两扇雕花大门缓缓向里打开，余晚舟调侃道：“老大你也太热情了吧，连伞都来不及打吗？”
　　雨并不大，不过刘杨刚洗的头发也不免被打湿，垂下几缕在眼前，更显得他深黑的眸子神采奕奕。
　　“进来吧！”他没有回答，只是撑开伞，把想要挤进来的余晚舟推了回去，不着痕迹地站在了章维旁边。
　　“老大，你这衣服和章维好像啊！”余晚舟一个人拿着章维的伞，歪歪斜斜地跟在旁边，一惊一乍，边进门边打量着身边的两只高个子生物，又开始为自己的身高感到哀怨。
　　刘杨和章维四目相对。刘杨笑了笑，看起来很愉悦，然后低头收伞。
　　穿着白衬衣和简单的牛仔裤，脚上踩着出门前随意套上的拖鞋，拿着一把黑伞站在雨里的刘杨，和在球场上扣篮的他相比，很难说风光、潇洒，但章维的目光迟迟难从他的身上移开。
　　秋天的榕城已经有些微凉了，刘杨家却温暖如春。余晚舟是第二次来，不过已经很有主人意识了，换了鞋就直奔一楼的食品储物间。
　　“趁着其他人还没来，我先把好吃的藏起来！”
　　刘杨把收好的伞放一旁，冲着厨房笑骂一句：“吃货。”眼睛却若有若无地追随着章维。
　　厨房里，余晚舟在乒乒乓乓地翻箱倒柜，入户玄关处，两个人的氛围却有些微妙。
　　刘杨低声说：“确实挺像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章维听懂了，心跳突然加速。
　　刘杨伸手想要接过章维的伞：“太湿了，我帮你拿到阳台去，撑开晾一下？”
　　章维下意识躲了一下，但是这是在刘杨家，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
　　“没事，你告诉我放哪里，我去吧。”
　　刘杨的喜悦被冲淡了一点，他有些强势地从章维的手里拿过伞，赤着脚往前走去。
　　“那一起吧。”
　　章维只好换鞋，跟在后面。
　　一楼客厅很大，刘杨领着章维饶了一个圈，绕到了屋子背后的小阳台，那里还放着几把折叠起来的太阳伞，户外摆着几张白色桌子。
　　“今天我爸妈不在，请了厨师过来。”刘杨把伞撑开，俯身放在地板上，转身拉着章维进屋。
　　“生日快乐。”
　　两个人进屋，章维开口。
　　刘杨愣了一下，笑意止不住地上涌。“你知道了啊？”
　　章维点点头：“余晚舟说的。”他顿了顿，目光移向玻璃门外的伞，那把伞孤零零地被撑开放在地上。
　　“我没准备礼物，抱歉。”
　　刘杨满不在乎地回：“没关系的，你来了就好，大家一起玩儿就很开心了。”
　　章维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过生日的事情。”
　　刘杨看他问得认真，不免思索起来。他其实是下意识瞒着章维的，但是要说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点开不了口。
　　他似乎是出于好意，在听闻章维的家境之后，不想再让他多花钱，但是这肯定是不能直说的。
　　“我是那种追着别人要礼物的人吗？”他故意插科打诨。
　　“你怕我花钱？”章维一针见血。
　　刘杨眼观鼻鼻观心，有些心虚地笑起来：“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过个生日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找个理由让大家聚在一起玩玩儿而已。”
　　章维不上他的当，只是说：“礼物我之后补给你，谢谢你邀请我。”
　　刘杨原本还沸腾的心咕咚一下骤然被扔了一块老冰，化不开也推不走。
　　他皱了下眉：“别跟我这么客气，章维。”
　　章维没吭声。
　　窗外隐隐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屋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夏日的雨水来得快去得快，不一会儿，雨声就消匿在室内逐渐暧昧的空气中。
　　刘杨转身拉开阳台的门，带着热气的风飘进来，拂过他的额发，让他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心想，我在生什么气？
　　章维看着他的背影，看到了阳台靠近庭中大树，角落摆着一个木制的圆桌。
　　看到桌子上的小玩意儿时，章维怔了一下。
　　桌上摆着一个小架子，上面围了一个玻璃罩，而玻璃罩里放着绿油油的一个团子。
　　“它还活着？”
　　这话一说，暴露了他对刘杨的不信任。送多肉，其实是觉得刘杨的名字中有林木，送一团生机勃勃的绿意，寓意挺好的，并没有想太多。送出去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是需要悉心养护的植物。
　　苏怡在他耳边说了太多刘杨的公子哥事迹，比如，这个年龄的男生女生都喜欢的限量版球鞋，刘杨能连着穿半个月都不重样。
　　比如，他之前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手机，其实是最新款的限量版，最时髦的港台明星都在用。
　　他的眼睛也在证实，住着这样的房子的刘杨，看上去全然不像一个会认真照顾一株不起眼的小多肉的人。
　　但是，这一小盆多肉被养护地很好，甚至拥有了专属于自己的桌子，一个可爱的，保护着它的玻璃罩。它就如同从荒野被放置到温室，变得矜贵起来。
　　果然，刘杨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挑了挑眉。
　　“怎么？我看上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一盆多肉都养不活？”
　　章维忍俊不禁。他的确小人之心了。
　　刘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章维。
　　章维今天穿着简单的衬衣和牛仔裤，头发是刚洗过的，黑色的发丝垂下几缕，衬得眸色更深，笑起来格外好看。
　　楼下传来一碗粥的哀嚎：“寿星——饿啦！！！”
　　刘杨偏偏头，懒洋洋地往外走：“走，去餐厅吧。”

　　刘杨的生日在下半年，总是比同龄人先到达下一个节点。
　　在大伙儿快要切蛋糕的时候，刘杨在外出差的父母打来了视频，并且一一和刘杨邀请来的同学打了招呼。
　　刘杨一一把同学们揽过，框进镜头，流露出些许肆意和张扬。
　　章维在末尾，刘杨介绍他的时候，笑意收敛了许多，看上去更加认真，甚至带着一点不自知的紧张。他揽着章维，把他框进手机屏幕，
　　“爸妈，这是章维，隔壁一班的......咳，学神。”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这个词，他忍俊不禁，其他人也笑了。
　　余晚舟怪叫道：“噢哟！中二之魂熊熊燃烧啊！”
　　刘杨的母亲妆容典雅，笑容温和，她点点头，没说什么。倒是刘杨的父亲调侃了一句，声音低沉好听：“这是常考年级第一的章同学吧，看来杨杨还是很有人格魅力的。”潜台词很明显，你小子，竟然还能吸引来这么优秀的朋友。
　　刘杨挑眉：“老爸，太低估我了吧。”
　　章维在父子俩的默契对话之间显得有些沉默。他只觉得肩膀上的有一股热浪传来，是他的心虚蔓延到刘杨的臂膀。
　　余晚舟挤进来喊：“叔叔阿姨！我没有人格魅力吗！”
　　刘杨的妈妈很喜欢余晚舟，笑眯眯地打趣：“晚舟最近有没有长高啊？”
　　余晚舟哀嚎一声：“阿姨——”
　　大家哈哈大笑，杜加拍拍余晚舟的头：“一碗粥，有没有长高一点啊！”嘻嘻哈哈的氛围里，章维顺势轻轻歪了歪身子，从刘杨的手臂下滑出。
　　刘杨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很明显感觉到空了。视线跟过去，只看到章维微红的侧脸。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跟爸妈道了再见，然后开始切蛋糕。
　　刘杨的爸妈职级高，很多工作场合不得不出席，刘杨对父母的缺席早习以为常。但他的父母十分费心，这一次知道同学要来家中，提前订好了一人高的树形蛋糕，又把榕城最好的酒店后厨请了过来。
　　厨师长和助理在宽大的厨房料理台忙碌，刘杨在许愿前把他们叫了过来。
　　“刘老师，你们也来一起许愿吧！”
　　厨师长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食材，洗了个手，招呼几位助理过来。
　　因为蛋糕太高，没办法放上餐桌，刘杨找了客厅的一处空地，背后是落地窗。榕城多阴雨，今天不是晴天，倒非常适合点蜡烛。
　　非常漂亮的蛋糕，绿意盎然，余晚舟一开始甚至不忍心往上面插蜡烛，还是刘杨自己把蜡烛插在树干上。
　　名字中有“木”，年满17岁，刘杨的父母用心良苦，送了一株生命之树。这棵树就快要和刘杨一样高，他微笑着闭上眼，双手合十，开始许愿，把慵懒和恣意都装进长长的睫毛。蜡烛的灯光映照在刘杨的脸上，显得眉目更加立体深刻。
　　杜加起了个头，大家开始唱生日快乐歌。
　　刘杨许了两个愿望。但只说了一个。
　　拥有的时候容易被忽略，但却十分重要的。
　　“希望大家开心、顺心、健康、平安。”
　　杜加：“切——是不是许了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愿望，拿最普通的来搪塞我们？”
　　苏怡举着数码相机八卦地追问：“17岁——虚岁18岁了，不多谈几段恋爱？不如下周就牵个美女去上课，气死老刘头怎么样？”
　　刘杨扬眉看着镜头：“好啊，就你了如何？”
　　哄笑和尖叫声顿时爆发。章维感受到自己想拉扯一下面部的肌肉，但是有点困难。
　　苏怡蔓笑着翻了个白眼：“没意思。”
　　余晚舟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故意往前凑了凑，把苏怡蔓往刘杨的方向挤了挤。
　　刘杨不露痕迹地错开，把“王冠”扔到了不远处的柜子上。
　　来到榕城，他新认识的主要就是国际班的同学。这次除了和他八辈子不对付的于一，大家都来了，外加一班的章维和苏怡。
　　这样一来，大家打趣的对象都变成这两位。
　　不过，章维就像自带结界，和苏怡蔓形成强烈反差，大家开玩笑也都自觉地绕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