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矛盾螺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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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后退一步，紧贴着墙壁。
荒耶宗莲眼神划过他，提着苍崎橙子的脑袋，从他身旁穿入墙壁。
荒耶没有对他出手，也没有驱逐他，任由他停留在那里，仿佛普通人不会特地踩死地上的蚂蚁一般，完全被忽视。
大厅的地板停止了蠕动，夏油杰意识到整栋建筑实际上都是荒耶宗莲——他是建筑，建筑则是他。大厅的门没有关闭，夏油杰站在门口，回望着地上浸透鲜血的大厅。
——这下搞糟了啊……他该如何告诉塞拉菲斯橙子的死讯？
他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现在给塞拉菲斯拨打一个电话。
“哦呀，你在准备给我亲爱的女儿拨电话吗？”一个轻浮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橙子提着暗红色的手提箱，嘴里叼着一根还未点燃的的香烟。“吓到你了吗？”
橙子没有解释，径直走进门里。夏油杰犹豫了一下，跟着她走进公寓。
大厅里，金发的魔术师惊恐地望着橙子，他在荒耶出现后悄悄溜走，直到得知橙子的死讯才敢回来。
“你应该……”
“你应该死了才对。”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橙子微微仰起头，轻蔑地看着阿鲁巴。她手中的行李箱比刚刚大了许多，之前那个像公文包的小箱子，现在手里这个完全可以塞得下一个活人。
“你——你应该死了！我明明亲手杀了你！”阿鲁巴不肯相信眼前的橙子是真的，惊恐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你不可能存在于这里，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苍崎，你疯了吗？虽然不知道你留下了什么在世上，但死人就该乖乖去阴间！”
“你应该死了吧！你应该死了吧！你应该死了吧！”阿鲁巴不停重复，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橙子是活的，是真正的她。
“嗯，我的确是死了。身体被完全毁坏，连用来保留灵魂的头也被你亲手毁掉，那不叫死还叫什么？”橙子点燃了嘴里的香烟，轻吸一口，面露满足之色。“还是这个牌子的烟抽着舒服呀。”
“那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苍崎橙子的替代品。”橙子简略地讲述了之前的试验。“我才刚苏醒不久就赶到这里，可真是太远了。过去的我、现在的我、未来的我，都是橙子，也都不是橙子。没有比自己更强大，也没有更弱小，你说我，算不算真实存在？”
“啊啊啊啊啊啊……是这样吗。并不是荒耶放过你，而是只要你活着，就不会让下一个你开始活动。”阿鲁巴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捏碎了橙子的脑袋，唤醒了她的复制品。
不对。夏油杰发现了橙子话中的漏洞，明明才过去几分钟，橙子却说自己已经被唤醒一小时，而她的临时住所距离这里约莫一小时路程，他们进入这里不过半个小时……
橙子察觉到了两人的困惑。“这是小魔法罢了，干扰了你们的感知。”她将手里的行李箱放倒在地，打开了锁扣。“只要叫我『伤痛之赤』的人，全都得死！”
行李箱里露出了一双眼睛，紧接着是黑色如荆棘般的触手。触手抓住阿鲁巴的小腿，将他向箱子深处拉扯。他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拖入箱中，怪物开始用无数小口从他的脚部啃噬。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那个超然的傀儡师身上。
橙子蹲下身，看着被阿鲁巴踹翻在地的男子，示意夏油杰将他抱起。
“荒耶，你要去哪里？偷看可不是好兴趣哦！”橙子猛然回头，看见荒耶的头颅出现在墙面上。
“哦，我明白了...你从学生时代就喜欢研究这些东西。那么你还想再和我比试一次吗？”荒耶看着地板上的血迹与面前完好无损的橙子，平淡地询问。
“不要，因为我在这公寓里没有胜算。”橙子果断地拒绝了提议，“我在被杀时就已经输了。”
夏油杰抱着男子，跟在橙子身后走向门口，荒耶没有阻止，也没有发声。在即将踏出大门的一瞬间，橙子停下脚步，问道：“荒耶等等，我想问你一件事，这公寓本来的目的是为了纳入太极，成为它的具体显现吧？”
“正是，为了将两仪式完全与外界隔离，所以我创造了这个异界，其他功能不过是附属品。”荒耶没有隐瞒地回答。
橙子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刺耳的声音让荒耶露出不满的神情。
“设计得很完美，计划也很周全，但荒耶，你最终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她将燃尽的香烟扔在地上，火星在地毯上灼出一个洞。
荒耶宗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颤抖了一下。此时，大厅尽头的电梯门打开，一个身穿白色和服和奇怪皮衣的女子走了出来，黑色长发、蓝色眼睛，手持一把刀，目光锁定在荒耶身上。
橙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寓，站在公寓外的树林里默默抽烟。
最后出现的少女，橙子好像并不关心她的安危，或者说她并不觉得少女会遇到危险，夏油杰想到了荒耶最后的眼神，忍不住反问了一下自己，我怎么样才能这么强大呢...
虽然被评为特级，他今晚可能连那个金发的魔术师都打不过。荒耶曾对苍崎橙子说过：“人偶师在其人偶被击败的瞬间，就等于输了。”那么没有诅咒的自己呢？不错的体术？被咒力强化的□□？
“你至少运气不错。”橙子拍了拍香烟盒，所剩无几的香烟碰撞发出声音。“阿鲁巴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实际上都五十好几了。而……荒耶宗莲，两百多岁了吧。”
庭院里突然出现了荒耶的身影，他的两条胳膊都已经被斩断，鲜血从嘴里喷出来。
“荒耶，你这次也失败了。”橙子宛如散步般向荒耶走去，荒耶没有搭理他。
“真是惨啊，收集人的死、制造出地狱、体验他们的痛苦。做这些事只会带来痛苦吧？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到如此地步？你为什么这么固执于追求根源漩涡这东西？你该不会还认真做着身为台密僧侣时候拯救人类的梦想吧？”橙子蹲下身看着荒耶的脸。
“我早忘记理由了。”荒耶闭上眼睛，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连理由都忘记了吗？你的希望是无，起源也是零。那，你到底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是，只是想要追求结论而已。这些丑陋、污秽、下贱、愚昧的人类，若是他们全死后只能留下这些历史——那我就能得到这丑陋正是人类价值的结论。如果知道丑陋、无药可救的存在正是人类，我就能安心了。”
荒耶侧过头避开橙子的视线，“这个世界妨碍了我。明明没有人知道世界的危机，每个人却都在无意识中希望活下去。明明每个人都不去拯救坏死的世界而沉迷于享乐，却人人都无意识排除对世界有害的东西。这个矛盾是什么？想活下去的心污染了活下去的祈祷。那个邪念，正是我的敌人。”
橙子叹了一口气，“——荒耶，我告诉你一件好事。虽然你应该不知道，但有个知名的心理学家定义了『集团无意识』的存在。他认为，所有人类意识的最深层都连接到同一个湖——这就是你熟悉到不行的思想，也就是非盖亚论的抑止力——灵长无意识下一致的意见。宗莲，这个一般称为阿赖耶识。”
荒耶回头看向橙子。
“很奇怪吧，荒耶宗莲。你的姓氏和你视为一生最大敌之物相同。但你自己却不知道，你周围所有的人也都没有告诉你。世界真是设下了一个坏心眼的陷阱啊。听好了，宗莲，这次的矛盾非常多——然而，身为支配者的你，就是最大的矛盾！”
橙子站起身，将手里夹着的香烟丢在草丛里。
“荒耶，你追求什么？”
“真正的睿智。”
“荒耶，在哪里追求？”
“只在自己的内心。”
一模一样的回答，荒耶的身体开始化为粉末飘散。
“荒耶，你的目标在哪里？”
荒耶只剩下一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消散了。
橙子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夏油杰，“那么你的回答呢？”
在树林里等少女的这段时间，橙子又听了一遍夏油杰的“大义”。
听完一遍后又让他复述一遍，一遍又一遍。
从一开始的坚定，慢慢变为犹豫，最后……
“荒耶一生都在追求根源，他为了连接到根源试图侵占本就与根源链接的两仪式的身体。”橙子瞥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两仪式，“他出生于普通家庭，家里信奉天台宗，从小熟读经文，被誉为神童。”
“成为僧侣后，他怀揣着环游世界拯救苍生的理想，周游世界，一年复一年。”
“但是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战争、屠杀、破坏、背叛。他拯救的人类很快就会变成刺向他的尖刀。他保护的村落会成为其他村落的侵略者。”
“后来他加入了魔术协会，我两……我们三成为了同学。”
“他告诉我，他【谁也救不了】。我笑了。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具有奉献精神的人。”橙子看了一眼面前的夏油杰。
“他说，如果不能拯救人类，那他要记录下人类的死亡。”
“他开始追求【魂之原型】，收集死亡、解读人类的起源和追寻根源之涡，希望能借此弄清人类的价值，或是终结丑陋受苦的人类。他认为只要不断重复命运，或许会在无数次的轮回中产生意外的变化。”
“魔术师都是疯子罢了，他也是，我也是。当然你也是。”橙子用手指戳了一下夏油杰的额头。
“他并不是真的想拯救人类，他想拯救的不过是他心里所幻想的人类的形象罢了。”
“我并不讨厌他，也不可怜他。”
“但是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选择踏上寻求根源之路的时候已经充分了解这个世界。你的大义在我这里不过是孩童过家家般的东西。”
“你说你要消灭除了咒术师以外的人类，这个世界是讲究平衡的，咒术师和诅咒是平衡的，魔术师和神秘是平衡的。”
“诅咒越少，咒术师越少。诅咒源自非咒术师，如果没有人产生诅咒，咒术师也会退化成非咒术师。”
“你所谓的大义一戳就破。”
“让你试试爱人类这种屁话我是说不出口，想想就恶心。听说你在教会当了一年神父，能忍这么久我还挺佩服的。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人类，你只是接受不了，你所拯救的人类并不值得拯救罢了。”
“你和荒耶很像，但你们又不一样。”
“等你想到你真正想追求的事物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我很期待。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矛盾螺旋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