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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立据为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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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地走着路,好像被人瞪了,裴聿风环视四周一圈,都没找到谁瞪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随即抛之脑后。
走到方太师和肖氏的面前,他作揖道:“岳父好,岳母好。”
肖氏瞥了瞥裴聿风:“是挺好的。”
妻子的语气乍一听没什么,但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夫妻,方太师岂会听不出妻子言语间隐藏着些许阴阳怪气。
他如同没发现妻子的阴阳怪气,在妻子拉着女儿的手往屋子里走后,和裴聿风并肩前行,说些无关紧要的家常,来缓和缓和气氛。
后面跟着父亲和裴聿风,方尽染并未回头去看,而是奇怪母亲的举动。
母亲好似多年没见她,眼中浮现浓浓的心疼,把她从头到脚打量。
碍于有别人在场,方尽染不好说什么,任由母亲的打量。
进了屋子,肖氏立刻吩咐下人泡杯参茶给女儿,对女儿道:“你这嫁了人,以后娘不能像从前那样日日看得到你,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方尽染乖巧地点点头。
“对了,要是有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你一定要跟我和你爹说,我们会让不长眼的付出代价。”越往下说,肖氏目光越往裴聿风那边扫。
这番话,她是特意说给裴聿风听的。
必要时候,女婿是得敲打敲打的。
不敲打,裴聿风以为方家没人为女儿撑腰。
听过多次此类的话语,方尽染这次也乖巧地点点头:“娘,我会的。”
坐在对面的裴聿风,听着眼前这对母女的聊天,一点脑子都不用动,就听出来肖氏是敲打他,但他面上不做任何反应。
就方尽染这样跋扈的女人,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还有人欺负她?
归宁是要好好招呼女儿和女婿的,和女儿聊够了,肖氏拉着女儿移步到饭厅,让人把提前准备的丰盛的膳食端了上来。
用膳期间,肖氏不断给女儿布菜。
看着碗里满满当当的吃食,方尽染道:“娘,你别给我布菜了,我快吃不下了。”
肖氏意有所指地道:“娘是心疼你,你得多吃点。”
此刻,方尽染明白母亲的深意,安抚地握了握母亲的手。
母亲给她放一百个心吧,她前世在裴家就如鱼得水,这辈子会更如鱼得水,因为她不像前世那样整天围着裴聿风转了,也没有孩子要养育。
再说了,等皇上驾崩了,她立刻从裴家跑回方家,继续当她的大小姐,陪伴在父母的左右。
同在用膳的裴聿风,恍若未闻地进食,也在想,方家大概没一个正常人吧?
能养出方尽染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方太师和肖氏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不过,方尽染的弟弟方泽君应该……
正要觉得方泽君是个正常人,他耳边传来方泽君的话。
“娘,你别老担心我姐,我姐还有我呢!”方泽君拍了拍心口保证,“谁要是敢欺负我姐,我打死他,还灭他全家!”
嗯,没一个正常人。
收起听方家人说话的思绪,裴聿风认认真真进食。
而从进门就开始被敲打的他,到了离开的最后一刻也被敲打。
这会站在方家的大门,看着肖氏和方泽君对方尽染的依依惜别,两人口中一个舍不得,还不约而同地盯着他,裴聿风不由望了望天边上的晚霞。
他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娶方尽染这么个女人,还要被她的母亲和弟弟当成假想敌,生怕他动她的一根手指头。
儿子和妻子都在跟女儿说话,女婿在一边沉默着,方太师懒得找话题跟女婿聊天,来掩饰妻子在敲打女婿。
他清楚妻子的担心,但也有十足的自信,裴聿风是个识时务的,不管这门婚事裴聿风愿不愿意,只要他活着一日,裴聿风都不敢对女儿怎么着。
倘若裴聿风不识时务,他有的是手段让裴聿风识时务。
裴家再新贵,贵得过方家?
裴聿风战功再厉害,厉害得过他?
一直跟弟弟和母亲说话,方尽染也说累了,打了个小哈欠:“娘,爹,弟弟,我走了。”
“路上小心,以后得空就回来多看看我们。”肖氏叮嘱道。
“嗯。”
在家人的注视下,方尽染第一个坐上马车,而裴聿风跟在她后面。
目送女儿乘坐着的那辆马车走远,肖氏脸上没了笑容,拂了拂袖:“这裴聿风识好歹吗?我们方家的千金下嫁到他们裴家,一点事都不懂,还一点眼力劲都没,不知扶染儿上马车。”
“就是!”方泽君附和道。
“……我说,娘子,裴聿风来了多久,你就敲打了他多久,你现在歇一歇。”方太师安慰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看染儿神采奕奕的,断然在裴家没受委屈。”
“今日不受委屈,以后受了委屈呢?”肖氏侧目注视丈夫,“该敲打得敲打,不敲打,省得有些人看不清形势。”
“没事的。”方太师握住妻子的手,郑重道,“裴聿风年纪轻轻,就获得了那么多战功说明他长了脑子,而他如果不长脑子,为夫不是吃素的。”
“早知像君儿说的那样去做,给染儿招上门女婿比较好。”现在看了女儿和裴聿风都不亲密的相处,肖氏比以前的担心更多了。
“走不了回头路,何况这是皇上赐婚。”说到皇上,方太师眼神微变。
不出他所料,皇上确实属意四皇子,但皇上做得十分隐蔽。
若非他深得皇上信任,也对皇上有非常深的了解,都观察不出皇上属意四皇子,会傻傻以为皇上目前仍在公平地磨炼众多皇子,从中选择一个最称心如意的皇子来立为太子。
等四皇子被立为太子,裴聿风的妹妹裴朝颜入了四皇子的后宅,他们方家就被纳为四皇子的阵营。
这样也好,避免了自己站队不准,新皇登基了,会被新皇遭到清算。
***
马车虽然不晃荡得厉害,但有节奏的晃动,加上今日没少被母亲塞吃食,吃多了,人就头脑发昏,方尽染昏昏欲睡。
最终,她干脆躺下,美美进入梦乡。
同坐一辆马车,裴聿风料想不到方尽染笔直地躺着,还用宽大的袖子遮挡她的脸,目测入睡了,毫无世家千金的优雅姿态,像不懂规矩为何物的小门小户之女。
瞥了她一眼后,他也闭上眼睛,养神起来。
回到了裴家,方尽染清醒了,一进自己的院子,先看她的改造机会的进度情况,而裴聿风直奔书房,让小厮研墨,写起和方尽染约定的事情。
作为近身小厮,陈顺学过一些字,一边研墨,一边看着自家大少爷写的字,看懂了几个字,其中连在一起的“和离”,他看懂了。
但他不敢声张,默默观察大少爷。
大少爷是前日成亲的,今日从方家就跟方尽染和离?
写好了字,裴聿风吩咐道:“把方尽染叫过来签字。”
“是,大少爷。”
表面领命了,也往方尽染的院子走去,陈顺心里直犯嘀咕。
成亲不足三日,大少爷和方尽染的夫妻情分结束了,是不是太儿戏了?
找到了方尽染,陈顺微微弯腰低头,恭敬邀请道:“方小姐,大少爷请您去他的书房签字。”
“签什么字?”重点关注在砌墙的下人,方尽染一时理解不了陈顺说的签字是什么东西。
“是……”陈顺面露为难。
方尽染应该不知道大少爷写了关于和离的东西吧?
可大少爷的命令不得不完成,他硬着头皮说:“大少爷没说,不过,大少爷叫您签字的那张纸,写……写了和离。”
“真麻烦。”
想起和裴聿风约定了什么东西,方尽染嫌弃地说了一句,跟着陈顺的脚步去裴聿风的书房。
打开了门,裴聿风等候她良久的模样,她伸手问:“拿我看看?”
裴聿风二话不说,把纸张递给方尽染。
方尽染粗略地扫了一眼,裴聿风的字工工整整,写得极其清楚,准备把自己名字签上去的时候,想到一个问题,道:“两年我估计不行。”
听她此话一出,裴聿风厌恶道:“方尽染,我没看错你,你真的是没点信用。”
约定和离这事,方尽染就是骗他空欢喜一场的吧?
“什么东西?”方尽染拿起一边的毛笔,把上面的‘两’划掉,改成‘三’,“这就行了。”
“嗯?”裴聿风没懂,约定两年和离,怎么被方尽染改成三年了,两年和三年有什么区别,“为何是三年?”
“我喜欢三年。”方尽染胡乱地说着,其实是三年后皇上就驾崩了,皇上都不在人世了,和离会简单许多。
“……”迎上女人说得煞有其事的眼神,裴聿风拿回纸张,“等着,我重新写一张。”
闻言,方尽染站在一边,看着裴聿风动笔。
没用多久,裴聿风重写好了一张,要递给她,她道:“写两张,一式两份,比较正式,懂不懂什么叫立据为证?”
“……”裴聿风不语,继续写字。
两张都写好了,他才再次递给方尽染。
爽快地签好字,方尽染不等裴聿风细看,催促道:“把红泥拿出来。”
“……”望着教他做事的女人,裴聿风把红泥放到她的手边。
立据为证这种东西,光有签字是不够的,还得用拇指沾上红泥,把指印按上去,方尽染弄好后了,直接两张纸甩给裴聿风:“我忙着呢,等会你也弄好了,记得叫李嬷嬷给我拿回来一张。”
接过纸张,裴聿风来不及应声,只见原先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已经快步走到门口处,还哐当一声开门就走了。
霎时,他垂目看了看手上的两张纸,而后看着被打开的门。
不是,立据为证是他提的,方尽染那女人怎么比他还想要立据为证,像不用等三年后跟他和离,如若今日可以和离,今日她就从裴家跑了。
裴聿风费解地皱了皱眉,不紧不慢在纸上签好自己的名字、按好自己的手印,再吩咐陈顺把李嬷嬷叫过来。
正在忙碌监工的李嬷嬷,听到陈顺的话,纵然不明所以,还是来裴聿风的书房拿东西。
拿到的是一张被叠好的纸,看不到上面写着什么,她交给大小姐时,见到大小姐随手就塞梳妆台的抽屉里,疑惑地问:“大小姐,您不看看裴将军写了什么吗?”
方尽染头也不抬地道:“脏东西,不用看。”
“……”李嬷嬷更疑惑了。
大小姐看都没看,为何就知道是脏东西?
等方尽染走出了卧室,出于好奇又出于关心,李嬷嬷悄悄地拉开抽屉,拿起那张被随意塞进去的纸。
身为大小姐的乳娘,除了呵护大小姐健康平安长大,在大小姐启蒙识字阶段,她也跟着学了,学得不精,但不复杂的字她都认识。
因此,她看懂了上面写的“三年后和离”,还有签名上写着的“裴聿风”和“方尽染”。
这……这……是什么?
李嬷嬷刚想大为震惊,可转念一想,依照大小姐的性子,大小姐做这些,不出奇。
她把震惊收了回去,也把纸原好无损地放回抽屉里。
李嬷嬷像无事发生过地继续监工,顺带在想,大小姐三年后和裴聿风和离了,那她们都得回方家继续生活吗?
回方家生活比裴家好啊,至少方家比裴家钱财多得多,弄点什么,不用额外跟王氏说,钱都得从大小姐的嫁妆出。
哪有这样的人家,新媳妇刚进门就得花嫁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