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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押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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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没说假话,姓于的脖子上确实有颗黑痣。吴渶与周嬷嬷今日也运气极好,刚决定寻人,那姓于的就入了岭州城,没花多少功夫她们便派人盯上了。
而更令人高兴的是,确实有人在暗中跟着姓于的。
这必定是苏烟派出的人!
吴渶窃喜,吩咐周嬷嬷布下人网,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当然,鳖是捉住了。
可这鳖,却是胡棰然的人。
与吴渶一样,胡棰然也在今日行动了。
那姓于的其实不是姓于,是复姓淳于,单名一个闫字,是沙陀部首领的儿子。而胡棰然的计划,沙陀部至关重要。
虽说与沙陀部沟通事宜他已交由定山全权负责,且据他所知几日前穆干也去往城外进行了最后一次部署,他只需等着朝廷的人来,等着计划实施便好。
可不知怎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胡棰然心里却越是没底。所以昨日在定山那听说淳于闫今日会与穆干一同进城之后,他便派了自己的人在他们进城后一直跟着。
这人,是他的暗中势力,旁人都不知晓。
而吴渶呢,派的也是自己的暗中势力。
两方人互不认识,这就闹出了个大乌龙。吴渶的人以为胡棰然的人是苏烟的人,竭尽全力去抓,胡棰然的人逃脱不出,奋力反抗。两边大打出手,最后惊动了穆干和淳于闫。
罚人的招数挨个使了一通,双方忍熬不住,都吐了背后身份。
没想闹来闹去,竟是一家人。
“嘿嘿,你说这夫妻俩有意思不,被窝里打架嫌不够,还要打到外边来。”道观另一边的银杏树下,穆干正兴致勃勃地与铁面说着这起不久前的热闹事。
铁面心思不在这里,他受了定山嘱咐,要时时刻刻盯着苏烟的。可穆干哪里管他,见他不搭理,又伸手扒拉了一下,自顾自地讲:“你是没瞧见,我消息报上去时,都督和夫人的脸直接青了……”
不青才怪了。
这种笑话事,别人来报时都是贴着耳朵悄悄地说,就他穆干心思粗,一进灵仙观的殿门便扯着大嗓门,将事情的始末全部抖了个干净。
屋里还有定山在呢。
这一抖,直接就揭了胡棰然的老底——他派人跟着干嘛,是不是不信任定山?
胡棰然脸上挂不住,与定山赔出笑脸:“义父当然是信你的,只是此次计划的成功与否,直接关乎到咱们今后的大计,义父不可不重视啊……”
定山表示理解,恳恳切切地将今日法会上的重要细节都与他沟通之后,这才出了门。
然而这又给了胡棰然一巴掌。
今日的法会并不只是消灾祈福那么简单。胡棰然不仅缺马还缺钱,西山灾情严重,后面救济还要耗一大笔银子。他没法,只能借着祈福的由头,从城中贵胄身上狠捞一笔。
是贵胄,背后就有关系。强制捐钱,容易引起骚动。为了到时场面能够可控,也为了让他能全须全尾地出去,定山在接连五日救人后,昨日也没休息,提前来了灵仙观勘察其内部情况,并制定了用人策略。
今日也是,天还未亮定山就带着雄铁军潜进了这道观,把控住了各处出口。
胡棰然的脸被扇得火.辣辣的疼。
当然他更疼的是,怕定山与他就此起了嫌隙,往后他再找不到一个像他这般能力出众又好用的干儿子了。
脸上的疼一直烧到心里,当屋里只剩了他与吴渶之后,胡棰然再按捺不住心里怒火,冲吴渶砸了杯子。
这是他第二次冲她砸杯。
第一次是在三年前,胡棰然要收定山当干儿子的时候。
吴渶还记得,那晚他们俩吵得很凶。她不同意认儿子,胡棰然就说她心眼小,不让他纳妾现在还不让他认儿子。
可这是她心眼小么!
如果他能让她有儿子,她管他纳多少房妾,收多少个儿子!
她自己都还没个孩子唤娘亲呢,又怎能让她甘心去听旁的儿子叫她一声娘,且这儿子还是个来与她夺东西的,将来说不定还要夺她的命!
这让她如何甘心!
胡棰然愤怒得如同只狮子,吴渶的情绪却没什么波动。以前她还要与他吵一吵,可在得知胡棰然给她常饮的安神汤里添了麝香之后,她就再也不想与他吵了。
心里都没他了,哪还需花精力去吵。
屋里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胡棰然觉得闷,开了窗。热风倒灌进来,带着蜡烛燃烧后的糊味,入鼻后发酵,又好像有些苦,有些涩。
他方才是真的生气,气吴渶让他吃瘪,也气吴渶差点坏事,但他更气的是,吴渶竟瞒着他培养了自己的人。
明明以前遇事,她总是第一个与他说的。他不知从何开始,吴渶学会了隐瞒心思。就像吵架一样,他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吴渶渐渐地就不爱与他吵了。
胡棰然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吵架哪里是一个人吵的。
单方面地开始,注定也是单方面地结束。
胡棰然哑了火,最终拂袖离去。
可屋里坐着的吴渶,却在胡棰然走后,又独自生气起来。
不是因为胡棰然,她是在心疼自己的雾绡和玉佩。
她本以为捉住苏烟的人是稳操胜券的事,没想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仅人没捉住,损了两样价值千金的东西,而且还给定山暴露了她自己的人!
好在她养的人比胡棰然的更有骨气,到了最后都没供出她其实想捉的是苏烟的人,若是要让定山知道——
吴渶顿住,不禁想。
若是要让定山知道苏烟已经在查淳于闫了,那他是会与苏烟坦白胡棰然计划,还是随便寻个由头遮掩过去?
不消想,她立马有了答案,必然是要遮掩过去的。
就算定山如今与苏烟已到了情深意浓的程度又如何,必然还是要遮掩的。
男人都自大。他们永远只让你知道你该知道的,以为遮掩是为你好,以为遮掩住,自己便能解决一切……
胡棰然也是这样。
她与胡棰然走到如今这地步,不就是因为互相遮掩的东西太多了么。
想到自己与胡棰然之间的感情,吴渶猛然顿住。她站在道观院落里,耳边再也听不进那些贵妇们的恭维,脑子里一层一层细细地想。
她原来的计划,是想让定山爱上苏烟,让定山因为舍不得从而改变胡棰然的计划。但她怎么就忘了!
男人多情也薄情!
胡棰然与她十几年的感情,都能对她下药,更何况定山与苏烟才成婚多久,定山必然不会为了苏烟而去忤逆胡棰然的!
她押注的应该是苏烟,而不是定山!
苏烟现在已经对淳于闫有所怀疑了,她只要稍稍推一把,让苏烟知道定山与胡棰然正在计划杀她,如此,不用定山违背胡棰然意思改变原来计划,苏烟为了保命,自己也是要坏了他们的计划的。
只是……
这样一来,胡棰然计划失败就很可能就要不到马了,要不到马就练不了骑兵,没法练骑兵,吴深仍旧无法在军中培养势力。同样的也会影响胡棰然的夺位大计……
可那又如何。
吴渶转念又一想。
大不了她不要皇后位置了,反正按梦里发展的,她也很可能当不了皇后。
抛开胡棰然的利益之后,吴渶突然就想通了,与其让计划成功定山练兵,还不如直接让计划失败,他们全都不要练好了。
虽然她与吴家关系不好,但吴家至少还在那里撑着,只要定山的势力不会越来越大,她与吴深在都督府尚能舒坦着活着。
再积极想一点。
如果苏烟得知定山要计划杀她,由此生恨,那不还是变成了她手里的一把利刃了么。
这与她最初的计划,其实也差了没多少。
吴渶越想脸越红。
只是这次不是生气,而是开心了。
雾绡和玉佩的损失,她就当用来押注苏烟的筹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