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见花开》允之

6、第六章

　　陈秀秀接了老家发来家母病危的电报，隔着院墙高声喊了李大志，要搭他的车去火车站买票。
　　酷热的天气，蝉在树上“知了知了”的叫个没完，让人听了更显得烦躁。
　　陈秀秀往包里简简单单的塞了两件衣服和一条毛巾，着急忙慌的往门外走，差点和赶集回来的唐彩瑛撞个正着。
　　“瑛子，一会儿天可能又要下雨，你帮我把晒得梅菜端进去啊。”陈秀秀说着，声音有些颤。“李元那个混球儿，又不知溜哪里去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啊？”唐彩瑛见陈秀秀拎了个包，纳闷。
　　“去火车站啊。我娘病了，我得回去看看。”陈秀秀顾不得再和唐彩瑛多说，冲着那边又吆喝起来，“大志，李大志，你好了没啊？”
　　“来了来了……”魁梧的男人边穿短袖衫边急步走出来，“我这怕下雨，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了下。”
　　“就靠你收拾，你家小龙不是在呐。”陈秀秀道。
　　“他晌午吃完饭就和小嘉毅出去了。”李大志摸了摸脖子，憨厚的笑了，“你这着急，还站院子里，走吧！”
　　“对。”陈秀秀这才跨出了门。
　　“等等，这我刚买的蛋糕，你路上吃吧，这火车都走很久。”唐彩瑛伸手把编制篮里给穆嘉毅买的蛋糕拿出来，塞陈秀秀手里。
　　陈秀秀也没推拒，拿了塞包里然后和李大志一前一后到巷子口坐车。
　　唐彩瑛听着巷口传来“突突”的手扶车发动的声音，毫无意识的走到门口张望，只看到李大志宽厚的模糊背影。

　　唐彩瑛刚收好菜，天就噼里啪啦的下起雨来。点点的雨水打在屋檐上，不一会儿就成了珠线，串串流下来。收拾妥当的唐彩瑛，从菜篮子里把西红柿取出来，放到新打好的井水里，凉着。她甩干了手，对着阁楼的方向喊：“嘉毅，一会儿下来吃西红柿，给你冰着了。”
　　喊了几声，没人应，她才想起李大志说的两个孩子出去玩了。可是这下雨天，疯哪里去了？！

　　唐彩瑛拿了靠在门边的油纸伞，从阴暗的堂屋走出来，踏进雨幕中。
　　倚着墙的扫帚忘记收，她拎着滴水的物件到了旁边的小仓库，就听到门外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

　　“哈哈，我妈一定很高兴！”嘉毅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来，唐彩瑛匆匆的出来，看到两个小孩儿抬着小半筐鱼，踏进门来。
　　穆嘉毅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像是扣了个西瓜皮。唐彩瑛见了，上前夺过他的手，冰冰凉的触觉，让她更加生气。
　　筐子的重心移到陈小龙的那边，瞬间落到地上，颠出来的鱼，大大小小的在地上蹦跶。

　　穆嘉毅还没从喜悦的情绪中走出来，他兴致勃勃的指着那些鱼，说：“妈妈，你看这么多鱼，是我和小龙去网的。”
　　“天不好还出去疯，你看看你，湿漉漉的，一会儿别进屋！”唐彩瑛用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水，还有些生气：“冻死你得了！”

　　他本来想要邀功的，没想到妈妈根本就没看那些鱼。穆嘉毅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顿时蔫了。他的眼神穿过唐彩瑛手臂的间隙，看了看旁边的李小龙。
　　李小龙好像吓到了，眼神愣愣的。像是知道穆嘉毅看自己一样，他扭过脸，对着那个在大人臂弯里的男孩子，淡淡的笑了。他说：“穆嘉毅，我回家了。”

　　穆嘉毅被唐彩瑛拎进了屋子。把嘉毅的衣服脱掉，她扯过毛巾给他擦遗留在肌肤上的雨水。“看你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冷吧啊！”
　　穆嘉毅没说话，只是把凉凉的脸贴在被子上蹭了蹭。
　　“把衣服换了，我下去给你烧水洗洗。”唐彩瑛把柜子里的干净衣服，放到床头，人就下楼去了。

　　外面的雨，窸窸窣窣的下个不停。雨滴从屋檐上落下，打在屋后的芭蕉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很有节奏感。从小窗子望下去，视线越过芭蕉就是一片荷塘。换好衣服的穆嘉毅趴在窗沿上，看着远处雨雾里的荷叶，想起刚才他们走过的那石桥，桥下的青莲……
　　他和李小龙抬着鱼，走在别人赞叹的目光里。
　　连绵的雨水，落在身上并不觉得冷。或者说，正是因为雨前的闷热，上来呼吸的鱼儿才被他们收入囊中。他们丰收了啊，而那些鱼跳出了那个承载着胜利的篮子……

　　他“哒哒哒”的往下跑。楼梯的阶梯因为急切的心理显得级数有些多。
　　“嘉毅你干嘛去？！”唐彩瑛正烧着水，就见穆嘉毅像一阵风一样旋下了楼。
　　“我去把鱼拿进来。”嘉毅飞快的跑向大门，在筐子边上停下来。大门的屋檐有些宽，几条小点的鱼落到檐下，由于略干的环境已经奄奄一息。而被甩在院子里的那条鱼，正贪恋着落下的雨水。
　　他把鱼一一拿进框里，其中一条没拿住，滑溜溜的脱手，又摔在地上。鱼鳞被蹭掉了几处，看在穆嘉毅的眼里，有些可怜。

　　唐彩瑛看到着，上去帮他把筐子拿进来。
　　“一手的腥味，别蹭衣服上。”她示意穆嘉毅去洗手，见他乖乖听话，才把浸在盆里的西红柿拿出来。“嘉毅，你爱吃的西红柿。”
　　红色的果实递过去，男孩儿伸手接过，白净的脸上添了一抹笑容。
　　“妈，还有吗？”穆嘉毅问。
　　“恩，还有啊，怎么了？剩下的晚上再吃一个。”唐彩瑛卷了下袖子，说道。
　　“我想拿一个给李小龙。”他摩挲着手里的西红柿，低头看着脚下。
　　唐彩瑛没想到他问的目的是这个，听他这么讲也想起那个和儿子一起回来的孩子，笑了：“行啊，一会儿叫他来吃晚饭。我说，你怎么不把你手里的给他？”
　　穆嘉毅呵呵的笑，上前抱住妈妈的腿撒娇，“要是没有我就给他啊。”
　　“一边吃去，别弄妈妈裤子上，西红柿汁儿不好洗。”她像是对穆嘉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两条就好了，剩下的给小龙拿去。”

　　她提着鱼筐出来，正好看见送陈秀秀回来的李大志。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笑了。
　　“看你家小龙网了这些鱼，我这给拿过去。”唐彩瑛有些正站在他家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把筐子递过去，说：“那你提回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也好。”李大志的牙齿很白，一说话就露出来，整整齐齐的很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