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景韶光》洁白花树

48、48

　　阳煦把这话说出来后，心里畅快不少。

　　酒劲还没消，他立即就要向傅景珩吐露自己的真心。

　　闻野忽道：“是我听错了，还是阳煦你说错了？”

　　仿佛有黑沉到即将电闪雷鸣的天空压着阳煦，他缓缓直起身子。

　　视线从傅景珩锃亮的皮鞋尖，滑过笔直修长双腿，再到劲窄的腰。

　　他的袖扣闪出耀眼的光，再往上是精致名贵的胸针，黑领带一丝不苟躺着，喉结静止。

　　阳煦还没看到他的脸，就听见他自胸膛沉沉笑了声。

　　仔细听来，应该是带着怒气的，他缓声道：“阳煦，你说的是人话？”

　　“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阳煦对上他双眸，倒吸口冷气。

　　感觉他好像下一秒就要过来把自己给置于死地。

　　“闻野！”从卫生间走出的程春急声道：“你愣在那儿干嘛？快过来，留给他们单独谈话的空间。”

　　闻野从阳煦身后经过，瞪了眼阳煦的后脑勺。

　　阳煦僵立着，余光瞟见闻野拉着程春的手腕走向休息室的侧门。

　　程春小声道：“去卫生间啊，我还想听听呢。”

　　闻野把程春拉了出去。

　　侧门关上，阳煦重新看向傅景珩，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他要说的话有好多，可是现在先说哪一句？

　　傅景珩迈步走近他，如上位者般双手插兜睨着他，却眼瞳昏暗，语气酸涩。

　　“在岛上的时候，你问我会不会换心给你，我以为你是没有安全感。”

　　阳煦喉头哽住。

　　傅景珩唇边扯出自嘲的笑，“原来是你zhiyi哥要死了，你才没安全感。”

　　阳煦解释说：“对不起，我一开始是以为你过段时间要死的，所以才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时间里，你都在想着通过我完成这件事。”傅景珩的语气半是质问半是下定论。

　　他无法接受这事实，眉拧起，面目像场已终结的悲剧收尾。

　　阳煦心里翻江倒海的苦涩。

　　“你的那些不对劲，这下全都能解释了。”他掐了阳煦的下巴。

　　目光流连在阳煦脸上，他试图唤起对阳煦的期待，“因为我不会死，所以让你的计划泡汤了？

　　“不是这样的。”阳煦看着他说：“没有后续计划了，这根本是一个骗局，对不起，我真心向你道歉。”

　　“你道歉。”傅景珩语气掩不住难过，“你想要我回应什么？”

　　“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都是我的错。”

　　傅景珩松开他，眼睛被冰冷冻住，骂道：“真是猪脑子。”

　　阳煦去抓他衣袖，他不给机会偏开，于半空中无依靠的手被阳煦收回。

　　“我想整理好所有后。”阳煦稳住情绪说：“再来找你。”

　　“随你。”傅景珩注视着他。

　　“我们先分开吧，这样对你公平点。”阳煦说。

　　傅景珩无端笑了声，“这是你的处理方式？对我公平？你是在为我着想了？”

　　阳煦又说：“如果你还愿意接受我的话，你等着我，我会再来找你的。”

　　傅景珩静默片刻，问：“要不是因为你喝醉，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也是打算尽快告诉你跟你道歉的，等你手臂好了之后。”

　　“你在我眼前演电视剧？把我骗的团团转？”

　　“我也有真心的。”

　　傅景珩语气反问，却也带着想要回答的期望，“有几分？我凭什么等一个这样的你？”

　　“对不起。”阳煦诚心地说。

　　“没用。”

　　“你想怎么样都依你。”阳煦藏住发颤的尾音。

　　傅景珩苦声道：“应该是你想怎么样都依你，分手吧。”

　　阳煦心头一震，说不出话来，他抬眼。

　　傅景珩一眨不眨盯着他，唇角是苦涩的弧度，眼眶有些泛了红，“这不是你轻而易举得出的结论吗？”

　　“傅景珩。”

　　傅景珩紧着问：“你的想法呢？你要怎么处理？”

　　“那先分开吧，我。”

　　他顿住，因为看见傅景珩携着阴郁眸光转身就走。

　　阳煦在原地呆了会儿后，从休息室出来，果然就找不到傅景珩了。

　　众多穿西服的alpha中，没有傅景珩的身影。

　　“怎么回事？”程春走了来，握过他的手，“跟你说过，醉酒误事啊。”

　　阳煦一副“天塌了”的表情看向他。

　　“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扯那么狗血？到底怎么回事？”程春问。

　　“你看见傅景珩去哪儿了吗？”阳煦问。

　　程春劝道：“他走得很快，脸色很黑很差，你不要去找他了，他可能会掐死你。”

　　阳煦颓然叹了口气，“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先回去休息吧，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管他呢，他要是一直生气就让他生。”程春拿出手机说：“我派车给你，但你跟傅景珩最近不是都住在傅爷爷那里？”

　　“傅景珩肯定回他自己那儿了。”阳煦蹲下来，怅然若失的模样，“他肯定再也不会理我了。”

　　打电话的程春抽空说：“那是他的损失。”

　　“可是一开始我就是带着要他的心脏换给王知熠的目的接近他的，虽然相处过程中我喜欢上他，但是前期确实也半真半假。”阳煦猛地站起来问：“程春，如果是你，你还会接受我吗？”

　　程春挂了电话，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说吧。”

　　“我可能会想解决你。”见阳煦像是失去了精气神，程春又说：“不过只要你现在是真心，应该就还能弥补。”

　　“那我去找傅景珩。”阳煦担心地说：“他石膏刚拆，他要是心情不好喝酒怎么办？”

　　“你还敢去找他啊？”程春问。

　　“那不然拖着吗？”阳煦其实也很无措。

　　程春皱眉看着他，脸色像是卡住了。

　　阳煦往外走，程春说：“接你的车就在外面！”

　　一路跑到黑车前，阳煦拉开门，傅慎行侧首道：“上车。”

　　“我拉错门了不好意思傅叔叔。”阳煦鞠躬完要关门。

　　“是我在等你。”

　　阳煦僵了僵，抬眼看向另一辆缓缓驶来的黑车，那才是程春给他派的车。

　　“傅叔叔，我有点急事——”

　　“上车吧。”傅慎行打断他，“我要跟你说的是关于景珩的事，也是急事。”

　　阳煦坐上车关好门，傅慎行对司机说：“随便开着。”

　　车辆启动，阳煦的心像一跌又一跌的车轱辘。

　　“你不是A市的人吧？”傅慎行说。

　　阳煦还没回答，傅慎行继续说，像是根本不想给他回答的机会。

　　“你的身份都是编造的，你接近景珩也是有目的，真是没想到，你看起来本本分分，会有这样一颗心？”
　　“念及景珩喜欢你，我现在给你机会。”

　　“什么机会？”阳煦问。

　　“你天真以为我会给你机会？你安的什么心？”

　　阳煦心脏仿佛遭到重重一拳，呼吸也难过。

　　“现在离开景珩。”

　　“我过几天就走。”

　　“现在离开。”傅慎行吩咐司机说：“停车。”

　　“傅叔叔，我明天走可以吗？”

　　“你今晚还要做什么？”

　　“我不会伤害他，我只是想对他告别。”

　　“不需要。”傅慎行冷笑道：“你以为在景珩面前示弱，他就会原谅你了？你跟景珩已无可能。”

　　“傅叔叔。”

　　“下车。”傅慎行厉声道。

　　阳煦下了车，孤零零站在路边，傅慎行丢给他一张卡，卡片落在他脚边。

　　他目送车子驶离，然后边走边打车，半小时后他上了出租车。

　　可出租车还没到市区就被堵了，司机慌张抹汗，看看前又看看后，“大学生，你惹上什么麻烦了？”

　　阳煦说：“我现在付款下车。”

　　“你没事吧？”司机猜测着问：“你家里人不让你到处乱跑是吧？”

　　阳煦下了车，看着包括出租车在内的四辆车远离。

　　周围变得很安静，阳煦独自走在萧条大道上，他拿出手机给傅景珩打电话。

　　他没抱希望，可很快听见傅景珩问他的声音：“在哪儿？”

　　“我在。”阳煦扭头看，对他报了路标上的字。

　　“现在来接你。”傅景珩挂了电话。

　　阳煦蹲坐在路边，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黑车停在他面前。

　　他起身，司机快速为他拉开后座车门，他看见了傅景珩。

　　“还不上车？”傅景珩睨向他。

　　阳煦上了车，一颗心惴惴不安，“谢谢你来接我。”

　　“我爸找你了？”傅景珩淡声问：“你怎么想？”

　　“到市区后我就下车。”阳煦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

　　“阳煦。”傅景珩重音道：“我问你怎么想。”

　　阳煦一怔，说：“我还能怎么想。”

　　“所以是怎么样？”傅景珩看向他，一字一句问：“我们是怎么样？”

　　“你不是说分手了吗。”阳煦轻声说。

　　“是我先说的吗？”傅景珩反问：“你就是想跟我分手不是吗？”

　　“现在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你真行。”傅景珩看窗外，“我还奢求你嘴里能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话。”

　　“傅景珩。”阳煦将手搭在他手背上，“我会来找你。”

　　“你要离开A市？”傅景珩盯向他。

　　“我会来找你的，你等我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傅景珩慢慢吸了口气，眨眼泪落，“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阳煦擦了他脸上泪痕，他猛地握住阳煦的手，眼圈腥红，嗓音苦涩得低哑：“我不计较。”

　　通过傅景珩身后的车窗，阳煦看见眼熟的黑车像蛰伏在暗中的野兽。

　　他要把手腕从傅景珩手中抽出，傅景珩轻轻沉了口气，湿润的长睫搭在眼尾。

　　“你哪里都不能去。”傅景珩紧紧拧着他的手腕，“你只能在我身边。”

　　手指绞得阳煦痛，阳煦说：“你先放开。”

　　傅景珩小幅度摇头，“没法放开。”

　　“停车！”阳煦冲司机喊。

　　司机说：“我们被跟了，要是停车，你会被市长的人抓走的。”

　　阳煦拽动手腕，“傅景珩！”

　　傅景珩抬眼看他，“在呢。”

　　阳煦祈求道：“难道现在跟你爸对着干有什么好处吗？现在停车吧。”

　　傅景珩安静看着他。

　　“你仔细想。”阳煦另一手贴上他的脸颊，“是我做错了事，所以你爸不原谅不同意情有可原，现在怎么能跟你爸对着干？跟他对着干我们怎么在一起？”

　　傅景珩眼色偏执，“那就在一起到他同意为止。”

　　阳煦没撤，咬上他的手背，他依旧不松开。

　　阳煦不忍心用力咬，转而咬在自己手臂上。

　　傅景珩怒道：“你干什么？”

　　“停车。”阳煦仰起脸，唇边带着血渍，“我求你了。”

　　“你这么想离开我。”傅景珩悲声道。

　　“我过段时间会来找你。”阳煦保证说。

　　傅景珩紧紧盯着他，“过段时间到底是多久？”

　　阳煦一时无法回答。

　　傅景珩眼中覆了层湿润的黑雾，他追问：“如果你没来呢？”

　　“我一定会来。”阳煦看向司机，“叔，现在停车吧。”

　　傅景珩俯了长睫，掩了眼中情绪。

　　车还没停稳，阳煦就开门要下去，傅景珩又握住他的手腕，“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阳煦回眸说：“傅景珩，要是被你爸抓到，我还怎么来找你。”

　　“你凭什么要我无期限等你？”傅景珩语气里掺了丝倨傲。

　　阳煦要扒开他的手指，他看着阳煦满眼想逃脱的焦急。

　　阳煦费劲扒开他的手指跳下了车。

　　司机举起手机，冲隐没在黑暗里的傅景珩说：“市长的电话。”

　　阳煦逃进了商场，站在角落里给联络人打电话。

　　“喂。”联络人的嗓音有些懒散，“准备好回来了？”

　　“现在能回吗？”

　　联络人来了精神，问：“听你的声音，你在被人追啊？不会是暴露了吧？”

　　“我现在就要回去，方便吗？”

　　“你找个掩人耳目的地方蹲下吧，我立即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