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极昼》木梨月亮

15、缠结

　　陈悦照顾陈星桴称得上尽心尽力，陈星桴被她照顾了一整天，说了不下20遍谢谢，不管怎么劝陈悦走，陈悦都是那句话“就当陪陪我姐了”陈星桴就会霎时说不出话。
　　黄昏照在茉莉花瓣上的光彩一如往昔，仿佛时光是一条环形的护城河，陈星桴坐在其中飘飘摇摇，见过了一年四季以为自己已经脱胎换骨，却在某个平凡的午后又流回了原地，裹挟了成片污泥和落叶的陈星桴依旧还是陈星桴。
　　陈悦正坐在床边削苹果，本就不新鲜的苹果被她削得坑坑洼洼，最长的一片果皮也不超过五厘米。
　　陈星桴看着窗户上隐约的倒影突然回头看着门口说道：“进来吧还想站多久”
　　门外的身影愣了半晌转过身来走进病房，陈悦见到来人有些诧异，放下半个没剩多少果肉的苹果，局促地起身“好久不见……”
　　陈星桴皱皱眉“你见过我小姨？”
　　沈刃朝陈悦半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只是一面之缘”他笑容得体，走到床头拿起半个苹果继续削着“是吗？陈女士“
　　陈悦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干笑着退出病房“是的你们聊“
　　陈星桴没有说话，沈刃倒是自来熟，自顾自坐下慢条斯理地削苹果，很快一个下半部分圆润上半部分像被鬼啃过的苹果递到陈星桴的嘴边。
　　陈星桴重重拍开沈刃的手，苹果掉在地上留下一滩混合着细碎果肉的果汁，像一滩流着透明鲜血的尸体，沈刃弯腰捡起苹果，整个扔进了垃圾桶，又拿起一颗新的苹果慢慢的削，“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陈星桴别过头搜索窗外小松鼠的身影“从你刚来的时候“没有找到勤劳的小小身影，陈星桴有些不开心，刚一回头一颗新的苹果刚好贴在他唇上，酸甜的果汁涂满了他苍白的嘴唇，又被他抿嘴的动作带到舌尖。
　　沈刃还是面无表情”不吃就说不吃，别推开“
　　陈星桴不知怎么，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咬住苹果，沈刃收回手抽了两张纸擦手：“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话，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但是你母亲的火灾并不是我做的”
　　陈星桴放下只咬了一口的苹果说：“我知道是她自己放的，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沈刃有些诧异“你怎么……“话到嘴边一低头看到陈星桴青紫的手背又转了话头“怎么没打留置针”
　　陈星桴也看自己的手背，小声嗫嚅“既然这样就该陪在我身边啊，告诉医生我要打留置针”
　　沈刃装作没有听见道：“什么？”
　　陈星桴摇摇头“没什么”
　　沈刃低头打电话叫小孙送些冰块过来，意料之内的没有打通，他皱皱眉给小孙发微信，页面上一长串沈刃单方面发出没有得到回复的消息。
　　他把手机收回口袋，去卫生间用最冰的水打湿毛巾，拧掉多余的水分，走出卫生间把毛巾敷在陈星桴手背，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陈星桴手按在冰凉的毛巾上突然笑了：“你不觉得我们这样若无其事的沟通很奇怪吗，沈刃”
　　沈刃皱皱眉“你妈妈的火灾我……”
　　陈星桴把温度有些升高的毛巾换了一个面打断了沈刃的辩驳“我以前告诉过你，我能活下去是因为付出爱，现在我厌倦了单方面的付出爱了，所以你不要再来了，不是为我妈妈，是为了我自己。”
　　沈刃垂着头愣住“淤青了应该不能吃鱼吧……”
　　“沈刃你很清楚你为什么跟我做朋友又跟我在一起，你在利用我，你吻我抱我照顾我，出于爱出于愧疚还是试图更长久的留住我，你比谁都清楚，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平等，对你对我都一样”
　　沈刃觉得有些讽刺“那你为什么把我叫进来，你不叫我进来的话我本来永远不会进来的，你在耍我吗？让我自欺欺人下去对你有任何坏处吗？非要戳破我你会更好受吗？”
　　陈星桴情绪激动，心电监护发出蜂鸣，沈刃突然如梦初醒，站起身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他转身临出门陈星桴突然对着他的背影说：“不要再存住院费了，我还不起的，既然我原本也不准备……活下去了”
　　沈刃头也不回一直走到医院大厅见到陈悦才站住“在这稍等我一下”
　　“哦”陈悦不明所以
　　片刻后沈刃回到医院，把手里装满乱七八糟东西的袋子交给陈悦，陈悦接过打开瞟了一眼，一管药膏，一大杯冰块，两个土豆，各种不用削皮的水果。
　　沈刃挨个指着交代陈悦“帮他冰敷一下手，他要是觉得太凉就切两片土豆敷一敷，回去叫医生开留置针给他“
　　陈悦忙不迭地点头记下，沈刃又说“把我电话存一下，医药费不够联系我“
　　陈悦忙摆手“不用了我有钱“
　　沈刃还是看着陈悦没有动作，陈悦说着“好吧“把手机递给沈刃。
　　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怎么又是你！“
　　陈悦看向沈刃的身后“我老公来了我们先走了“
　　沈刃点点头转身欲走，被来人拉住，陈悦上前扯男人的手，半拖半拽地往反方向走，男人还在不满地絮叨“你这个外甥你还要管多久，你都没见过他跑过来管什么闲事”
　　沈刃回身喊住陈悦说
　　“谢谢“

　　已经中午便利店一直没有开门，沈刃站在门外翻出手机给小孙打电话，还是没有接通。
　　寇恒坐在电脑前翻来覆去地看监控，老赵端着不知道泡过多少泡地茶水走出审讯室，走过他身后，见到屏幕上沈刃的身影说道：“你知道你偷录的视频不能算作证据吧“
　　寇恒回头冷笑“你知道你是警察对吧“
　　老赵撇撇嘴“孙一现在一问三不知，翻来覆去就是一句他是凶手，李大和孙栋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何必这么紧追不放“
　　寇恒关掉电脑起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有自己的一套区别于法律的理论，何必来当警察“
　　老赵跟在寇恒身后“我第一次见沈刃时，他大概16岁，跟我儿子差不多大，邻里都表示沈建国家暴严重，跟开赌场的李二也交往甚密，李二靠钻空子开了这么多年赌场都没能彻底取缔，每次都是罚罚款拘留个几天了事，沈建国向妻儿动手还能维持表面的光鲜，你也是警察应该明白有些时候法律并不一定能代表公正“
　　寇恒正走到警局门口，回头抬起手示意老赵住口“孙一替他顶罪公正吗？陈星桴母亲差点被火灾害死公正吗？”
　　“什么？”老赵有些怔愣。
　　“沈刃最近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朋友叫陈星桴，我查了一下发现陈星桴的妈妈陈萍2020年经历过一场火灾，报警人是沈刃”说完寇恒转身打开车门“陈萍今年车祸去世了，叫救护车的还是沈刃，我怀疑他接近陈星桴的目的并不简单”寇恒驱车扬长而去。
　　留老赵伫立在呛人的车尾气里，寇恒最后一句话萦绕耳边经久不散。
　　“个人裁定的公正不会永远不夹杂私情，人是擅长利用私情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