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度星》白染夜

15、第15章

　　何书妍看他的眼神几乎是震惊，除了这个别无其他，她愣了神盯着他，在他说出那句“我差点就回不来了”这话之后。
　　小巷口迎面刮过一阵清风，搅动了离这不远的商铺门口的大树的树梢，也似乎终于吹醒了她的一点点神智，但随后便是难以压制的，心口堵塞的，一点点作痛的喘息。
　　如果刚才你没回来，那那个作恶多端的他会不会就把自己掐死了？
　　她低下头这么想，但怕的也不是这个。

　　紧绷的神经绷了许久，呼吸声越发沉重，好像透露了她的某种恐惧，却又强装镇定，保持一副只是看了一部恐怖片而已，也没什么的。
　　王凌宇不想看到这一幕，因为他会感到无措，即使和三年前那个场景一样。
　　他不愿再继续面对，蹙了蹙眉，把手里的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刚才发了一下病水早倒完了，然后才绕过她离开。

　　路过何书妍身边的时候，他说:“走吧，回去吧。”
　　何书妍尽力调整着情绪，呼吸有些顺畅了才硬邦邦的点点头答应，之后转身跟在他身后，两人并肩一起走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王凌宇还直面瞅了她一眼，回想起刚才她的那副样子，不知什么情绪涌上心头，好像刚刚看着她的时候，看到了她的影子。

　　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插着裤兜，王凌宇打破不算长久的沉寂，突然问:“你刚才在害怕什么？怕我没回来他会伤害到你？”
　　何书妍在他的问题中逐渐回神，然后抬眼对望:“不是，我怕的是你说过的那句话，你差点就回不来了，我希望你不被他控制，一定要回来，你才是王凌宇，他不是。”
　　王凌宇倏地一顿，在半途中停住脚步:“……什么？”

　　身边的人伴随着自己止住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站在自己身旁，好几秒才解释刚刚没说完的话:“他不是你，他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可旁人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很清楚，或许下次在他再出现的时候，我有办法让你轻轻松松的就回来，不用在我们看不到的世界里跟他对峙。”
　　“他也不应该以你的名义随便打乱你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继续说，“没准可以给他取个名字，他不应该叫王凌宇。”

　　……
　　下午的项目进行的还算快，也还顺利，大体表格都有很多路人自愿参与活动去了解相关疾病认识程度和如何更好的去预防，最后都填了问卷，为自己为别人出了一份力。
　　虽然出的力微不足道，但很有意义。
　　所有在志愿者也忙了很久，和仅仅六个调查员协同合作征询。

　　距离刚才鬼鬼和宇哥回来也有一些时间了，这会儿两人没在一起，何书妍回来之后就和千涵腻在一起分析项目了。
　　王凌宇就没什么生趣的和江旭在一块，因为项目本生就搞的差不多了，再过会儿就可以收工回去了，天色也慢慢暗沉下来，挡住了白日的部分光辉。
　　索性他就抽了根烟出来，指尖夹杂着烟叼在嘴边深吸一口，随后松开，突出一层熏人的雾气。

　　气体缓缓混合于空气之中，一秒就模糊了，站了很久江旭都没声音，直到他抽烟了才被烟呛得咳了几声。
　　王凌宇用余光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说:“怎么着，呛着你了？”
　　“没，早上起来喉咙就他妈不舒服了，没多大事”江旭边说边翻手机屏幕，神色淡然，眼睛掠过一条条对王凌宇人身攻击的论坛评论，指尖气的打颤。

　　下一秒他点开增添评论按键，敲了一行:[闲呢？就你们他妈脑子清楚，王凌宇不告你们我都想告你们。]发送，之后硬生生摁掉手机，浑身上下还在刻意隐忍怒气。
　　一秒时间，他的评论登上最顶层，一直挂在那，无人敢回复，也无人敢再发什么评论把他的顶下来。
　　江旭一开口，无人再敢多言，他们了解他，也不想有麻烦。

　　前面翻那些评论的时候，王凌宇都看到了，他知道江旭在想什么，于是开口安慰道:“我没事，你不用管的。”
　　烟雾缭绕，那人抽的烟漫出来的气层层递进层层散去，江旭一声不吭，没说话。
　　“与其关心我会因为他们说的那些屁话怎么样”王凌宇见他没说话，看着几米远的赵千涵转移话题，“倒不如关心关心你和千涵的关系怎么缓和，你们虽然现在面上还算好，实际还是老样子。”

　　这事江旭挺无所谓的，所以他摆摆肩膀，冷不丁的来了句:“无所谓，就没打算缓和什么，能好就好，不好就他妈算。”
　　“算？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冷漠说出这种话的？陈枫教你的？”
　　他冷笑着问他，莫名感觉跟自己认识了那么久的兄弟竟然有些琢磨不透了，还很奇特，变得更极端更特殊了。
　　“没有”江旭冷冷道:“我有什么理由要和赵千涵好？纯属看缘分，顺应自然，第一次也是陈枫那小子砸的人，替他道个歉把自己砸进去了，你觉得很有意思？”

　　王凌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和千涵——”
　　几米远的那个地方，何书妍声音不大，不知道是叫了声还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她缓慢的胸膛起伏着，手里捏着手机在耳边，千涵在一边为她顺气。
　　王凌宇几乎是同时和江旭看过去，听到动静两人才朝那走去。

　　江旭过来的时候，赵千涵还下意识看他一眼，二人盲目对上一眼就没有了。
　　王凌宇站在何书妍身后，紧皱着眉，他伸手想搭在她的肩上，可是却在一瞬间回缩回来，没有任何的动作给予安抚，但却不忍心看下去，他转头，问千涵:“她怎么了？”
　　赵千涵说:“沈以邱刚刚去找程禹轩了，好像说他在路上出了点事，回不来。”

　　“出了什么事？”王凌宇有些疑惑，“他还能和我一样犯精神病发疯吗？有事没事？”
　　“不是，但他确实也有病。”赵千涵缓缓解释，手指按压在鬼鬼的肩头使了点力道让她放松。
　　之后接下去和他说:“他不是精神病，是身体上的，程禹轩心脏不太好，刚才沈以邱给鬼鬼打了个电话，说人心脏病犯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如果出事了……就抢救不及时了。”

　　王凌宇揣兜站在鬼鬼身后很久了，脸上从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终于有了变化，刚才仅仅是皱眉，现在却是说不上来。
　　他有点担心了，担心前面的人是什么情绪，但那种担心很淡，好像可以不用问一句你怎么了都可以。
　　所以他就在背后，默默看着她的身躯。

　　虽然何书妍和程禹轩平常爱打爱闹，她也没必要因为他心脏病犯了就情绪奔溃，可是难受大多是突然就直奔心上，猝不及防。
　　她不用难受的，可就是莫名难受了。
　　那为何遇到王凌宇眼红颓废一般的模样，她可以做到极致的冷静给一点安慰，到了程禹轩这就连给他打个电话问他在哪都不敢，而且，还难受了。

　　何书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她知道王凌宇在她身后，现在她有一种猜测，但不确定。
　　身后的人真的是那位邻居哥哥吗？
　　还是他确实是，但是她突然不喜欢那位哥哥，对程禹轩有了其他感情参与？
　　仰起头，何书妍强硬的让自己咽下毫无用处的复杂心情，随后抬脚跑远，不知道要跑到哪去，但她想去跑跑看。
　　跑跑看，找到他。

　　沈以邱刚才去找程禹轩没找到，干脆决定先回房子少一下药，结果整个屋子搜寻过去根本没找到，一个空瓶子都他妈没有。
　　他急得都想疯了。
　　程禹轩很久没犯过病了，就觉得不需要药这种东西，也没带过来，来的时候也没去配，也没储备。

　　两人去厕所的时候，程禹轩就接到程琳的电话，程琳住附近，有个东西他忘记去她那拿了，想着刚好过去一趟。
　　那会儿沈以邱尿急，直奔男厕去了，没跟着他，不久后出来，才接到了他电话，急匆匆的去找药，没找到又找了第二遍，第三遍，直到觉得没办法了，给何书妍打了电话，让她先去找他。

　　街边汽车鸣笛连声作响，风过各处喧闹，带来阵阵舒适，何书妍一路冲着往屋子那跑，全程都没歇息，拐弯跑到了对面那个小区，拼命按下电梯11层按钮
　　电梯门被打开，到了指定楼层二次打开，她刚跑出去，还没到姑姑家敲门，程琳就已经在拐角和她撞见。

　　刚开始程琳看到她还满脸不信，玩笑似的打趣:“唉书妍？没想到是你啊？你和禹轩，以邱一起来的？程禹轩挑的你当助手啊？”
　　何书妍看着还在和她开玩笑的人，不知道怎么开口，纠结万分，说:“阿姨你身上有心脏病的药吗？”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程禹轩心脏病犯了，急用药……”，她声音低哑，或许是刚刚跑太累了

　　程琳皱起眉头，震惊的脸上没了刚开始的神态。她愣了半晌，难以置信的问道:“心脏病犯了？在哪呢？”
　　“阿姨，现在急用药，你有带吗？我先给他送过去，这件事完后之后再说。”
　　听见何书妍的提议，程琳没再接着问下去，疯狂扯开包的拉链，翻找每天都带在身边的药传给她
　　“谢谢阿姨。”
　　“快去快去，跑快点！”程琳说。

　　药瓶被握在手心，何书妍一路奔波，绕来绕去，想着程禹轩应该暂时也没法回广场，又没法回去程琳那个位置
　　刚从十一楼电梯下来准备跑出去，他就见某个身影在另一边楼梯底下
　　男生无奈弯着腰，一只手扶墙沿，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心口偏向左方，呼吸毫不顺畅的呼出，气短胸闷，喘气都困难，头晕的近乎要倒下，心跳仍旧失衡
　　眉头皱的很紧，虚汗直出。

　　某条腿似乎无力的跪了下去，手臂却又被人一把掐住扶了起来
　　何书妍尽量搀扶着他让他靠近自己，为了不让他晕倒下去，手里的药瓶递给他，他眼神涣散，有些失焦。
　　她的模样在他眼前模糊不清，可又极致清晰。

　　心脏跳动莫名更快了，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就会倒下去，程禹轩感觉不是
　　是她送药的那一秒让自己失了神
　　“药，我拿来了。”何书妍说。
　　程禹轩试图接过来，手指却抖动的厉害，面前的人看不下去，夺过瓶子帮自己打开，然后倒在手心两颗药，再把手凑到他嘴边，喊他:“吃了。”

　　她的声音传到耳边，像是回声
　　听的模糊。

　　某个人刚才兜兜转转的拿着一瓶小药瓶，迎着风，寻找某个影子。
　　唯有男生虚脱的扶着墙，女生奋力送药的场景极其清晰，风拨动公寓楼附近的树梢，一楼楼梯口，她喊他吃药。
　　刚想在这边楼梯上去找程琳，却被某人看见自己这幅鬼样

　　程禹轩轻轻张嘴，含住她手心的药抿在口腔，因为没喝水，药片被他嚼碎，苦苦的，他难耐的拉扯嘴角
　　有人察觉到了，说:“我去买水。”
　　她刚迈开一步，手腕就被脱力的拉了下，男生在下一秒把头抵在她肩头，嘴唇发白，硬生生把苦的药咽下肚里

　　“别买了，吃完了……”
　　他很累的低声唤了句。

　　脖子处像被挠了痒痒，何书妍的头发和昨晚一样，刺激的他心生作痒
　　心脏处也在隐隐痒起来。
　　风吹动景色，吹散多层烦意，吹散闷沉，留下舒服，清凉，胡乱而燥热，泛起的一点夏天的动心。
　　不知道肩上的人趴了多久，何书妍感受人停在耳边的呼吸，低低叫了声他的名字:“程禹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