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度星》白染夜

14、第14章

　　所谓刚好上的塑料兄弟情刚才进行了一场“扒裤子”战争，扒了一个小时四个人才消停，然后并排站在一支队伍边上，直直的看着那边的动静，很闲。
　　两个女生召集了这两天招募的所有志愿者，形成一个队，跟她们说怎么正确向路人询问对疾病认识的基本程度。
　　何书妍负责讲，赵千涵负责记录一些小笔记。

　　其他四个愣愣看着，好像没一点可取之处，光想着刚才扒到了谁的裤子，记住了谁的裤子是什么颜色。
　　然而，那个队伍是聚集在阴暗处的，没有太阳，还挺凉快，只有他们四个人站的地方，晒一会儿就想死，谁都定不住，沈以邱都想跳起来立马抓狂。
　　他们不是不能去那边避阳，而是被强行挤出来了。

　　前两个小时温度还算和蔼，适中，凉快也不热，这会儿紫外线却猛然加强。
　　四个人四个站姿，歪歪扭扭的，懒散又傲娇，而且没一个是好脸色，想必应该是裤子被扒的差不多了。
　　过了不知多久，沈以邱第一个变了姿势，站的笔直了点，试图回忆前一场战斗自己的英勇行为。
　　半晌，他清了清嗓子，说:“刚才你们应该一个没逃过，穿的啥颜色我都知道。”

　　程禹轩朝他瞟了一眼，面色难看的要死，随之叹气道:“是，第一个把队友裤子扒下来，然后告诉对手我穿的黑色，你还骄傲的起来，操，服了。”
　　“……我那不是”缩了缩肩膀，沈以邱解释说，“有点近视眼，看错对象了。”
　　“视力挺好，应该还在5.2。”
　　“……”

　　旁边临沧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眼，再同时看向他们两个，没怎么动，只是王凌宇笑着吸了口气，实在憋不住气息。
　　江旭站在他旁边，冷冷一笑，嘴角勾起:“憋不住就释放吧，你这样实在骚。”
　　“滚”，王凌宇气笑了，“老子绅士优雅的憋了个笑，叫骚？不就被扒个底裤，不至于，而且我没输。”
　　“是没输，没输的全面，你顶多外裤被扒一下弹回去，别说扒了外裤给底裤颜色探个究竟了，程禹轩被沈以邱坑的底裤都他妈差点被你拽没了。”

　　唯一一个带着金丝框眼镜的人，也就是宇哥，这时候却绅士的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框，颇为文雅的风度，慢悠悠的叹息。
　　他疑似思考了几秒什么，过了半会儿，才徐徐的回答:“没办法，他队友视力5.2，他自己都承认了，不能怪我，要怪怪他那个队友太坑太沙雕。”

　　沈以邱被怼梅开二度:“……”
　　江旭同意的点点头，在心里沉默的分析刚才的战绩，然后赞扬道:“嗯，也是，视力好是次要，实力差是主要。”
　　“以及怎么坑队友很重要。”他又添油加醋上一句。

　　“……”被怼梅开三度。
　　终于，沈以邱忍不住了，当即拉高了嗓门就哔哔的说:“你们这就不对了，就算是我坑他也不至于我自己刚买没多久的内裤被你们拽的褶皱都他妈出来了，我比他还他妈惨！屁股缝都他妈要露出来！”
　　程禹轩:“…………”
　　江旭:“………？？！！”
　　王凌宇:“…………………”

　　话到这，不远处的志愿者们因为听见的某个嚎叫声太大，齐头并进的全都往那边看，甚至不知道发生什么，以至于头顶整齐的掠过一群乌鸦。
　　霎时，全场静默了下来，此处无声胜有声，没一个人敢搭话，毕竟还要面子。
　　其他三个男的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随便找个地方，一头撞上去撞死，只要别人不知道他们认识沈以邱就行。

　　队伍前的两位女生领头这时候也无奈互看一眼，很想一瞬间石化，何鬼鬼还朝千涵撇撇嘴，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四个男的搁那扯裤子探究对方内裤颜色好不好看已经很丢脸了，还留着那个显眼包，怕不是不知道他们有多煞笔？
　　想死，很想死。
　　除了沈以邱和那些志愿者，剩余五个人全都想死，但是没死成，先社死了。

　　整个场面僵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动了，王凌宇憋不了了，直起腰拐个弯就走。
　　“我去买水。”他说，“不打算回来了，等会儿如果还要扒裤子，不要给我打电话，我退出，你们三个看着办。”
　　江旭冷冷的哼出声，气的想笑，下一秒他也走开，往千涵那走去:“我也不玩了，二干一没意思。”
　　边说着还边拿了何书妍手边的内容表，轮了她的职位，继续刚才的事务。

　　剩下两个也觉得没意思，匆匆散开，一个去整之后项目要完成的表格，一个去了附近公共厕所上厕所。
　　沈以邱在整表格，程禹轩去了厕所，全都没了兴致和朝气蓬勃，都正经起来了。
　　可能刚刚的氛围太闹腾太让人觉得惨不忍睹了，现在突然安静下来，江旭还替了何书妍的岗位，一下子让赵千涵不习惯起来。
　　她挤了挤眉，渐缓的把视线抬起投到他身上，纠结片刻，脱口道:“江旭，你们不继续大干一场了？”

　　江旭站在那翻内容，正想着要怎么给志愿者说，听闻她的话，顿了下，把视线抛回去，嗤笑出几许玩味儿的鼻息声。
　　气息不重，但却冷气十足，他没停下指尖的动作，低下头，说了句:“大干一场他们也不一定干得过，除了王凌宇有点实力。”
　　赵千涵张了张嘴，才刚吐了声“噢”，又听见他笑着反问:“你没见过我那样吧？”

　　她愣了愣，摇摇头，大度豪迈的吐气:“没见过，我只见过你拽着我手，问我一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会把你的手骨捏断，相当理直气壮。”
　　“当时留情了，如果我真把你的手捏断了，你会不会报复我？”
　　“嗯？”赵千涵又是一愣，她很意外他会问出这种问题，眉头也是一瞬间的拧在一起，眼神的确多了份不一样的东西，仇视着他，没忍住质问:“你试试啊，江旭。”
　　……

　　依然是附近那家商铺，王凌宇早就买完水出来了，现在去了比较近的巷口。
　　上半身几乎贴在后面的墙面上，他扬起下巴喝水，一个人待了好几分钟没回去，手机里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响动，他按开扫了眼，是群消息。
　　刚才分开的时候，四个人原本潦草的拉了个群，想吐槽刚才扒裤子的事来着。
　　后来因为沈以邱在群里磨叽的抱怨他们毁了自己新内裤，发誓要拿回自己的尊严，剩下三个嫌他吵，又单独拉个群。

　　拉了群也没吐槽沈以邱什么，就简单说了下自己去哪，去干嘛，啥前回去。
　　倒是另一个四人群，很吵，一大半是因为某个“屁股缝”都要露出来的显眼包在里面，所以半刻都别想停歇。
　　皱了皱眉，王凌宇粗略翻了下刚才的群聊记录，看到群里程禹轩的某条消息莫名的笑，随后他点开那条消息的引用，回复。

　　[JOKER_:@X ‘上厕所，一会儿回来帮你们看看沈以邱是不是穿的绿塞的内裤。’绿塞的？真他妈有创意。]
　　程禹轩这时候还没回消息，倒是江旭先回了。
　　回的是他刚才回复程禹轩的那条消息:[江江是幼崽:@JOKER_ 不错，是绿塞的，如你所说，创意十足。]

　　到这王凌宇就没往下继续聊了，他关了手机别回兜里，想着等下再看看群里又是怎样一副惨状。
　　手里的水瓶没盖瓶盖，就被他虚幻的单手提拉着，摇摇欲坠。
　　渴了就拿起来喝一口，不碍事。

　　手机在兜里再次振动，这次不是群消息，是学院论坛热点提示音，他用那只没拿瓶子的手去掏，无趣的滑动屏幕。
　　一条条刺目的评论盖过仅仅几句的良心话，王凌宇感觉心口的位置一沉，瞬间浑身阴冷的气息扑了上来，压抑的要命，又让他无力，极致忍耐暴怒，要了命。
　　那些评论全是骂他的，起因是因为一条热点被挂在学院头条上。

　　#话题_临沧大二计算机系专业班男生王凌宇，长得帅却是神经病。
　　起初刷到这个话题热点，王凌宇没什么反应，直到下面的评论轮番炸开，谩骂，侮辱，嘲讽，唯一有心的同学发的评论全被淹没，一瞬间的事。

　　【暗恋隔壁系男神:计算机系的？神经病能学好电脑吗？当工程师还是咋的？】
　　【只为学习:笑死，上次无端的对他室友发疯，还差点拿刀砍了他室友，简直没谁了，脑子不清楚的能当什么，楼上的真是高看他了，还工程师呢，不是笑话？】
　　【忠爱江哥:可不是嘛，江旭多正常，他那个脑子有问题的不知道怎么跟他玩一块去的，还从小一起长大，真替江旭觉得倒霉。】
　　【通通撤退，我来也:别说了，虽然他不配和江旭相提并论，但是长得确实很帅，就是有病，可惜了他那张好脸，真不中用。】

　　……
　　越来越多的评论传到论坛热点，王凌宇没敢再往下看，只好手抖着关掉手机，他垂下脸，视线里恍然出现一对穿着黑皮靴的双脚，并拢的站在那。
　　皮靴是短款的，刚好到脚腕那里。
　　再接下去就是那席黑色半身裙，只留下女生半截白皙柔嫩的双腿。

　　王凌宇愣了下，眼底泛红，随后抬眼望去，何书妍刚慢步走来停在这。他的手筋根凸起，按在心脏处，暂时挣扎着不让那个人来占据自己的身体做错事。
　　何书妍看着他，轻声问:“宇哥，你有精神分裂症，是吧？”
　　他明白她想问什么，出于不想说的心理，咬着下唇，强硬的不让自己回答。

　　“你不说我也明白你是因为什么事才这样的，你很阴晴不定，不是因为你的心情受环境影响，在大多数人眼里，你不是正常人，总有人觉得你变来变去的，今天是这样明天是那样，谁都不确定你到底什么性格”
　　“因为总有人想霸占你的身体”何书妍没有停顿，又说，“然后做胡作非为的事，副人格保护主人格的时间过了，现在的副人格只想灭了你，代替你掌控主权。”

　　墙边的男生沉重的呼吸着，颓废的顺着墙面往下坐，眼角越发的通红酸涩，甚至在听到何书妍的这番话更是如此。
　　他难耐的抬头看她一眼，口语艰涩:“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可能不知道，临沧和兴翰的学院论坛是互通的，我看到她们说你什么了。”
　　“……”王凌宇不当自己是人的坐靠于墙，自暴自弃的，声音冷淡，“不管怎么样，我不需要你出现和我说这些，即使你很懂精神分裂是怎么产生或者其中因素是什么，老子都他妈不需要。”

　　对方语气逼人，冷的让人不忍的打起寒颤，何书妍深吸了口气，突然笑着说:“我觉得你挺需要。”
　　她向他走进一步，停顿后说:“那些评论里有提到江旭，他在学校里有多少女生追先姑且不计，你和他是兄弟，有人觉得你有病你不配，有的人却觉得你值得。”
　　王凌宇蹲坐在地上，蓦然苦笑:“谁觉得我值得？啊？这么神奇？”

　　“一定有。”她立刻道。
　　“王凌宇，命运不是与生俱来的”何书妍继续说，“任何事情都有原因，你的病也不是天生就这样的，你肯定遭受过不公的待遇，甚至无法抵抗反击，对吗？”
　　王凌宇没有回答，他听着何书妍这么说，突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般的开始躁动，他感觉他不能自己。
　　紧盯着她的眼睛变得凶煞，狠厉，甚至险恶，不像是刚才那个懦弱，倔强的他。

　　紧接着他猛地站起身，步步逼近她，手指暴怒的屈伸骨干，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活生生掐死，他又变了样。
　　何书妍知道那个成天无恶不作的副人格出来了，待在他身体里的不是他自己，她向后退了几步，快要碰到后边的墙的时候又停下来，然后喊他名字:“王凌宇。”

　　“别因为自己懦弱让那些想要夺走你一切的另一端黑暗之手得逞，我知道——啊！”
　　何书妍说着叫了声，王凌宇的身体刚还向她伸手想要把她按在墙上掐住脖子，然而下一秒却没落手，只是曲张的手指放了松，放到了她肩膀上。
　　前一秒危险时主人格提前回来了，现在是真正的他。

　　按着她的肩膀，王凌宇声线微哑:“我不是他，不用害怕。”
　　安慰之下，何书妍才从一丝恐惧中回神，她看了看他，笑了笑:“所以，你知道朋友有危险，强硬的都要回来，控制他，不让他伤害你身边的人。”

　　王凌宇有些艰难的回笑，说:“你们看不到他，我能看到，也称作幻觉，他没那么好控制，我刚才……差点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