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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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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咔嚓啃了几个果子,贼头勉强吃够了,摸摸肚子抬起头,看见景翔还傻乎乎地对着火堆发愣,便出声吼他:“你不饿?不饿我吃了啊。”
“啊?啊……我吃,我吃!”景翔忙捡起一个果子往嘴里塞。
好酸,什么玩意啊。景翔脸皱成一团,却有牵动了鼻子的伤口,不禁抽了口气。
“还疼啊?没办法,天亮再给你找药,今晚死不了的。”
“不用劳烦了,无妨。”景翔死死地低着头,埋头狂啃那酸果子。
“对了,你方才说发现什么了?”越是不想看见他,他越是要贴过来,这会想起藏宝图了就亲热地坐到了景翔旁边追问。
“呃……”景翔吞了口口水,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刚才我摔倒的地方,下面也有帛书里的图案。”
“宝贝就在那里?你刨出来了?”看了一眼景翔挖的洞,他有点生气。
“没有……下面有个石雕,到底是什么我也没看清。”
走都没有走过去看一眼,贼头子打了个呵欠,枕着手臂躺下:“那有啥,反正也跑不了,睡觉。”
实在没料到平日这么积极的他真的有线索后会如此冷淡,景翔有些无力,现在反而是他更加盼望天亮了。
贼头倒下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做的什么美梦,笑得叫一个甜,景翔看着他那模样就浮想联翩,眼珠子就在他嘴唇下巴脖子附近打转,越看越是舍不得眨眼,越看越是没心情睡觉。
最后景翔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下流的自己,干脆起身往洞外走去。
就在洞口看看应该没问题,有危险赶快跑回来就好,不然继续蹲在里面自己就要作恶了。
冷风呼呼一吹,火热的脑袋冷了下来,他又对着黑漆漆的树林子犯起愁。
这东西是不是宝藏另说,就算真走了狗屎运在这块地下面,他再开始赶路也有些急。
景翔是不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的,不然完全没必要把那图案隐藏在文字里,而且自己刚才扒拉土的时候也发觉了,石像再下面是实实在在的土地,不是石板,藏东西的可能性太小了。
所以,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自己恐怕还得跟这个人在山里混着。
而他现在最担心的也正是此事。
“我说你跑哪里去了,吓死我!”熟悉的大嗓门唤回景翔的魂,转头看,那贼头已经醒来了。
“外面这么黑,我不敢乱跑的。”看他又是一副要过来捉拿自己的架势,景翔匆忙跑回来蹲在火堆边。
“赶跑打断你的腿,嗤……干嘛不睡觉?嫌这里脏?你不是一直说累吗?”
景翔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第一次在山洞过夜有些好奇……你怎么醒了?”刚才不是还睡得什么似的。
贼头子揉揉肚子,叹气:“饿了,果子不顶事,睡不着。”
要是有这个能力,景翔也想跑出去找吃的,可是他知道在山里他就是个废物,所以只能赔笑。
“笑个屁,要不是昨天你把那羊腿糟蹋了,我至于挨饿吗?”
贼头子眼睛瞪得老大,完全不像是开玩笑,他真的对此很生气。
“你不是老大吗?怎么还饿肚子……”没记错的话那羊腿还是抢刘叔的吧。
“你懂个屁啊!饭桶!”贼头学会了这个词后,它就成了景翔的名字。
不想跟他吵架,景翔只能灰溜溜往后缩:“那你也别发火啊,越是叫骂就越饿。”
“对,我才懒得骂你……要是今天没有去追阿广,我也不会没东西吃的,都是阿广的错!”
骂那个不知道远在何方的小老虎肯定比骂自己安全,景翔当然乐意附和。
“说起来老大真威风,竟然养老虎!”
“捡回来的时候还是只小猫,很乖的,整天粘着我,哪知道长大了就不要我了!”贼头伤心的样子让景翔格外愉悦。
“毕竟野性难驯,老虎不是狗啊。”景翔干笑着安慰。
“我对它还不好吗自己不吃东西都不会让它挨饿!没良心的白眼狼!”
“它又不懂这些,走了好,走了你就不挨饿了。”
“放屁,走了我连饭都不想吃了。”
那你刚才还在喊没肉呢,这都什么跟什么……景翔本想用蔑视的眼神鄙夷他,结果看见那火光下的侧影就又是一个激灵。
呸,大男人长这么漂亮干嘛真是的,根本就是害人!景翔暗骂。
“算了,反正它跑不了,下次落到我手里让它知道厉害!”说着贼头子跳起来,对着空中挥了两拳。
果然对这家伙来说,阿广要比老母的遗物重要得多,现在他脑海里恐怕已经完全没有帛书这回事了。
不过难得现在可以好好说话,景翔也不能浪费时间,他得为自己和同窗争取一下。其实这贼头子虽然蛮横霸道,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慢慢给他讲,他应该会听。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反正景翔就这么突兀地开口了。
“老大,在下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嗯?”还在为阿广的事情憋气,贼头对着景翔的脸色也不好。
景翔有些心虚,却没那么害怕了,他知道这人虽然凶恶,却不会真的弄死自己,“我那位同窗他……可不可以放了?”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要求情?”
看着对面人越来越严肃的面孔,景翔捏一把汗,却还是坚持说下去:“在下虽与他交恶,却无心害他,他家境贫寒,寒窗苦读只为一朝考取功名,可是你将他囚禁在此……”
“读书有个屁用,不如回家种田!”不等景翔说完,贼头粗暴地挥挥手,表示不想再听,“一个个都是饭桶,什么都不会做!”
“老大!话不能这么说啊,子曰……”不对,说了他也不懂,“圣人言……”不行,他还是不会明白,再换,“常言道……”
“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真以为我不懂啊!少来。”贼头咧着嘴把火堆拨得弱了些,脸上全然不在意。
景翔知道自己努力方向错误,只能抱着脑袋继续琢磨。
“对了,他考上功名是能做官的,做了官就有用了啊!”景翔一合掌。
“做官?那些整天跑到山里来嚷嚷着要砍我脑袋的家伙?”
山洞似乎更冷了,景翔深感失策,山贼这种亡命之徒怎么会喜欢要做官的人呢?
贼头子丢了拨火棍,一屁股坐下来,嘿嘿干笑:“你倒是提醒了我啊,你们这些小肚鸡肠的人被整得这么惨,要是以后当了官肯定要回来找我们报仇吧?山寨的位置也暴露了,我们可没活路咯。”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浅笑着的嘴角也带着残酷的意味,明明灭灭的火光给他纤细的五官笼罩上一层阴影。
第一次看见这冒冒失失的家伙如此阴沉的表情,景翔竟吓得打了个冷颤。
“不会的!你刚刚才救了我的命,是我的大恩人,我不会这么做的!”况且我考不考得上还另说呢,想到这景翔又慌忙解释,“而且朝廷里的官制很严苛,我们是不能回原籍做官的,更不可能来这里剿匪!”
这些话可句句属实,景翔完全是被吓坏了,说完额头的冷汗都渗透到伤口里,疼得他呲牙咧嘴却不敢动。
跟他对视了片刻,贼头动动嘴角,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书呆子真有趣!也不看看你这熊样,打死我也不信你还敢再上山来!”他笑得停不下来,还连退数步靠在了山壁上。刺耳的笑声一直在洞里回荡,甚至惊得山洞深处的蝙蝠都飞了出来。
被他的反应震得目瞪口呆,景翔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能无奈地叹气:“是是是,我们确实没那胆子,所以你先放了裴奕吧,他家里就一个儿子,全家饿着等他做官呢,你这样是害他全家去死啊。”知道那些文绉绉的道理都是废话,景翔也干脆直说了。
“这次错过了,他就又得等三年,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刻也耽误不起!况且找宝藏有我一个就够了,何必多害一个人?”
“就他那副德行,去了也白去!”贼头冷哼着别开脑袋,面上尽是不屑,可略微思索片刻后又不知为何服了软,“行吧,回去了就叫他滚蛋,省得浪费粮食。”
“老大,我代替他谢谢你了!”景翔一听,生怕他改主意,立马对着他拱手行礼,贼头白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景翔心里大石头落了地,对他这点脾气也就不在意了。
可没安静一会,贼头又突然说道:“你求我放他,怎么不给自己说说情?说不定我一心软就让你走了。”
“啊?”
没等景翔回神,贼头子又立马接上:“不过别做梦了,你怎么求情我也不会放你走的,东西没找着呢,谁知道是不是骗我……”说着他把拳头捏得咯咯响,“要是你耍我玩的话,等着喂阿广吧。”
完了!景翔心里一凉,上苍保佑,阿广你能跑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要回来。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最后的谈话如此尴尬,两人都没法再继续,只能缩成一团各自睡去。
景翔是被冻醒的,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洞外的天空微微发白,太阳就要升起了。
火堆似乎才刚熄灭不久,上面还冒着白烟,伸手过去还能感觉到烫,看来应该是贼头子走时弄灭的。
摇晃着站起来,浑身都酸痛得厉害,实在是不想动,可是继续蹲着也冷,景翔无可奈何,只得一瘸一拐去外面洗漱。
洞口到溪边只得几步路,可就这几步路就差点要了景翔的命。
他刚走出去就一阵阵抽痛,两眼一黑就顺着洞口滚到了溪边,摔得浑身都是泥水。
虽然这一身衣服早已肮脏破烂不堪,但勉强也还能穿穿,可现在被这些污泥一搅和,那就算是彻底毁了。
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倒霉起来就没边!
黑着脸从冰冷的水里面爬出来,景翔都想骂老天爷了。
气哼哼地在水里站了一会,发觉继续恼火除了得风寒外再不可能有收获,他只得爬出来,慢吞吞找了一处潜水清洗。
对着平静睡眠倒映出来的陌生面孔,景翔又想哭了。
一坨一坨的泥巴也就算了,那从鼻尖延伸到鼻梁的长长伤口实在是太可怕了,不光长,还结着青黑色的痂,周围的肌肤也有些红肿,看起来极端丑陋不堪入目。
“哎哟喂……”他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闭着眼往脸上泼冷水。
算了,只要不照镜子也看不见,吓人也吓不倒我,吓死那个贼头子好了!他含泪安慰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在意一个皮囊?
虽然是这么想,可是他还是沮丧得不行,瞬间觉得世间都晦暗了。
不过晦暗的世间很快就有了亮色。
贼头子出现了。
他扛着一根竹竿,另一手拧着一串鱼,唱着古怪的山歌回来了。
景翔看着他活蹦乱跳地走到了自己面前,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可笑。
这哪里像个山贼,根本就是个渔夫。
“哟,我走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个色啊。”贼头子停止唱歌,把那串还在挣扎的鱼提到面前,又用奇怪地调子说道,“看,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哦……好。”景翔还在发呆,看着那挣扎的鱼弹到脸上都不知道躲,结果伤口正好挨了一下,只能再次捂着鼻子垂泪。
“哦,对了,给你找的药。”贼头子猛地正经起来,把鱼换到另一手上,然后侧身掏腰包,从里面抓出一把草来。
“嚼烂了敷在伤口上,解毒的,好了保准一点痕迹都没有。”
见景翔不动,他干脆把东西塞景翔手里,这才大步朝着洞里走去。
慢吞吞抖掉草药上的泥土,景翔皱着眉把它们送进嘴里咀嚼起来。
真苦,想吐,还要敷,好恶心……可是毕竟是人家一番好意,而且余毒未清烂掉了怎么办?那就真没脸见人了。
想到这景翔忍痛把那一团奇怪的东西贴在了伤口上,然后对着小溪尽头那白花花的瀑布入了神。
瀑布有好几股,都很纤细,坠落的声音也小,可是夹杂在碧绿的树林中却非常显眼,像是挂在绿色毯子上的珠帘一样。偶尔微风过去,几根水柱就各自飘荡,如同互相玩闹一般。
真漂亮。
不知不觉就看呆了,景翔对着那边入了神。
总觉得有点熟悉,却又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
或许是做梦的时候来过吧,想不到这破山里也有这么漂亮的瀑布……景翔想,然后情不自禁就要过去。
可惜美景并不能填饱肚子,当烤鱼的香味飘过来后,景翔又倒戈了,连疼痛都顾不得就连滚带爬赶回了山洞。
“快吃,吃了好干活。”贼头指了指一边黑漆漆的烤鱼,又转过头继续忙碌了。
景翔没有动,不是不饿,而是他注意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阳光也照到了洞口,照亮了昨夜景翔“惨遭毒手”的地方。
墙壁上的图案在耀眼的阳光下清晰可见,而下面的石像,也变得跟夜晚全然不同。
“老大……你娘到底是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