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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朗胡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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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魂士兵用隔粒笼锁住大葫芦,抬着往裴劲竹的悬浮电磁车过去。这时天空终于浮现出一片金黄色的羽毛,太阳要出来了。
阿瑟是死魂骑士的领主,比其他骑士要耐扛日光,站到日出彻底出来再消失不迟。尉迟朗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会儿,便见他捂着鼻子绕过沟渠,去到一处杂草丛生地,用权杖敲了敲一尊坟茔。
等了一分钟,不见坟茔被打开。尉迟朗又敲了几下。这次敲得极有规律,三长一短。
仍然没声音。尉迟朗气定神闲,又是一段三长一短。
坟茔底下终于传来一点声响。
是一道稚嫩的声音:“是黎老师吧?我们要不要出去?”
另一道声音马上“嘘嘘”两下,小声地严肃地说:“黎老师如果联系我们会吹草叶子,她都不知道我们走散了。上面的肯定是坏人!我告诉你你别出去啊!”
“可是上面的人敲了两次,都是三长一短呀。而且我记得这好像是裴老师的暗号呀。”
“你记得什么还好像!记得会说好像吗?笨蛋!裴老师多久才来一次?万一被人模仿了去我们怎么知道?我也会三长一短,”说着为了反驳,这孩子举起滑板在地面上轻轻敲了一段,而后道:“看!谁不会?你怎么能保证上面的人是裴老师?万一出去就被抓走了怎么办?还记得前段时间被多维祭主抓走的那个钟晓敏吗?就我们隔壁10号宿舍那个,她就是不听老师话,被抓去当众献祭,李老师人追过去也没用,尸骨无还!”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坐着干等吗?其他人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烦人!”提起这个,火气腾的冲上来:“都是你!跑一半回去拿什么纸人?!废土生存守则第一条是什么——遇到生命危险要抛却任何身外之物!再说了又不是活的东西难道还会死?现在好了我们跟丢了,你满意了吧关楠?!”
“它是活的啊!很多人都看见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不动了……”关楠抓着舍友蒋铿锵的手臂摇啊摇,撅起嘴道:“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啊……我觉得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烦人!”蒋铿锵看他紧抓着装有小纸人的透明袋,就特别烦人。很想把小纸人给撕烂。关楠这个傻逼,整天追着老师问东问西,拿本破笔记记来记去,关键时刻问他那几条岔路走哪条通外边,怎么破局,他却说记不清了!去翻笔记才想起笔记没带。蒋铿锵一个头两个大,心想他平时究竟在问什么记什么!
早知道当时不逃课了,听圭老头讲课是无聊想睡觉,总好过现在不清楚该怎么走出去!
事发时李海峰让黎葵镜先下去滑坡尽头接应,不是没道理,只因各滑坡道在设计最初就确定好底部安装上变动轨道,由此可通过特定机关改变位置。其在确保孩子们逐一安全到达尽头后才会开启,以防敌人跟上。蒋铿锵原先跟上了队伍,见关楠落单,挣扎两下还是折回去找他。去之前,他用悬浮面板给黎葵镜发了消息,谁想把人拖来后滑坡变道了,跟迷宫一样,走不出去。
他再打开悬浮面板,原来消息没发出去,信号早断联了。再试着联系一次,还是断联。
也不知道老师们有没有发现他们掉队了。
愈想愈心烦,凡事还是要多靠自己不能老靠别人。以后不帮关楠打饭了,他早知道的,关楠做什么都慢半拍,学什么都难赶上同龄人的进度。刚才大家都滑走了,他才慢吞吞地下来。这就算了,拐弯时还摔个狗啃屎!没眼看,他学滑板好歹学了半年!不说滑出花样来,就是顺坡滑都歪歪扭扭的!累得他不得不跑回去拉着走,转头掉了队不说,走一半关楠还坚持要折回去把小纸人带上,说什么我感觉我要带上它。
多管闲事!蒋铿锵想到这里,评价自己一句。
“俱乐部要没事就有人来找我们,要是有事——”他虎着脸说:“我们完蛋了关楠!”
关楠:说“不会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有人会来带我们出去。”
“你能预知未来就觉醒异能了,”蒋铿锵道:“可拉倒吧!”
尉迟朗盘腿坐在坟茔的围墙边上,闻言微微一笑,又敲出一段三长一短。这下两小孩又噤声了。
尉迟朗道:“你们好,我是你们裴老师的朋友阿赖耶。楠楠,你的直觉还挺准的。谢谢你帮我把小纸人带在身上,我来接它回家。看见墙根边上的按钮了吗?按一下把石挡板开了,我这边再把粒子屏打开,你们就能出来了。”
关楠正要说话,蒋铿锵就捂住他的嘴往身后拖去。竟是一句话也不说,装不知道。也是够机灵的,无论尉迟朗说什么都不信。
关楠差点被他捂窒息,掐掐他胳膊才透了气,小声道:“你干什么呀!我就说有人来带我们出去,你怎么也……”
蒋铿锵捂他嘴,这次贴耳朵压低声音道:“闭嘴!懒得跟你解释!这人就不是好人!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他断定上面的人比脚下这块地危险,因为他们很小声,对方是怎么听见的?一直在偷听!地底穹顶不说很高但也绝对不低,且周边多少刮来孔洞而出的呼啸声,这人却能听个全,利用已知信息对应上关楠的名字来骗人,肯定跟社里的内鬼有联系,听说钟晓敏就是被内鬼诱骗的。什么阿赖耶?!根本没听过!总之就是不对劲!
一阵窸窸窣窣。
片刻后,尉迟朗听见关楠道:“什么呀!她跟我们打招呼,说‘谢谢’呢!你没听见吗?她不是坏人啊,就是来带我们出去的,我们、我们回去……”
蒋铿锵才踩上滑板,就被关楠从后面拖住。蒋铿锵把鸭舌帽脱下盖关楠脑袋上,推他:“烦人!你要去就自己去别拉上我!”
“你们先别吵架,”尉迟朗挑准时机道:“把耳朵贴地上听一听?——有水倒灌进来了。”
蒋铿锵当然作耳边风听不见,谁信谁傻逼!关楠却不敢不听,莫名觉得有事发生,即刻趴地上去听。
蒋铿锵翻了个白眼,踩着滑板走了。
关楠听见嗬声、吼叫声、呲溜声,再仔细一听……咦?怎么还有虎啸声?!他想到那只从电子显示屏跑出来的老虎,扭头要跟蒋铿锵说不好了俱乐部好像真被水淹了,就见蒋铿锵飞进了另一条通道,居然真抛下他了。
关楠愣在原地好片刻,反应过来蒋铿锵不再回来后,终于喃喃道:“怎么抛下我了?是真的有水倒灌进来了啊,听方向还是冲我——”
话没说完,就见蒋铿锵十万火急地滑了回来,大吼道:“水!”
关楠后退一步,喜道:“我就说——”
蒋铿锵拽住他衣领,说:“妈啊快按按钮!先出去再说!”
关楠跟在空中荡了几下,蒋铿锵大他两岁,比他高一个个头。地道里黑憧憧的,关楠伸手去摸墙,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湿泥,他喊道:“等一下!让我——”啪啪啪——!他的胳膊继续撞在墙上发出一阵声响,“铿锵铿锵你先别滑啊不然我怎么按啊——!!!”
蒋铿锵这才哦哦哦停下,也是紧张得找不着北了,到底是小孩,催道:“快点啊!”
关楠被他急得也开始情绪不稳了:“我找着呢找着呢!”
尉迟朗提醒:“在蒋铿锵脚底下。”
什么?蒋铿锵低头查看,原来滑板尾抵在墙边,赶紧挪开,很快发现有块黏土跟墙壁颜色有差。这里光线极差,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关楠用手指抠黏土,抠得很艰难,急得蒋铿锵在原地踱步,又不能不踩着滑板预备逃命。
突然,他灵机一动,把关楠的滑板砸烂。
他扒开关楠,用锋利的那头去抠黏土,很快将按钮刨了出来。
关楠按下按钮,还在伤心:“我的滑板……”
刚才一路过来都是蒋铿锵用滑板载的他,幸而都是小孩,体重又轻,加上蒋铿锵滑板技术学得很不错,才没翻车。闻言,蒋铿锵嫌弃地回他:“物尽其用,你这个都磨烂了,回头给你买一个更好的。”
唰的一声!居然真有一块石挡板在穹顶!
光线透了进来。尉迟朗低头,领主的骷髅脸瞬间撞入两小孩眼中。他一半身影隐在日光下,一半隐在阴影中。
关楠认认真真地打量他,而后惊掉下巴,喜道:“阿瑟领主?!”
尉迟朗没说话,伸手按在粒子屏,轻微的一声响后粒子屏碎掉。随后他将权杖变长往下抻。关楠回神,扯了扯同样目瞪口呆的蒋铿锵,抱起他的滑板,说:“快铿锵铿锵,你先抓着长棍上去。”
蒋铿锵却扭头道:“阿瑟不是个男人吗?为什么是女人的声音?”
这么一说关楠想起来了,也懵逼:“是啊,他是个男人啊。”
旧世界大灾不久后,死魂骑士的领主阿瑟带着千军万马在沙弥沙漠现身,将数不尽的丧尸屠杀在绿洲城堡下。
当时绝大多数人类的头脑中还没有觉醒异能这一概念,也没有建立各区域,更不知道有寰宇联邦的存在。全球十亿人口被迫挤在绿洲城堡这个旧世界最后一片净土里生存。其时全球统一战线指挥官丧命、联合军队全面瘫痪、核武器失效、人类城防布局被丧尸与非人之物捣毁……可谓乱象频生。阿瑟在人类最绝望的时候当空出现,那串被后来人用来辨别他身份的蓝色虎眼石发出霹雳的闪电,而他高举着鹰头权杖,沐浴在蓝紫色电团中,在骄阳高悬的昼日下,在水晶马的马背上高喝:“阿瑟载光使而来,杀——”
寥寥风声将他雄浑的声音带到绿洲城堡,便见死魂骑士团策马横冲,一波波丧尸被碾在马蹄底下。人们亲眼所见那鹰头权杖戗在丧尸身上,炸起一阵阵黑色烟雾。
这段旧历史到得今日已有五百多年。代远年湮,阿瑟究竟是否存在,在思想笼人眼中已不重要。他们把所有精力放在操劳作业上,不会想到传说中的阿瑟不是传说,就在思想笼中,更不会想到阿瑟还活着,且每时每刻都被柠檬社的老师当作先驱案例,用来拓展孩子们荒疏的思想。因此关楠两人知道阿瑟的存在,也认得他长什么样。
关楠想到这里,又认真地打量起阿瑟来。他真的跟图片上的一样,身躯伟岸,气势磅礴。
尉迟朗听见地底下汹涌的声响,道:“你们确定我是阿瑟?”
关楠无比确定:“只有阿瑟领主才戴着蓝色的虎眼石,而且你颈骨两侧有光圈。”
蒋铿锵:“他还有光圈?”
关楠:“啊,裴老师说的。”
尉迟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阿瑟的妻子。”
两小孩异口同声:“啊——??这有什么关系啊!!”
蒋铿锵:“阿瑟有结婚吗?没有吧!”
尉迟朗还没回答,又听关楠震惊地说:“你半边身体怎么在消失啊!?”
“关系可大了,虎眼石就是我们的定情物。定情物不都是这样?”尉迟朗理所当然,也不管两小孩听懂还是没听懂,话锋一转:“你们再不上来就要被水淹……”
话没说完一阵虎啸声传来,胡龙彪的声音震得整个地下通道轰隆隆作响,一个少年的声音紧随其后,居然无比大声,听着像是特别崩溃:“——你别叫啊啊啊啊啊……等下我胳膊痛痛痛——”
关楠喜道:“是老虎和施耀!”
蒋铿锵吐槽:“服了你在高兴什么啊!”他把滑板夹在胳膊下,抻出一手抓住权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咬牙蹬着壁上去。
尉迟朗本该动手去拉,不知为什么没有动作。蒋铿锵愣了愣,而后喊:“等等!”
他本想伸手去拉关楠,但滑板太碍事了,于是心疼地呼出两口气,干脆扔掉了。改而去拉关楠:“把手给我!”
顾不得施耀他们了,关楠抓住蒋铿锵,两小孩在半空中晃荡身躯。尉迟朗马上去拉,然而太迟了——就在他伸手去拉的那一刻,猛烈的日色刺破云端,倏忽照了下来,将阿瑟的身体笼个正着。
嚯,新体验。尉迟朗想。
下一秒阿瑟乘光而散,肉眼可见的光粒子涌向天穹。尉迟朗的灵魂被迫弹了出来,权杖消失,蒋铿锵抓空,整个人砸关楠身上,两人齐齐爆发出尖叫声,不住往下坠。
正当此时,老虎赶来,在他们即将坠地时驮住了他们!
蒋铿锵魂飞魄散,吃了几口空气,率先道:“吓死了差点命没了!这狗贼果然不靠谱!你们怎么在后面?!后面的污水又是怎么回事?!老师他们去哪里了?”
老虎不知受到什么刺激,居然有心情答非所问:“这可说来话长啊。这个故事是这样的——首先,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一只老虎——”
可能是一路听了很多遍,施耀揪它耳朵,抓狂:“你快闭嘴吧!我们先出去再说——!!”
施耀右胳膊还卡在沙发上,他是用左手扣住的蒋铿锵。关楠被蒋铿锵砸得头晕脑胀,也没忘了抱住他的腰,一并拖住了。施耀手发酸,直抖两下,心想幸好这会儿力气大,要不然还拉不住他们。
关楠赶紧把快从裤兜掉出去的透明袋抓住,放在衬衣口袋里,松了口气:“幸好抓住了。”
蒋铿锵见他这副鬼样子,火气滞后地腾上来,骂道:“你个大白痴!”却不知尉迟朗已趁此机会入驻进小纸人。
小纸人跟透明袋合而为一,扁扁地待着,一动不动。好半天,才去戳透明袋的密封口,打开了个小口,深吸一口气——苍天大老爷,忘了要呼吸,差点被憋死。
老虎道:“抓好,本霸王要上去——”话没说完动作先上了,施耀反应不及仰面朝天,脑袋拱地上磕了好几下,抓狂道:“等等我头!不是我是说我要掉下去了——”
老虎不得不停下,也抓狂道:“我肚子要被绳子勒死了!这破沙发太重勒!”
施耀纠正:“是你要被绳子勒死!不是肚子被绳子勒死!”
老虎坚持:“就是肚子被绳子勒死!”
蒋铿锵:“服了你们在讨论什么啊!”他拉着关楠爬到老虎脊背上,俯身往后看,原来施耀坐在沙发上,腰间系着一条结实的绳索,连着沙发一并绑在老虎身上。
关楠顺着蒋铿锵的视线看去,发现施耀修长的脖颈好像长了东西。
因为施耀是侧坐着的,关楠眨眨眼,还以为自己看花了,朝施耀道:“你脖子是不是长眼睛了?哇好酷?难道你觉醒异能啦?”
蒋铿锵插嘴:“什么眼睛?我怎么没看见?”
施耀正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顺手可以给老虎当垫脚石爬上去的东西。闻言看向关楠,说:“什么?我没有觉醒啊。”他伸手去摸脖颈,还不知道紫瞳单眼找机会贴在了上面。
紫瞳单眼眨了下眼睛。施耀感觉手心被羽毛划过,痒痒的。他咦了一声:“什么东西?”
他一转头,关楠下句话便哽在喉头,蒋铿锵也看见了——施耀那凹下去的眼眶。一时两人都无言以对。
这时,流量可怖的污水终于从深处咆哮着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