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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大朝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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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旦之日,一年一度的大朝会早早地开始准备。当日,夜漏未尽七刻,约凌晨三点时,朝堂两侧开始敲钟。沉闷的钟声传遍整个内阁,等候在朝堂外的公卿大臣、百官列队而入。
苏木起身,伺候床上的姜盛穿衣,今日是新年第一日,须得穿繁琐的吉服,戴旒冠。
姜盛懒懒地躺在床上,看着苏木为他挑选衣物,来回走动,打了个哈欠道:“苏木,不要急,那些大臣们还要献贺礼呢。等他们一一献上,再入座,得一个时辰。”
苏木带着埋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陛下,万事早些准备。”
“没人的时候,不要这么叫我。”
苏木害羞地别过脸,没再理他。昨夜守岁,本就发困,姜盛也是会缠人,硬是等到子时末才闭眼。
苏木不明白,如今的樊氏比当年的邓氏更甚,怎么姜盛却一点都不心烦,整日听从太后和大将军两人。朝中百官,已有将近半数被换血,人人苦不堪言,为何他也不在意。
“苏木,你的家人若是还在就好了,我定给他们谋个一官半职,好让他们也来朝会,好好看看,你如今是站在我的身边。”
姜盛的一句话,让苏木心生欢喜。
如果他的家人还在,姜盛真会这样做吗?
三公王侯献上的玉璧、二千石左右的官员献上的小羊羔、六百石到千石官员献上的大雁、四百石以下献上的鸡正在一一登记造册。
司空袁安和大司农公孙临统筹整场大朝会,关于座位,大司农公孙临实在是犯了难。照理说,三公九卿、二千石的官员才可面见皇帝,可樊氏一族的人就得额外考虑,这位子怎么摆都是门学问。
然而司空袁安根本不理会,接过公孙临手上的坐垫,直接就给樊景、樊固安排在了最末尾。公孙临眼看着袁安调整位次,没有说话。
卯时正刻,钟鼓礼乐之声响起,礼官传言后,三公九卿、二千石的官员们排着队,整齐地走进朝堂,文武大臣东西分班而立,此时姜盛已坐在上位。
一声钟响,众臣跪在地上,齐声:“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众卿起。”
各大臣纷纷落座,而此时,樊固不满自己的座位,硬是往前挤了挤,害得九卿中的少府李岚被迫让出座位。
在大朝会上争执起来,谁都没有脸面,况且樊家的人,谁能争得过,李岚面无表情地让了出来。
姜盛看在眼中,只当是没看见,樊先更是把头扬起,为自己的兄弟感到自豪。
司空袁安看不下去,当场发作:“樊固将军,你的座位不在此处,想必是侍者准备的名签过小,将军如炬慧眼没看清,我袁安在这赔个不是,还请往后坐。”
一时间,众人的眼光看向两人,场面一度安静,又有离得远的官员开始窃窃私语,以袖掩面。
樊固轻哼了一声,双手抱拳,草草行礼:“袁司空的安排,我怎能不听从,只是我昨日刚得一叛贼的消息,想要趁此机会禀明陛下,因而坐得靠前些,想必李少府不会介怀吧?你说呢?李少府。”
李岚汗流浃背,他有什么不肯的,只要樊家不要盯上他就好。自从樊先当上大将军,此前与樊家有过龃龉的人全被拿下。樊先的父亲樊员曾经因贪污被谒者韩于判刑,樊先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韩于,割下首级放在樊员的墓前。经此一事,朝中没有几人敢向袁安一样直面樊氏,无不畏畏缩缩,以求自保。
李岚:“樊将军以国事为重,不拘小节,实是吾辈楷模。我怎敢耽误樊将军的大事。”
说罢,朝樊固作揖,只求赶紧了解此事。
“哼!”袁安见李岚如此软弱,便也没了法子,只好自个儿生闷气。
姜盛早就自顾自地喝起酒来,全然一副看戏的心态,毫不介入。待座位之事已定,摆了摆手,身边的侍者再次敲响钟声,大司农公孙临端起酒杯:“诸位,今日正旦,值此朝会之际,举杯共祝陛下千秋万岁,祝我大兴国祚绵长。”
众人举杯:“共祝陛下千秋万岁,祝我大兴国祚绵长。”
姜盛:“有众卿在,我大兴定能千秋万代。”
说罢,一饮而尽,又朝苏木招了招手:“苏木,扶我回去,”
樊固见姜盛要走,起身上前:“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啧”。
姜盛小声嘟囔了句“烦死了”,转过身来:“樊固,你有何事非要现在说?”
樊固面对天子,也不敢太过放肆:“陛下,前护羌校尉任训的女儿任华在流放岭南的途中被人劫走,而在现场,臣竟发现了颍川太守的节杖。陛下,皇甫仪定是劫走任华的真凶。”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姜盛皱了皱眉头,以求助的眼神看向司空袁安。
袁安立刻接收到了信号,上前质问:“一把节杖就认定皇甫使君是幕后主使,也太草率了吧。樊将军,该不是你的人没有好好押送犯人,如今反过来找各种理由推脱,陷害皇甫使君吧。”
樊固冷眼斜视袁安:“司空大人,你这是什么话!我与皇甫使君素无过节,若非他以权谋私,雇凶劫囚,犯下此罪,又有物证落在我手中,我岂能在这大朝会上检举他。”
“哈哈哈。”
袁安仰头大笑,看向樊固:“我看这坊间的说书人都比不过樊将军,一个物件就能推断皇甫使君雇凶劫囚,那往后在座的诸位可都要看紧了自己的物什,万一哪天不小心丢了,指不定被樊将军编排个故事出来。”
尚书令东方剡突然起身:“二位同僚,莫要再争执了,是与不是,将皇甫使君唤来一问便知。万事总有章法,急不得。今日乃大朝会,新年初始,樊固将军何必急着上奏,若真是皇甫使君命人劫走任家女娘,日后查出来,定会依法治罪。”
东方剡在说话间,樊先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他。
平原东方氏、胶东袁氏,这两个世家大族,樊先也不敢轻易除去。
姜盛见樊固无话可说,笑道:“樊爱卿勤勉,一心为公,吾甚是欣慰。”
说罢,拉着苏木走向偏殿,从复道回到了云台殿。
而此时,任风言与郭山、罗嘉三人蒙着脸,来到了洛阳打探任研和任芸的消息。
与阴家不同,樊府门口,戒备森严,三人想了许多方法,均不能全身而退。
然时间紧迫,不能再拖下去,于是,他们等待府中仆人出门时,悄然跟了上去,郭山从身后死死捂住仆人的嘴,三人将之拖到了城外一处破宅。
仆人瞬间跪在地上:“各位侠士饶命,小人只是樊家的一个下仆,实在不知哪里冒犯了各位,还请留小人一名。”
任风言低声道:“我们不会伤你,只想来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那仆人点了点头。
“你可有见过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男一女,被樊固带回了府上?”
仆人听罢犯了难,郭山抽出环首刀架在他脖子上:“你敢不说?是要试试我刀是否锋利吗?”
那仆人欲哭无泪:“各位侠士,小人不敢。只是,被带入府中的十岁男女不止两个,小的实在不知你们说的是哪两个?”
任风言心中一惊,一个最坏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她上去揪住仆人的衣领:“本月刚进来的,长得有点像的兄妹,他们是双生子,男孩子高些,你有印象吗?”
仆人摇摇头。
任风言揪着衣领拼命摇晃着他:“你再想想,好好想想,女孩叫任芸,男孩叫任研。你有见过吗?”
仆人吓得往后缩,抱着头摇了摇。
罗嘉上前制止了任风言,问道:“我问你,樊固将这些孩子带回府中做什么?我不信他会好心地要抚养这些女子。”
那仆人低声道:“下人们都传,府中有一处机关,位于底下,可通向樊大将军的宅邸。地下宫殿中,养着那些女子,她们是来供贵族们玩乐的。”
任风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一把抓住仆人的下巴,将一颗药丸塞入男孩的口中,逼迫他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什么?”仆人伸手准备催吐,却被她拦住,并绑住了手脚。
任风言:“喂你吃什么?当然是毒药!难不成我还给你吃糖吗?”
仆人开始哭泣:“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从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些事都是樊将军做的,不是我!”
任风言:“够了!再哭一句,我就直接剁了你。”
仆人立刻噤声。
“我给你个机会,半个时辰后,我就会放你走,届时,你要想办法帮我们混入府中,否则,我就不会给你解药。现在你的肚子里,是不是觉得有千百只虫蚁再爬呀?这才只是开始,等到你痛不欲生,想求死都不能的时候,你就会无比渴望解药。现在,快想想怎么让我们混进府中吧。”
郭山:“女娘,你这招真是高明。”
“我们不熟悉樊府,自然要找懂的人。”
那仆人道:“我都依你们,但你们千万不能反悔,一定要给我解药,否则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任风言:“你觉得,你有威胁我们的资本吗?你活着被我弄死了,你觉得死后就能赢得了我吗?真是可笑!不过我说话算话,只要你真的听话,照我的吩咐办事,我会给你解药。”
那仆人微微抬头,半信半疑地看了任风言一眼。
半个时辰后,任风言如约放了那仆人回去,她赌对了,那仆人带着府中下人的衣物过来,让他们换上,并以府中年关人手不足为由,跟管家说从牙人处请了三个帮忙的仆人来一起干活。任风言三人就这样悄悄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