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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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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华走到院外,听见里边传来的欢呼声,她推开门后,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任风言双手叉腰,第一个朝她喊道:“阿姊,等你半天了,怎么现在才来?”
梁文见状,忙上前拉起任华的手,道:“华尔的妆容真是好看,定是费了不少时间。”
任江转动着手中的箭矢,打趣道:“梁文妹妹,她是起晚了。”
任芸跑向前去,抬起头道:“阿姊快来吃糖饼。”
任华被眼前的阵势惊呆了,还在好奇任风言一夜起来怎么又变了个人时,早已被左右拥着加入了投壶的队伍。
道歉的事,任风言不想干,但她愿意给□□个台阶,也是给任训一个面子。
当日下午,梁松带着梁文远赴桂郡西宁县,临行前,任风言与梁文依依不舍,任训与梁松也是惺惺相惜。
车马缓慢,这一别,不知再见又是何时。
可当众人还未从离别的氛围中缓过来时,一封急递送到了府上。
羌人作乱,杀害了驻军,前来偷军粮。
任训与长子任安、次子任只好连夜奔赴羌地。
去时,任府众人送至郊外长亭,任母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阴荷却像是早已料到那般,一脸的心灰意冷。
“阿母,儿走了,您老保重。”
任训说罢,眼神看向阴荷,她的脸颊才刚有些气色,自己便又要走了。最后,又看了眼几个孩子,翻身上马。
阴荷轻轻抚摸着任安与任江的脸庞,心口像压着千斤重担似的,喘不过气来。
三人骑马走远时,如同那日在巷子口那般,像极了三座小山,只是眼下已无风雪。
阴赞得知任训已走,忙将任研和任芸接了回去,这两个孩子是老神仙算了能招子的,如今他的妻子还在孕中,且十年之期未满,须等过了年,自己的妻子平安产子才好把他们送回来。
阴荷虽舍不得他们,但毕竟是自己的表兄,也答应了。
元旦将至,百姓们都在置办年货,扯些布做些新衣,而任府却是一场空欢喜,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安静的日子。
任风言装了满满一车的东西回到了乌山寨。只是偶尔在各个角落,都能会想起姜不游的影子。
他,到底去了哪儿?如今过得好吗?
一晃除夕将至,乌山寨里热闹起来。屋内,任风言向刘兰和严芬比划着现代服饰的样子,她希望赵兰可以帮忙做成衣裳,这样一来,大家伙儿干活还便利。可惜任风言不懂裁缝,无法给赵兰仔细地描述需要裁剪的样式,赵兰又怕布浪费了,不敢轻易尝试,最终还是按照深衣的制式给大家一人做一件新衣。
郭山带着小竹和许照到山下采买年货,今年的酒没有酿好,泛酸,又闻不到醋香,只好买些回来。香烛、盐这些必需品也见了底,严芬列了一条单子,罗嘉写在自制的草纸上让郭山带着下山。
太皇太后殁,如今正值国丧期间,百姓们不敢在年底操办子女的婚事,也不敢热热闹闹地过个好年。因此,大街上来往之人行色匆匆,低声交谈。
许照也不过十五的年纪,和小竹对着饴糖铺子出神,看着那黄褐色的糖浆在店家手中翻来覆去,口腔中忍不住分泌唾液。
郭山刚沽好酒,便看见驻足不前的两人,于是自掏腰包,带了好些回去。
在陆老的指导和任风言的构思下,寨中终于有了一个磨盘,陆老的小毛驴成了主力,一圈又一圈,将小麦磨成粉,虽然粗糙,但今年除夕也好包上一顿饺子。
是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任风言正在院中晒着腊肉,罗嘉和郭山神色凝重地喊了一声“寨主”。
郭山:“寨主,任家主君私自引羌人入境,欲在羌地举起谋反,已被大将军樊先和东河王姜不游枭首示众,连带着二位公子也一并被处决。如今,执金吾樊景带着军队前来抄家。”
任风言听罢,失手扯断了悬挂腊肉的树枝。
谋反?不是朝中送来的急递,告诉任训羌人作乱吗?为何现在成了他谋反,樊先凭什么连审都不审,直接枭首?
任风言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她转身走向马圈,骑着小白直奔任府,郭山和罗嘉陪着她一起下山。
可到了任府时,匾额早已被摘除,院门大开,里边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任风言随机抓着一位路过的妇人:“这位嫂嫂,任府的家眷呢,人都去了哪里?”
这妇人挣脱开,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道:“你是谁?若是和任府有干系,就赶紧逃吧。任校尉看着忠厚老实,谁知卖国求荣,如今任府的女眷已被流放,奴仆都被发卖了。”
“被流放到哪里了,求你告诉我,他们被流放到哪里了?”
任风言死死地抓住妇人的袖子不松手,惹得四周有人前来围观。
“哎呀,你放开!我哪知道去哪里了?你要是再纠缠,我就告官府去。”
罗嘉赶到时,正巧看见这位妇人将任风言推开,一把接住差点摔倒的任风言:“女娘,小心。”
任风言慌乱回头,见是罗嘉,热泪瞬间在眼眶打转。她站起身朝人群中问道:“各位父老乡亲,我求求你们,有谁知道她们被流放去了何处?”
众人缄默,忙作鸟兽散。
这时,任风言想起了皇甫仪,他一定知道。
“郭兄、罗兄,我要去郡衙求一个人。你们不要再跟来了,不要跟任家扯上关系。”
任风言边说边上马,却被郭山拉住了缰绳:“女娘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天黄昏,三人才赶到郡衙,纷纷扬扬的大雪再一次洒满了大地。
世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一番寒彻骨,却带走了多少对春天怀有期待之人。
任风言下马,整理了衣裳,双手捂了捂脸,面带微笑地向前走去。
她塞了些铜钱给门口的两位守卫:“二位仁兄,可否帮我通传,我想见皇甫郡丞。”
守卫将铜钱塞进了袖中,仰着头问道:“你们是谁?想见皇甫太守,有帖子吗?这可是公衙,不是你们这些人想进就进的地方。”
任风言着急,对着两人鬼扯道:“我是你们皇甫大人养在成安县的外室,如今孩子病了,特来请皇甫大人回去,若是不肯通传,我就在这里大喊,我要让郡衙里所有的官吏都知道,皇甫太守骗人感情,还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弃之如敝屣。”
两人对任风言的话半信半疑,一时间也拿捏不准。
郭山在一旁道:“女娘,何须多言,待我结果了此二人。”说罢便要动手,一旁的罗嘉死死地拉住了他:“别闹,女娘自有主意。”
那两名守卫外强中干,看郭山要冲上来的架势忙退后的一步,执戈向前。
任风言本也不想暴露身份,若是硬闯,弄得人尽皆知,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可如今是没法子了,遂大喊道:“皇甫仪,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睡大了我的肚子就不管了,如今孩子性命垂危……”
“别喊了!别喊了!”
门口的守卫算是怕了她了,问道:“你真是外室?那你叫什么?我得先通报一声。”
任风言略微沉思,张口道:“你只替我问一句,皇甫使君可还记得阿寻?”
守卫半信半疑地进了门,不一会儿,又快步跑来,立刻变了一副嘴脸,恭敬地行礼道:“女娘,使君有请。我带你过去,只是二位仁兄怕是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郭山上前一步道:“女娘,我和罗嘉冲进去陪你。”
任风言:“不可。二位兄长先在此等候,皇甫仪曾受我恩惠,不会对我如何。放心。”
说罢,跟着守卫进了衙门,厚重的铁门再次关紧。
此时,一路飘洒的雪花逐渐变小,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几声狼嚎。
任风言一进门,见皇甫仪端坐在枰上,手中翻看着书简:“皇甫使君了不得,如今都成了太守。”
皇甫仪放下手中的书简,正身道:“听闻我养了个外室,孩子如今性命垂危?”
任风言有些尴尬:“若不是被皇甫太守拒之门外,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我今日来,是为任家。”
皇甫仪猜到了她终会找上自己,只是不知为何这么久才来:“任风言,任家正经的四娘子,却未写入族谱,甚至未有户口。说的就是你吧?”
皇甫仪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任风言也不回避:“是啊,这是事实。”
“任风言,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任家,改名换姓,嫁作人妇,安稳一生罢。不要想太多,很多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上次度田之事之所以顺利,你可有想过背后的原因。那次的一切,你不觉得都太顺了吗?就好像皇上提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会替他说出这么话。”
皇甫仪话中有话,任风言此时也只想管任家:“皇甫太守,任家不会谋反,这就是个局。腊日之后,任训校尉还在府中时便接到了羌地叛乱的急递,连夜赶往边疆,他怎么会谋反?一定是樊先和那个东河王的栽赃陷害!”
皇甫仪连忙捂住她的嘴:“任风言,你若是想死就别带上我!这么大声嚷嚷,不怕命没了吗?你可知,这郡衙中就有樊家的耳目!”
皇甫仪见任风言安静下来,才肯松开手,叹了口气道:“当初,朝中大多数人听到邓允被杀时,恨不得连摆几日宴席庆祝,高兴地差点破了国丧的规矩。可如今,邓氏倒了,来了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樊氏。整个朝中,曾经站邓氏的人大部分都被清除了,剩下一些不痛不痒的官吏,也没有必要一一针对。不过半月之久,樊先便将朝中换了血。曾经的太尉魏通,已经被贬去安阳县成了县尉。任训校尉,听说是不满樊家所为,才被陷害致死。”
任风言伸手摸了摸左手的金钏,那是任训走之前送给她的礼物。
“皇甫太守,任府的家眷呢?都被流放到何处了?”
皇甫仪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