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开后百花杀》川凉风

27、陷害

　　“任训，她的生母连个妾都不是，我能将她当作任府的四娘子养在院子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休要再提族谱的事！”
　　任风言一听，这是在说自己呀，忙弯腰走近，靠着墙角蹲下。
　　任训个子高，戎马一生，体格健硕，黝黑的脸上满是边塞风霜磋磨过的痕迹，战场上刀剑无眼，所向披靡，可面对自己的妻子，却只能败下阵来。
　　“我对不起她的生母，不想让她再受苦。”
　　任训的话落在阴荷耳中简直是笑话，她冷声道：“你去问问府中所有人，你的女儿为何会自请去乡下，她都做了些什么，再来找我对质。”
　　府中发生的所有事，管家袁真都会一一写信寄往羌地。任训自是也知晓任风言性情大变之事。然而在他心中，自己的女儿一直是个柔弱、温顺的孩子，走上这一步也是被逼无奈，若是阴荷能够一碗水端平，何至于她放着府中的日子不过，偏要去她母亲曾经住过的那个乡下小院。
　　“荷儿，风言是被逼急了。再说，今晚用膳时，我就仔细地观察了她，并不像是会殴打自己阿姊的小女娘。也许就是些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任风言一听，这任训能处，还是明辨是非的。
　　“你莫要再说了，让她上族谱是不可能的。”阴荷冷冷地扔下这句话，转身进了里屋。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响，任风言赶紧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任训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动静，走出去一瞧，粉色狐裘的衣角消失在游廊拐角处。沿着墙角往前，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他循着印记上前，来到了任风言的小院，凌霄花早已败光了叶子，只剩些枯枝，来年的夏天，又会绽放枝头。
　　五年没有来过这个院子了。这凌霄花是任风言的生母种下的，哪怕是自请去乡下院子养胎的那段时间，她也在院墙内种满了凌霄。
　　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任风言猜到了门外的任训，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原主对他的记忆很是模糊，印象中很少来家中，一直在洛阳赴任，即便来了，也只是匆匆地看一眼。
　　“风言，睡下了吗？”
　　任风言打开门，笑道：“父亲，还没有呢。要不进来坐会儿。”
　　任训一进门，便看见了满地的包裹，衣物、用品、肉干等等。
　　“你要回小院？”
　　任风言连忙解释道：“阿翁，我和阿姊还有嫡母没有什么。我对他们没有任何不好的看法，我就是想我阿母了，想着回她待过的小屋住上一段时间。”
　　这些东西，都是她想带回乌山寨的，冬天难挨，来年青黄不接之时更是难受。
　　“你阿母生你时难产，早就走了。你当真想你阿母？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
　　这么一问，好像逻辑是有点不通。原主从小是阴荷带大的，只是一直被区别对待，以至于府中的下人有时候都会偷偷喂给她吃的。至于任华，是阴荷实在太过放纵，才导致任风言从小受欺。
　　“我就是觉得，去体验下小院的生活，挺好的。嗯，挺好的。”
　　任训看着眼前的女子，一点儿也不像小时候躲在门后瞧瞧望着自己的小女孩，怎么长大了，性情也变了。
　　“你受苦了。家里的事袁真多多少少也和我说过，我对不住你娘，不想再对不住你。眼下北疆骚动不安，羌地也正在蠢蠢欲动，皇上虽说准我待三个月，但我怕是待不了多久。你有事就去找袁真，知道吗？”
　　任风言看着眼前的大叔，心里复杂。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早死了，估计会很难过吧。
　　随后，任训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金钏，递给任风言。
　　“我听袁真在信里说，你喜欢金子，我便打了个大金钏，还喜欢吗？”
　　任风言想起来，自己要去乡下小院之时，把院里翻了个底朝天，但凡值钱的东西全都带走了。路过任华身边都忍不住看几眼她头顶的金簪。
　　这袁真的观察还挺细呀。
　　她连忙接下，笑道：“喜欢，这，很喜欢。”
　　足足快有半斤重的金子，谁不喜欢。
　　“为父本也想谋个洛城的官职，可羌地稳固关乎我兴朝国本。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这一家子。”
　　任风言感叹，自己有一天，也体会到了成为小三孩子的那种感觉。
　　错在任训，但偏偏他又是个为国尽忠的将军。人呐，就是复杂。
　　翌日，家中收到一封信，安阳梁家主君梁松携将家眷三日后到访。
　　任家与梁家是世交。梁松的妹妹梁如本是先帝宠爱的梁贵人，彼时梁家风光无限，可自从梁贵人在宫中莫名其妙地病死后，梁家在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不仅受到朝中邓氏一族的无情打压，贬官、流放之人不在少数。
　　十年前，因为邓允捏造的罪名，梁松不得已被免职，而任训只是与梁松平日里有过书信来往，就被认定是梁松的同伙，因而获罪，被迫罢官。此后，两人得空便相互邀约，泛舟湖上、岸边垂钓、饮酒论道，遍尝人间乐事。
　　梁松的妻子因病早亡，只留下一个女儿梁文。彼时，梁文与任风言年龄相仿，也就玩到了一起。
　　五年后，梁松被重新启用，去了百里外的丽县当主簿，没多久，顾家也接到了任命顾训为护羌校尉的旨意。
　　五年的相伴，足以让两个小女娘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
　　任风言又开始苦恼。
　　这闺蜜可不好演，虽说有着原主的记忆，可是也忘得差不多了。五年没见，还能记得什么？
　　三日后，梁家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进了院子。
　　任训带着一家子出门迎接，“梁兄，别来无恙。”
　　梁松连忙迎了上去，行礼道：“贤弟，一别五年，边塞苦难之地，当真是不易。”
　　又向众人介绍身边的女儿：“这时小女梁文。”
　　梁文：“见过任叔父，叔母，各位兄长姊妹。”
　　任风言还是一如既往地躲在人群后头，瞧着梁文与记忆中的那个小黑妞简直判若两人。不过五年而已，竟出落得如此标致。
　　梁文低头行礼后，扫了一眼众人。在后头发现了任风言。
　　“来啊，你们都见过梁伯父。”
　　任训发话，任风言只好跟着兄弟姊妹一同行礼。
　　长辈们在厅中叙旧，小辈们便去院中玩耍。
　　梁文上来就拉着任风言的手问道：“风言，许久未见，你可好？”
　　“好。我都好。要不，我带你去玩秋千。”
　　任风言说罢，拉着梁松的手就要去后院。
　　这时，任华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梁松妹妹，我屋里有时下最好的胭脂，不如来我房里瞧瞧？你肤色白，用着好看。”
　　梁松一直就不喜欢任华。这人从不会看人脸色，却要别人处处看她脸色，稍有不顺心就开始大吵大闹。
　　任风言无奈，只好对梁文道：“阿姊若是不想去，咱们只管去荡秋千。”
　　听到任风言这么硬气，梁文的脸色有些吃惊。
　　“什么不想去，女娘最喜欢的便是胭脂水粉。”
　　任华说罢，便挽住了梁文的手臂。
　　“去，都去。”梁文神情尴尬，拉着面前的两人，赔笑道：“胭脂我喜欢，秋千我也喜欢。”
　　“好阿，那先去荡秋千。”任风言一把拉着梁文往后院走。
　　“不行，先去看胭脂。”任华却拉着梁文另一只手，不肯松开。
　　若是梁文真的想去也就罢了，可任风言看得出来，梁文很烦任华。
　　毕竟她是个胡搅蛮缠的女娘，总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凡与人玩投壶，别人中她不中就不行，别人中得比她多更是没有好下场。
　　因此，陪玩的下人们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演戏，既要表现出自己的全力以赴，又要在关键时刻输给任华。
　　“风言。没事，我这妆一路上也花了，正好去补补。”
　　此前，梁文与任风言一直都被任华呼来喝去。今日任风言的硬气让梁文出乎意料，但自己毕竟是客人，总不能让主家因自己发生些不愉快的事。
　　任风言早就看透了任华，这人的性子不是一点的难伺候，且争强好胜，老是拿自己嫡女的身份来压任风言。任风言若是受了下人的半句夸奖，她便不服气。
　　在她眼中，她是最优秀的。
　　任风言见梁文如此拘束，怒火噌的一下上来了。
　　她上前几步，一把扯着任华的袖子将她甩在了一旁。
　　“啊啊啊……杀人啦……”
　　突然，院中传来了任华的求救声。
　　任风言指着她警告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任华，你别给脸不要脸。不然我打得你鼻青脸肿，连脂粉都盖不住。”
　　任华好不容易才挤出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她恶狠狠地盯着任风言，等着自己的婢女上来护住自己后，遂又放声大喊。
　　任风言别无他法，只好把那几个婢女掀开，一把揪住任华的衣领，又用手挡住了她从地上抓起了沙子，反手将她制服在地，道：“我和梁文阿姊要去玩秋千，你自己一个人去涂脂抹粉去吧。”
　　这时，早有眼尖的下人偷偷跑去前厅。
　　“主君，不好了。四娘子要在前院要将三娘子活活打死了。”
　　任训一听，这还了得，回头行礼道：“梁兄，让你见笑了，且在这里等着，待我去好好教训下两个孩子。”
　　梁松却笑道：“孩子多，难免有些磕碰。我想要多个孩子在耳边吵闹，还没这机会呢。”
　　任母叹了一口气，斜眼看着任训道：“都是你自己种下的恶果。让你自己瞧瞧吧，你的那个好女儿。”
　　任训心中忐忑，大步来到前院之时，正巧看见任风言给了□□巴掌。
　　“住手！”
　　任训上前，一把将任风言推开，气得不轻，呵斥道：“孽障！竟敢殴打你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