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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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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不游伸手示意,榻上的众男子穿上外袍带着婢女匆匆退下。
他质问道:“我的三个黑甲卫都下落不明,大长公主,你是否要给我个交代。”
“哈哈哈,交代?”姜稚望着眼前这个侄子,笑道:“你命人三番五次打探我的水田,还让我给你交代?我念你母后待我恭敬不与你计较,下次要是再敢乱闯,我就乱棍将你打出去。”
姜不游丝毫不退:“姑姑,你就不好奇是谁将消息透露给了我?”
姜稚紧紧抓着凭几的扶干,鲜红的指甲仿佛要渗出血来,转而放松下去,懒懒得靠回原位,回道:“哼!不重要,你几次三番派人打听,不就是因为那人并未告诉你实情吗?你若能知晓,也就不会来我这儿了。”
看着几乎恼羞成怒的姜不游,姜稚心情大好,从酒樽中盛了一勺酒缓缓倒入酒爵中,递给姜不游,道:“你把这些人都赶走了,是要留下来陪姑姑喝一杯吗?嗯?”
“哼!”姜不游转身,拂袖离去。
姜稚忙在后头喊: “站住!好侄儿,你如今怎么穿成这样?虽说东河穷山恶水,也不至于养不起你一个封王。你的舅舅樊先呢?也不管管你?从姑姑这儿拿些衣服走吧。”
姜不游转身上前,将姜稚头上的金龙簪拔下,冷声道:“多谢大长公主。”
姜稚瞬间愣住,转而仰头大笑。
任风言出了尚书台,右边就是御史台,正前方是五官中郎署,右前方是光禄寺,此地是台阁聚集之所,最中央的大殿就是朝堂。各处宫殿样式大同小异,许多身着官服之人来来往往,头上戴官帽,左右插着鸟兽的羽毛。
她大概绕了一圈,对各处都有些印象,原来那晚自己就在永安宫屋顶眺望着这里。只是复道非诏不得入内,不然她也想走过复道,参观东西宫还有妃子居住的中宫。
皇帝居住的云台殿就在东宫,与尚书台不过一墙之隔,且台阁内的各部门都有宿舍,这古代的官员也是不容易。
任风言四下张望后,悄悄地靠近复道,果然,复道口有多人把守,正想放弃时,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头。她一拳打在那人肚子上,另一只手抡了过去,转身发现是昨日的小常侍时,为时已晚,他的嘴角已被打肿了。
她连忙将人拉到墙角,问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不出声,我还以为是贼人呢。”
姜盛的嘴角火辣辣地疼,拿袖子捂着嘴角道:“这是皇宫,哪里来的贼人!不过,你今日如何进来了?用我给你的玉璧?”
任风言摇了摇头道:“非也!实不相瞒,我乃颍川郡郡丞皇甫仪的……随从,我家使君本该今日亲自赴尚书台递交度田计簿,奈何染了风寒,且要避光避风,只能让我代为呈上。”
姜盛心中了然,又道:“是该交上来了,不过颍川郡也不慢。”
任风言一想,此人不是能见着皇上嘛。随即问道:“你可知皇上何时能看见那份计簿?”
姜盛:“若是太皇太后想要翻阅,需等到晚上。若是太皇太后无暇顾及,那下午便会送去皇上那儿。”
任风言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上已经成年,为何太皇太后要插手朝政?又联想到嫡母说太尉魏家的靠山是太皇太后的兄弟邓大将军,那这重新度田的诏书,不就是打算瓜分魏家等豪强的蛋糕,不就是意味着,皇帝极有可能是在跟太皇太后对着干。
想到这,任风言神情紧张,抓着常侍的手道:“你有没有办法不让太皇太后看见那份计簿?”
姜盛皱起眉头问道:“为何?”
任风言犹豫再三,道:“这份计簿中有一封信,皇甫使君命我务必设法夹在计簿中呈给皇上,不要落入他人之手。”
姜盛安抚任风言道:“你且在原地等着,我去趟尚书台替你打听下。”
任风言连连点头,眼下的希望都在这位小常侍身上了。
尚书台内,尚书令东方剡正在整理计簿,突然听到侍者通传皇上亲临,忙起身相迎,只见姜盛穿着常侍的衣服走了进来。
“陛下。”东方剡恭敬行礼。
姜盛:“剡卿免礼,今日太皇太后是否要阅?”
东方剡抬头,却发现皇帝的嘴角肿了一块,忙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计簿臣正要给太皇太后送去。”又唤人去取了冰块。
姜盛用手抚摸着一排排的竹简问道:“可有颍川郡呈上的计簿?”
东方剡从一堆竹简中精准地找到了几卷来自颍川的竹简。
姜盛抽出后,一一翻开,果然在其中一卷看到了一块帛书,这上头的文字让他与东方剡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点了点头。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天空异常平静。
任风言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那名小常侍匆匆跑来,于是上前问道:“可是要送去太皇太后那儿?”
小常侍轻喘道:“今日不送。”
任风言仿佛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待心情平复后,看向姜盛道:“兄弟,如果明日我能活着回来,我就答应你一件事作为报答。当然,得是我可以办到的。”
姜盛:“你为何这样说?那计簿有假?”
任风言拍了拍他的肩:“你不懂。不过没事,也许我福大命大。”又靠近姜盛仔细观察起他的嘴角,问道:“你知道皇宫哪里有冰块吗?用冰块可以消肿。哎,都是我不好。”
姜盛笑道:“无妨。”又问:“你方才可是想去禁中?不过那里,男子非诏不得入内,你虽是女子,可今日也是男子打扮,入不得。不过你们使君让你一个女娘来递交计簿,倒也稀奇。”
任风言回道:“有什么稀奇,我比那些儿郎优秀,那就该我来。”
姜盛静静地看着她,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勾起他的好奇。
申时末,酉时初,任风言去官舍打包了些饭菜,一路骑着小白回到了租下的宅院中。
然而她四处呼喊却不见姜不游的踪迹。
“来来来,开饭了。”她将皇甫仪二人的饭菜一一放在案上。
皇甫仪跪在枰上,正襟危坐:“计簿呢?”
任风言:“自然是交上去了。你放心,这事儿成了,你就是留名青史的功臣;败了,你全都推在我头上,还可以继续做你的郡丞。”
皇甫仪从昨日开始饿到现在,那饭菜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实在是抵抗不住了。他起身,慢悠悠地来到食案前。
任风言:“任忘呢?你们知道他去哪里了?”
方世:“他把使君和我锁在此次,你居然来问我?”
任风言:“不知道就不知道,别顶嘴!”
方世昨日被打怕了,听见任风言的一声呵斥,连忙躲在皇甫仪身边,安静地吃饭。
在这里看着二人吃饭也没意思,任风言去正堂继续练习明日面圣的说辞。
禁中东宫,云台殿。
殿内四处点满了烛火,姜盛正在翻看各地的奏章,执笔在简牍上书写。苏木则在一旁安静地整理送来的竹简。
良久,姜盛抬起头看着苏木,淡淡地道:“苏木,明日你便拿着吾的玉珏出宫吧。”
“哐当”一声,苏木手中的竹简落地,跪在地上:“皇上,莫要赶奴婢走。”
姜盛不语,只把装有玉珏的木匣子放在桌上,推向了前方。
“有个衷心的下属不好吗?还要赶他走。”
姜盛与苏木一同望向殿门,只见姜不游迈着大步前来。
“苏木,退下吧。”
“诺。”
殿外,姜不游的暗卫已悄悄潜伏在四周。
“七弟,许久未见,你又长高了。”姜盛放下手中的毛笔,笑脸相迎。
姜不游:“皇上,许久未见,你演技又见长了,不似当年那般冲动。”
当年一场郊祭大典,姜不游亲眼看见姜盛恶狠狠地看向太皇太后邓氏,慢慢掏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他假意醉酒,端着酒杯上前淋了姜盛一身,这才让他清醒。
“七弟说的,为兄就不懂了。成败就在明日,七弟送来的人很是聪慧,吾相信,大计终成。”说罢,姜盛起身,从一旁的酒樽终盛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了姜不游。
姜不游神情漠然,冷声道:“她是我的人,这天下,随皇兄取之。唯有她,你动不得!”
“哈哈哈……”姜盛大笑:“既如此,你何不将她带回东河做你的王妃,怎得还送她来宫中冒此风险?”
姜不游无话反驳,只道:“此事与你无关。”
他坚信,任风言是个要强的女娘,自己越是拿着诸侯王的身份去接近她,只会将她推得越远。
“七弟,隔壁西宫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今日冒险进宫就为和我说这个?”姜盛不解,为了一个女子,他竟冒着风险找来云台殿,八月,他险些惨遭太皇太后的毒手,据探子回报,当时他身中一箭,向南逃窜而去。
如今,为了宣誓主权,竟闯入了宫中。
姜不游不再理会,转身要走。
姜盛:“听说大将军邓允已抵幽州,还望七弟以大局为重。既是你的女人,我自会护好她,送她回颍川。”
“那就谢过皇上,还望皇上不要吐露我的身份。”
姜不游扔下一句话,转头就走。
秋日的白昼越来越短,不过酉时过半,早已伸手不见五指。
任风言在院中来回踱步,忽然,姜不游带着炙羊肉推开了远门。
“任忘,你去哪里了?这羊肉你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姜不游盯着任风言,满眼的不舍。
“大长公主府正在修缮,我去当小工,递了一天的瓦,赚了些钱。”
任风言虽然有些不信,可姜不游衣服上的确沾了灰。
“皇甫仪的钱又用不完,官舍还能免费拿吃食,你何必呢。”
任风言虽然嘴上抱怨,但看见一串串的炙羊肉,还是心生欢喜,伸手接了过来,她大口咬了肉串,道:“明日,如果皇帝不信我,你就走吧,回颍川,去找罗嘉和郭山。”
姜不游看着她,应道:“不会的,会顺利的。皇上既然下令重新度田,他就一定明白世家大族的把戏。”
任风言不语,大口吃着肉。
然而,子时将近时,宫中来了谒者,请任风言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