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去日之日-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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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在入职的第一个周末，五十岚警部带他们去了一趟警视厅的合作医院。那里面专门负责接收一些在任务中受伤的警员。在看到目的地的时候萩原研二便有所预料，待到五十岚警部打开病房大门，他的内心只有‘果然如此’的感叹。
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身上缠满了绷带，被包成了木乃伊的样式，露出来的半张脸还算完整，看得出曾经是个硬朗的青年。
山本辉一，在一周的茶水间活动中曾出现在萩原耳边的名字。年轻能干的大队长，在拆弹中遭遇意外不幸遇难，多么的老套故事，在□□处理班里却可以算是稀疏平常。不幸么？那又似乎是爆处组的必然了，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是如此了。
在事故刚发生的时候同事们为此感到惋惜，可如今已过去几月，除了偶尔会来探望一番，这位曾经的队长似乎已经失去了存在过的痕迹。就连萩原听到的都只是‘就是他们啊，五十岚警部特地挖来接山本队长班的人’这样的话罢了。
说到底，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哪怕怜惜故事中的队长，日子也还是要继续的，总会有新的人来拆炸弹。但是，那又如何不是自己的未来呢？他们看着队长的时候大概也看到了自己吧，因为接受了自己的未来所以也可以接受队长的现在。
那么他们呢？
才不会呢——萩原研二看了看鲜活的松田阵平——他和小阵平年轻俊朗天下无双，怎么会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呢？若是真不幸碰到……怎么想都不可能，至少再等五十年吧！
——那可是小阵平耶？
大概是年少气盛，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天上地下的俊才。五十岚警部不知是看透了这点小小的心思还是只是依循着多年的惯例，带着两个新任部下来探望他们未曾某面的队长。
大概以后也不会在队内见到了吧？
萩原研二扫过半截空空的床铺，视线停留在青年那只完好的眼睛上。
嗯，不会再见了。
“我叫萩原研二，请问您是山本队长么？”
“啊，是的，你是？”
男人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他看看萩原，又看看松田，最后目光落在五十岚警部身上。
“是新来的队员么？这真是太麻烦啦，怎么还特地……”
他肉眼可见地局促起来。
“怎么会呢，山本队长是很好的大前辈，组里的大家都念叨着，我们现在才来拜访才是太失礼啦。”
萩原把果篮放在床头，顺势拉了把松田。
“是的，大家都很想您，”松田对上对方疑惑的视线，补了句，“松田阵平，新来的队员。”
萩原研二笑容得体，也就是松田能从中品出点让他浑身不适的欣慰来，他趁前辈和五十岚警部交流的空隙瞪了萩原一眼，萩原做了个求饶的动作，乖乖站到了警部身后，做一个安静的装饰物。
五十岚警部嘴里说着一些烂熟于心的慰问话语，眼神时不时瞟向不安分的小伙子们。萩原研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场慰问的目标显然不是山本。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你考虑好了么？
五十岚警部这样问道。
真的决定了么？
萩原研二问自己，明明最初只是想要一个不会失业的工作吧，不管是教师、医生、还是政府人员都可以选择，哪怕是警察，也有相对安全的交通科，那么何必呢？有什么非来这里不可的理由么？
“我们不会辜负队长的期望，”话题不知何时扯到了两人身上，松田阵平眼神坚定得恍若在宣誓，声音铿锵有力，“为了公众的利益，我愿意献出一切，哪怕是死亡也——”
“小阵平，”萩原研二笑着打断了他，“还不至于到那时候啦。”
松田阵平这才意识到这里有个刚刚逃离死亡的队长在。
“有觉悟是好事，”山本队长倒是不太在意，反倒是笑了起来，“不过确实，现在还不必那么沉重，那种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或者可能永远不来，别那么紧张，□□处理班也是有成功退休的老人的嘛。其实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庆幸了，活着总是好事啊。只是有时候会想——”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大概是想看看那灵敏的手指，那厚实的手掌，最后只动了下包成棍子的胳膊。
“——那个时候，真是安静啊。”
“有时候，我觉得世界是安静的。”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说道。
“你可以理解的吧，那种什么都听不到的情况，明明睁开眼就能看到面前的人在说话。啊，不用担心，我学了唇语哦，工作的话完全不会影响的。”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青年有着俊秀的外表，明明是将近一米九的大块头，在做出这种娇俏的表情时却格外和谐，甚至还有一点可爱。那双扑闪着的紫色眼睛仿佛在发射着什么光波。
“成熟的大人才不会被这种小意外影响到工作状态，我可不会输给我的工作狂同期哦，所以请放心地交给研二酱吧，安心与信赖的萩原警官——”
“那个，萩原先生，你之前说有困扰是么？”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打断了他。
“啊是的，”萩原研二的欢乐演出仿佛被按下了什么暂停键，他低下头，声音也变得低落起来，“毕竟啊，唇语什么的得面对面才能看到吧，这样的话，在看不见的时候不就听不到了么？”
“看不到的时候？在背后么？这确实会带来危险。我记得您是要出外勤的？是在复杂环境下无法反应么？”
“唔，那个也是啦。真是的，都说了不会耽误工作的，应该做的事和不应该做的事我可不会混为一谈——我的工作记录可是完美哦。”
“那您是指？”
“是电话啦，”萩原研二动了动指尖，肌肉牵动下那修长完美的手指颤动了下，“我听不到电话了。”
“我记得您今早是接听了预约电话后过来的？”
“所以说是有时候啦。”
“那您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么？”
“完全没问题哦，需要我闭上眼睛么？”
“不，这就不必了，您现在看上去状态不错。我记得您在四年前遭遇了一场爆炸事故？当时您有受伤么？”
“我不知道班长怎么和你说的，但是没有哦，我的身体健康健全，遭遇了事故的另有其人，我只是近距离听到了一场爆炸而已。”
“近距离听到？您是在爆炸现场么？”
“……不，我不在现场。”
萩原研二沉默了下。
“是打电话啦。爆炸发生的那一刻，我正好调到了最大的音量呢。”
“那还真是不幸，”男人沉默了下，为萩原的遭遇表示惋惜，“这样的话，也不能排除是爆炸造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我记得您并没有器质上的疾病？”
“是的，不过这种话题有必要么？你应该早就看过我的资料吧，说不定比我自己都要清楚呢。怎么样？上面怎么写我的？”
男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跳过了这个问题。
“班长准备得还挺全面。真是的，都说了研二酱没问题的，班长就是喜欢操心。有时候朋友的担心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呢，你也这样觉得吧？”萩原研二笑了下，“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全身心地信任着你哦。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是专家吧，就好像我也是专家，大家也一样地信任着我呢，拆弹的时候，啊，”他的嘴角还是微笑的弧度，他的声音依旧上扬，透着一种轻快的明媚，“破案的时候？”
“就我个人来看您的问题不是很大，只是一些轻微的应激障碍，建议平日里远离刺激源。您现在是在？”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三年前就调职了。就像你说的，我的情况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在□□处理班了。所以可以麻烦你通过一下评估么，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愿意接收我的地方，可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事丢了工作啊。”
“以您的身份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被停职吧。”
“计划外的休假也很麻烦的，研二酱也有自己的安排啊。你也知道的吧，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小目标，所以就拜托啦，医生大人。”
“这种事情您不必担心的，”男人合上本子，一直挺直的背放松下来，“也祝您接下来工作顺利。”
“那就太感谢啦。”
萩原研二站起身，摆摆手向门口走去。
“也代我向小降谷问好。”
走出医院时早已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好心的医生大人似乎是特地为他延长了时间。真是不可思议，明明下午便来到了这里，竟在此耗费了如此多的时间。
夕阳将天空照成鲜艳的红色。萩原研二看着天上燃烧着的火焰，忍不住拍了张照待之后分享给友人。
“如此美景也算是不虚此行吧，啊，不过是小阵平的话早就坐不住了吧。”他想起自家许久不见的友人——浑身散发着烦躁气息的松田阵平，大步流星地走进诊室，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摘下墨镜，露出那张帅气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不对，这时候应该要嘴角下垂，凫青色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前方的人，就好像锁定犯人那样——糟糕，这不是很帅么。
“啊，先坐不住的说不定是医生先生，虽然小阵平超帅的，但不是所有人都像研二酱一样有抗体的！可恶，所以说就是欺负研二酱嘛。下次果然还是，不对，才不会有下次！”
明明是好不容易的休假，结果还躺在床上时就接到了电话，然后就被莫名其妙的门诊预约叫到了这里。不过因为是班长，所以研二酱完——全不生气哦。这样想着，憋了一路的萩原，在走到公寓门口时还是没忍住按下了班长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从那头传来了某个沉稳的声音。
“喂，是萩原么？”
啊，多么靠谱的声音，完全听不出就是这家伙浪费了他宝贵的假期。好过分哦，在警校的时候就察觉到了，班长果然是个可怕的家伙，能和他们玩到一起的果然都是一肚子坏水。
“真是的班长，明明因为你我可是完全没有休息哦。”
“抱歉，因为上班时间不方便去，而且如果不帮你预约的话你是不会去的。”
“我明明有答应过的。”
“那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吧？”
“好吧好吧，那么，现在可以安心了？”
“你为什么认为会告诉我啊？那是病人的隐私吧。”伊达航叹了口气，顺带无视掉了萩原‘谁是病人啊’的抱怨，“不过你愿意去我就放心了，萩原，我一直很担心你。自从松田走后你一直在勉强自己。已经过去四年了，那件事你没有任何错。”
“班长，”萩原研二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叮叮当当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着，“娜塔莉小姐在叫你哦。”
“唉，娜塔莉？你已经到了？不不不，是我来早了，你不用那么赶的。不麻烦的，是同事们推荐的，说是餐厅排行榜什么的，我也觉得挺不错的，你今天真好看，啊，是么……”
“真浪漫啊，”萩原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是铃木家新开的天空旋转餐厅吧，办公室的女士们最近可都是在念叨哦。我记得那个要提前很久预约，很用心嘛班长。”
“不愧是萩原啊。”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研二酱才不要就着狗粮吃泡面，那也太可悲了。”
萩原研二用肩膀夹着手机，拎着水壶往里头灌水。橱柜里有他上周刚买的泡面。
“不要总是吃这种东西啊，偶尔也吃点有营养的，我记得你做的东西是能吃的吧？对了，下周去联谊么？说真的，萩原你需要放松一下，你多久没休息了？”
“在娜塔莉小姐面前说什么啊班长！这种时候要有点恋人的自觉哦？而且打扰我休息的就是班长你吧。”
“我也可以和娜塔莉一起去，娜塔莉不会介意的。”
“喂喂，尊重一下联谊啊！你们把那当成自助餐了么？好啦，我没有羡慕，快去约会吧，不要让娜塔莉小姐等久了。再见了，班长。”
“再见，萩原。”
萩原研二挂断了电话，屋子里重又变得安静下来。他盯着滚动的开水，烧水壶不时发出‘噗噗’的声响，水汽氤氲着往上飘荡。
“可怜的研二酱该吃晚饭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去日之日-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