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遵》晴天小菌猫

25、瘴气林的秘密(之贰)

　　逆着风向，走了许久，茂密的树林中如潮汐般，退出一条分支错杂的小道，埋在土地中的鹅卵石和腐朽的枯木，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水流经过。
　　或许沿着这条干涸的水道，就能走到山川的出口。

　　随着两人脚步的深入，渐渐水道里出现了清澈的溪水，有一些很小的鱼在其中游动，再往前走，溪水越来越浑浊，似乎有不少水中捕食者在暗中潜伏。

　　好似丝毫没被两人的闯入所惊扰，几只河獭纷纷从水中跃出，慢条斯理地叼着大鱼，爬上水岸边的浮木，开始啃食起来。

　　这里的气流却变得有些奇怪，在空中盘旋，然后才朝一个方向汇去。

　　注意到这点，两人抬头望向天空，上面澄澈的蓝天形成一个椭圆形，椭圆边缘与山谷里环绕的瘴气有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气流就在椭圆形的蓝天中静静旋转。

　　“奇怪？”
　　突然那蓝天切换至黑夜，椭圆形的蓝天打横翻面，黑洞洞的空间里闪烁着尖锐的荧光。

　　还未等两人眨眼，黑洞洞的椭圆形迅速吐出一个柱形的管道，水花发出巨响，被怪嘴的管道猛地击打，在空中高高形成一圈水幕，

　　当水幕轰然落下时，水面上只留下翻腾的血迹，浮木和几只河獭已经不见踪影。

　　那椭圆形大嘴随之转向，朝沈云清和秦寒彻抬起。

　　“跑！”

　　秦寒彻迅速捞过沈云清往右侧一跃，那柱形管道往下，猛地撞到他们原先呆着的位置，卵石被击裂，碎石迸射四溅，打到两人的脸上，擦出几道血痕。

　　护住沈云清的脸，秦寒彻边跑边想，看那怪嘴只停留在空旷的地方守株待兔，那这怪嘴一定不喜欢在树林上捕食！

　　于是秦寒彻朝密林深处加速跑去，那怪嘴紧跟其后，两人身后烟雾四起，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当秦寒彻一个闪身跑进密林时，那怪嘴落下长管，吸了一嘴坚韧的树木，树木碎裂，扎进它嘴的深处，怪嘴噗噗两声吐出碎裂的树干，重新变成蓝色的椭圆形，又移到空旷的溪水上方。

　　果然如此！那怪嘴只在空旷处狩猎！

　　两人正微微松了一口气，以为那怪嘴不会再跟来。

　　那椭圆形的蓝天这时却突然发出阵阵巨大的轰鸣，声音如同牛嚎。

　　密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各处窜出许多动物，兵荒马乱间，鹿、羊、虎、鸟、兔，各种形色各异的动物，都从林中窜出，朝着空旷的溪水处惊恐地聚来。

　　秦寒彻看清，在这些动物的身后，有一条条粗壮的黑色触手，正不断从土中钻出，扬起尘土驱赶着它们！

　　秦寒彻心中大叫不好，他知道这种妖怪，平日无形无影，悬浮在空中，一年只需一次进食，会利用触手驱赶猎物到空旷地带，再用柱状管道似的长嘴捕捉猎物，一网打尽，这也是被镇压在山海关的怪物——“混沌”，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和沈云清还好巧不巧地碰上了它的围猎期！

　　这下麻烦大了。

　　细碎的攻击是没办法奏效的，自己能用大招灭掉这个妖怪，可是这样会引发巨大的能量洪流，导致山崩地裂，数百公里都会被裹挟着遭殃！

　　自己还不想惹这么大麻烦，到时候光明界的人追究起来，自己可就要被关个几百年了。

　　麻烦。

　　秦寒彻打定注意，只要越过触手的攻击范围，混沌就不能再奈何两人！

　　他带着沈云清在触手间左右躲避，可是那触手像长了眼睛似的，秦寒彻往东，它就往东，秦寒彻往西，它也往西，最后在树林间结成网封锁住两人。

　　秦寒彻使出法术砍断触手，黑色触手却源源不断地再次生长，密密麻麻地拦住两人的去路。

　　沈云清在秦寒彻怀中指向天空：“往上走！”

　　秦寒彻眉头一皱：“可是那上面都是瘴气吗，你承受不了！”

　　沈云清：“那你还有什么办法！”

　　秦寒彻脑海中博弈着，在想要选择哪种方法，混沌的黑色触手又再次冲击过来！

　　这时秦寒彻看到前面有多个小妖怪散在各处，在这兵荒马乱中闲庭信步，仔细一看，这几个小东西身上都系着令人眼熟的东西——
　　是那只撞到两人的刺猬，身上捆着的咒绳。

　　难道是那咒绳有驱赶混沌的作用？

　　秦寒彻发动法术，试着操纵藤条将其中一只小妖怪远远地卷过来。

　　触手随着藤条的拉进退开一条小小的通道，秦寒彻手持小妖怪，搂着沈云清，那触手便不再阻挡，让开一道小缝，让两人顺利地走了出去。

　　这山谷真是藏龙卧虎。秦寒彻心想。

　　得快点出去。

　　两人加快脚步，未做休息，重新随着气流方向越林而行。
　　很快秦寒彻的眉头有皱了起来。

　　前面气流的流向处，似乎有个很大的结界，要想越过去，继续顺着气流行走，就只能从结界中穿过。

　　秦寒彻观察了一下这个结界，是由几块咒绳缠绕的奇怪巨石堆叠成阵法。秦寒彻试着丢了个法术进入结界区域内，突然轰隆一声，外面那巨石的表面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痕，随着秦寒彻意外的注视下，哗啦啦碎成几块。

　　自己可没攻击这石头阵，这石头它碰瓷！

　　秦寒彻有些无语地看着石头们，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压阵石已碎，结界不会接这么破了吧？

　　这可麻烦了，万一结界内镇压着其他难缠的妖怪，一但结界破碎，全都出来危害百姓怎么办？自己又得吃好几百年的牢饭了！

　　沈云清正想责骂秦寒彻做事如此鲁莽，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朵里。

　　“我才修好的结界啊——”

　　一只被咒绳缠绕的兔子正坐在黄色的蟾蜍上，大声叫嚷。

　　兔子气急败坏地用手中的拐杖指向秦寒彻和沈云清，拐杖上还拴着一个长着翠叶的小葫芦：“两个没有礼貌的不速之客，这个结界要是破了，里面的妖怪都会跑出来，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们得把我的结界修好才行！”

　　秦寒彻一听，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请问这位小友，我们该怎么修结界？”

　　既然这里有妖怪在管事，那问题就不大，自己只要和沈云清一起按照兔子的指示修好结界即可。

　　兔子拍了拍身下的黄色蟾蜍，蟾蜍小跳着调转方向，颠得兔子晃荡。兔子回身又用拐杖指着秦寒彻和沈云清：“你们俩给我跟上！”

　　兔子领着两人走到一个石洞内，里面的石壁荧光点点，等人一走入洞内，石壁上的荧光变幻莫测，在石壁上穿行，组成一幅幅画像。

　　兔子一指画像：“你们俩仔细看着，这就是石头的来源！”

　　两人走近一看，这些画是由一只只小小的，尾部发着荧光的虫子组成。
　　而图画中描述的石头，竟是一种生物，而不是普通的山石。

　　这种石头生活在阳光充足，日照强烈的土地中，因为外表看起来和石头没什么区别，而且非常胆小警惕，只要被人搬起来，就会很快被吓死。所以这种生物很难从地上的各色石头里辨别、搬运。

　　不过这种石头生物有一个习性，喜欢有香味的东西。它们一般会聚集在有着特殊气味的野花、草药附近，是种有些喜好风雅的生物。只要有香味的东西慢慢引导，它就能自己爬到引导的地方去。

　　夕阳快要西下，秦寒彻提议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帮兔子找石头生物。兔子却不依不饶：“你们打坏别人家的东西还讨价还价，你们人类都是一个样！真讨厌！”

　　沈云清拍了下秦寒彻的肩：“速战速决，我们的干粮不会自己生长，要是时间拖长，干粮耗尽，路途上还要去寻找食物，会更加麻烦，得赶紧修好结界出去才行。”

　　秦寒彻从善如流，点点头。两人就开始在结界内寻找起有带香味的东西。

　　两人逡巡良久，终于见到一处草坡上有着稀稀拉拉几株开花的草药。鼻间也嗅到一股浓烈的草药香味，顺着味道走去，周围的地势开始变得险峻，地面出现一些小洞，裸露出灰白色的岩石。

　　坑洞越来越多，前面逐渐出现一个很大的天坑，往下看去，令人炫目的夕阳射入其中，如同一片金色的池水，底下的草药像水草一样摇曳。

　　草药的不远处，又有一些鳞次栉比的小房子。

　　这里面居然住了人？

　　秦寒彻正要滑下去一探究竟，被沈云清拦住，

　　“秦寒彻，你小心些。”

　　秦寒彻另一只手拍上沈云清的小臂：“师尊，彻儿深藏不露，您还不了解吗？”

　　沈云清轻嗤：“是谁轻易就中了鬼母蜘蛛的计？”

　　秦寒彻抱着手摇晃两下头颈，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说：
　　“确实被这蜘蛛控制着，我可一点都不好，控制不好力道，可就要让师尊受伤了。”

　　沈云清心中默默回忆起来，秦寒彻在蜘蛛印记发作时，是有在极力控制力道。刹不住车也是因为在自己身边一直都是禁欲状态，一旦尝到甜头，不想停下也是在所难免。

　　“师尊，你别怕，如果有什么差池，我就把你抛回上面，你再叫人来救彻儿便是。”
　　秦寒彻已经拉住沈云清，有些顽劣地往坡下滑去。

　　刚走没几步，秦寒彻突然不在往前，沈云清有些奇怪，便走到秦寒彻身侧去望他。

　　一股股墨色的魔气从秦寒彻身上传来。
　　秦寒彻猛地退后几步，身上的魔气便散了些，在往前走，体内魔气又突然高涨起来。

　　“师尊，我感觉这里的气息和鬼母蜘蛛很像。”

　　试探过几次，秦寒彻退回到天坑边缘。

　　“这底下，一定有着鬼母蜘蛛曾经呆过的痕迹！”

　　因为秦寒彻无法通过天坑中无形的控制力，两人便暗暗记住这处地方，

　　秦寒彻围着这个天坑走了一圈，发现小屋中并没有任何人留宿，只是房间里挂弓箭的挂钩上是空的。他又退回到沈云清身边，神色多了几分认真：“师尊，我们得在这里等人了。”

　　沈云清明白他说的是守株待兔，等这房子里的住客回来，再做打算，于是点头赞同。

　　秦寒彻退到树林的暗处，把沈云清按到身后，身体如张弓般绷紧，目不转睛看着天坑的方向。

　　金色的夕阳转变为橙红，在静谧的风中吹出好远，把树木的影子都给拉长，搜罗完地上的光辉，背着背篓沉下西方，最后拉上黑夜的帘子。

　　秦寒彻的眼睛依旧如利刃一般，盯着天坑，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一道流星划过墨色的天际。

　　“咿儿呀，呀儿喂——星如箭，夜如弓，弓披肩头，箭射眼中，满载驱楼空诶——”

　　同样划破静谧空气的，还有这高昂欢快的歌声。

　　几个白萝卜似的小地妖晃着头顶的绿叶，一摇一摆扛着猎物朝天坑里走去。白萝卜的腰间，也缠有一根咒绳，只是上面挂满了铃铛和羽毛。
　　那羽毛就像一只眼睛——
　　是孔雀的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