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演绎》洋晨

59、不健康关系

　　何为也顾不上骂他们了，刚一进办公室，就掏出手机，准备给鄢宁打去电话。但转头一看办公室里那些盯着自己看笑话的人，他又立马收起了自己慌乱紧张的情绪，转而变了一张脸，立刻就严肃起来。
　　“死者的通话记录呢，查到了吗？”
　　胡北月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了，见状就灰溜溜地摸回了自己的工位，拿起一本文件夹，就递给了何为。
　　“死者的通话记录，大多都是网约车平台的客户，虽然他只开了一个月的车，但根据平台数据显示，他这一个月，很勤快，比很多老司机两三月都还跑得多。”
　　“所以呀，他半夜还在外边，不然也不会出事了。”
　　何为也开始嘀咕着翻看起记录来，除了一些被注明是平台用户的电话之外，另一个他经常在半夜三点拨通的电话，也吸引了住了何为的注意。
　　“这个电话的机主查了吗？”
　　“这个啊，正在核实，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那就赶紧的呀！还跟这儿看什么热闹呢！刑鸣呢，车拖回来了吗？郝愿做完尸检了吗？”
　　何为一紧张，就喜欢没话找话说，看了一圈，大家都连忙躲开了，就剩下薄连术那个傻小子还在。
　　“哦，那个早上跟咱们一起排查监控那个小周警官，他走访到了出事那条路对面，银行家属院的一个麻将馆的私人监控，他和瑗姐已经去拿监控去了。”
　　“能拍到那条路吗？”
　　“应该是能的，监控正对着主路，只不过麻将馆的屋主这两天在医院，所以他们跑了些地方才找到他。”
　　“好，你们先继续调查一下死者的社会关系，还有，着重调查一下那家网约车公司，看看他们的幕后老板是谁，找出公司的两个创业人员之间的关系，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
　　“何队！”何为刚要走，薄连术就叫住了他，“这个案子跟网约车公司有关系吗？咱们为什么要调查那个公司的人啊？”
　　“不管跟他们有没有关系，这件事目前来看，都是网约车平台和出租车之间矛盾的爆发，查清楚网约车公司，对咱们以后处理类似案件，也会有帮助的。”
　　“还有类似案件啊？”
　　薄连术一脸的不情愿，最近本来就忙，再加上临近高考了，整个市局都得随时调动起来，连点休息时间都没有，现在还得时时刻刻防备着那些司机继续闹事，真是想想头就大。
　　“行了，干活吧，你跟我一起去拿报告。”
　　既然薄连术这小子出头了，那就带上他一起去吧，不然出门又遇见鄢宁妈妈了，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到处闲逛，刚刚是故意编借口躲着她呢。
　　“阙上闻回来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何为也瞄到了阙上闻的车了，看样子是直接从法院赶回来加班的。
　　“嗯，阙科长太累了，他去验尸房看了一眼，说没什么大问题，就叫郝愿主刀了。”
　　“那就先去找刑鸣吧。”
　　“其实——”薄连术有些不好意思说，还犹豫了一下，“刑科长也加了好几天班了。”
　　“那我自己去停车场，行了吧？”
　　“我跟你一起！”
　　好不容易再逮到一个跟何为单独相处，可以学习一下的机会，薄连术又怎么可能会轻易错过呢。
　　“对了，问你件事，别跟别人说啊，尤其是蒋方义那个大嘴巴。”
　　“你问吧何队，我不会瞎说的。”
　　“你知道蔡局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啊，你不知道啊？”
　　薄连术惊讶极了，照他和鄢宁的关系来看，他应该是十足十的知道蔡局家里的情况的呀。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都知道？”
　　“是啊，好像是谁传的来着？应该是王队他们那边的人传的，我们老早就听说了。鄢教授没跟你提起过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们不聊他的家事，我原本以为——”何为自己也没有了底气，不知道自己对这个问题一直选择缄默，到底是不是对的，“算了，不说他了，你们知道蔡局家里是做什么的？”
　　“何队，你是看到蔡局的妹妹来了，这才问的吧？”
　　“嗯，算是吧，我想心里有个底。”
　　“他们家是做房地产的，不过不是在咱们这儿，在外省，所以一般要不是咱们局里的自己人，别人都不知道的。”
　　“房地产？”
　　何为有些吃惊，刚刚看鄢宁妈妈那身打扮，就挺不一般的，他们家要真是搞房地产的，那鄢宁岂不是个隐藏小富豪了？自己跟他在一起，不会被他们家里人嫌弃吧？
　　“何队放心吧，这两年虽然政策有些收紧，但房地产市场的前景还是不错，鄢教授家里应该还是有些底子的。”
　　何为苦笑着回应了他，但他心里的酸楚，也只有他自己能明白了。我担心的可不是他家里缺不缺钱，我担心的是我自己！
　　“车在那儿呢，刚刚罗库卢已经来拍照取证了，现在刑队和他，应该都在实验室里化验着呢。”
　　“车上有什么残留物吗？”
　　“关于人的——没有，不过有关于肇事车辆的部分信息。”
　　“什么？”
　　“车是黄色的，前盖应该还泛白。”
　　一听到这里，何为的心里不由得更紧了些，这不就是江源市区出租车的明显特征嘛。
　　“那条缝隙里呢，找到什么了？”
　　何为摸着车屁股上被硬生生撞得凹陷进去的地方，费了老半天的劲，也没能把手给伸进去探探。
　　“找到了些残留物，刑队已经拿上去化验了。”
　　“死者的东西都核验了吧，通知家属了吗？”
　　“没找到家属，户籍信息显示，他是个孤儿，未婚，没有子女。不过蔡局他们已经知道这个案子了，因为发生在市政府附近嘛，所以他们已经申请全省的身份核查了。”
　　“死者不是江源本地人？”
　　“他的户口是从广誉市迁入进来的，还得查，不过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偏差的，因为迁入户口的时间就是在这两年，这两年的户籍登记，已经十分严格了。”
　　“走吧，上去看看刑鸣。”
　　刑鸣也确实是熬了好几个大夜了，办公室里，他睡这头，罗库卢睡另外一头，两人脚对脚，蜷缩在一条沙发凳上。
　　“嘘！”
　　何为轻轻关上门，叫走了薄连术，两人转头就自己进了实验室里。
　　“报告在这儿呢何队。”
　　“小声点！”
　　观察着那边的情况，何为也看到了这份已经做完了的报告。
　　“你现在去外边，就是对面那条街上，新开的那家干锅店里，去订点吃的回来，直接送到刑队办公室来。钱我转你，再给咱们办公室也带一份吧。”
　　“吃的啊？”
　　“你跟那个阿姨说，大家熬夜很久了，让她弄得稍微清淡点，刑鸣喜欢吃那家店，加班这么久了，就当是我请客了。”
　　“好，那我现在就去。”
　　人走了，何为也拿上报告，去了他办公室里，轻轻地，开门，进去坐下。
　　“哟，回来了？”
　　刑鸣睡眠很浅，何为在里面一拖凳子，他就立马清醒了过来。
　　“我让薄连术去买吃的了，你喜欢的那家，待会就带回来了。”
　　“谢了啊，算你有良心！”
　　“这是什么意思？”
　　何为拿着报告，递到他眼前，指着上面画圈的地方问道。
　　“镀铬保险杠，前年还是大前年吧，整个东林都出台规定，不再使用此类保险杠了，咱们江源首当其冲，现在几乎已经找不到配置这种东西的车了。这玩意是在车屁股的凹槽里发现的，连续撞击使它强劲地留在了里面，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检测到的。除了这东西，还有另外一种颜色特殊的油漆，黄色的，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肇事车辆是什么车吧？”
　　“出租车，还是前些年就报废了的车型，看来对方真是有备而来的。”
　　“市局、省厅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没看到，今天市政府门口集会的人都没有了，估计是心虚吧。不过这都是次要的，接下来呀，我估计蔡局应该会找你，下死命令，限期破案了。”
　　“我知道。”
　　“哎，上哪儿去啊，我吃的呢？饿死了！”
　　“自己等着吧！”
　　何为要回去，翻看一下，当初他们在市政府门口维持秩序的时候，拍下的照片，当时有很多很多的围观者聚集在一起，说不定里面有些神色不自然的，或者是激动异常的，就是凶手呢。
　　但是照片留下了一大摞，每张照片上面，都有上百人，有些还只留下了个侧脸或者是头顶，根本就难以寻觅具体身份信息。
　　“小胡，这个可以做人脸识别吗？”
　　“这么多啊？我试试看吧，不过要一边识别，还有分类录入数据库的话，得花些时间。”
　　“好，那辛苦你了，你先开个头，我去找人来帮你。”
　　“哎——还是算了吧，他们上手，我不放心。”
　　胡北月向来是喜欢独来独往的，自己能做的东西，是决不许别人插手进来的。
　　毕竟是技术宅，有些别人难以适应的臭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但你也别太熬了啊，做不出来就算了。”
　　刚要去楼上找蔡局汇报汇报情况，一出门，转头就遇上了韩思瑗带着今早他遇见的民警回来。
　　“何队，监控有发现！”
　　韩思瑗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向他邀功，顺便给何为指引了一下，这次有所发现的功臣。
　　“找到嫌疑人了？”
　　“那倒没有。”
　　说起这个，韩思瑗刚刚还晴空万里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进去看看吧，那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市政监控能拍到那条主路的？”
　　“我们看了一圈，没找到，毕竟树已经很高大了，把那边主路的监控给遮住了大半，过了那段主路，就是十分复杂的小路交通网了。咱们要是不能在源头的地方确定肇事车辆的话，是很难大范围追踪那么大的范围的。”
　　“监控里，你们看到什么了？”
　　韩思瑗插入U盘，打开了他们拿回来的视频，监控里确实是显示，6月3日凌晨3点多钟，有一辆黄色轿车从案发地点驶出，不过因为那边广场上的喷泉灯光，照射到对面大楼，形成了反光，所以他们也只能看到车拐进主路那一刹那的清晰画面，接下来，就是一大段曝光严重的监控视频了。
　　“小胡，先做这个视频的清晰化处理吧，那个人脸识别先放着。看看地定格画面，能不能处理出来，司机的面容复原。”
　　“好，我马上开始。对了何队——”胡北月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将两份资料递给何为，“之前那个给死者频繁打电话的号码，我已经跟运营商那边确认机主了，叫——吴邻馨，是江源日报的主编，她工作的地点，就在案发现场附近。”
　　“那栋传媒大楼里？”
　　“是，另外还有这个，这是‘快跑’公司的注册信息，2015年，公司正式成立，当时除了于都之外，确实是还有另外一个骨干的元老级成员。”
　　“郑千回？他人呢，能联系上吗？”
　　“还在努力，不过他自从拿到公司的股份之后，几乎就不怎么在公司常待了，公司的人也经常联系不上他。”
　　何为自己也翻了翻，看了看这个郑千回的一些公开资料。
　　“性骚扰？他还有几项民事指控呢。”
　　“是，他和于都两个人，是大学同学，甚至还是大学室友，这项指控，是在他研究生快要毕业的时候发生的。不过后来有人投资了他们的项目，他们挣到了钱，也就花钱把这件事给摆平了。”
　　何为继续往后看了几页，还真是，庭外和解了，没有打官司。
　　“还有一个叫贺维声的，他跟那俩，也是同学吧？”
　　“是，不过他只读到了大学毕业，而于都和郑千回，则是继续留在学校，念完了研究生。”
　　“好，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先分析人像吧。”
　　转过头来一看，韩思瑗还带着人在门口等他呢。
　　“小周啊，这次多谢你了，我们不熟悉路，多亏你帮忙，我们才能找到这段监控。”
　　“没有，我也没帮上忙，害得你们跟着我，白忙活了。”
　　“你现在还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他一探到何为那口风，还有要继续用自己的意思，立马又来劲了起来。
　　“能不能麻烦你跟小韩，再去走访一下这个郑千回，帮我们找到他。”
　　“好啊！找到了之后呢，带回来？”
　　“不用，你们就在他家周围问一问邻居什么的，看看着郑千回平时有没有跟什么女人来往也别频繁的，尤其是年纪稍长一些的女人。”
　　周渠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了下来，韩思瑗也就跟着他，一块出去了。
　　“何队，你是看到了当时郑千回那个民事纠纷的详细信息了吧？”
　　胡北月一边敲击着电脑，一边问道。
　　“那个报警说郑千回骚扰他的，是东林大学的辅导员，比他大了十五岁，郑千回的很多公开资料也显示，他喜欢比他年纪稍长一些的女性。”
　　“所以呢？”
　　胡北月放下手里的工作，回过头来，想继续听听何为的分析。
　　“这位频繁联系死者的吴邻馨女士，曾经是东林大学计算机专业的讲师，四年前离职，跨行业进入了江源日报工作。”
　　“你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或许是因为男女感情的事？咱们之前一直分析说，这是出租车司机的伺机报复行为，所以一直在往这方面查，或许——还真是像何队你说的这样呢。”
　　“我去会会这个了不起的主编，顺便看看，短短四年，她是怎么成为江源日报的老大的。帮我把郑千回他们几个，还有死者的证件照片复印一张，我拿上。”
　　“可是何队，那个主编的户籍信息显示，她可是已婚哎，而且没有离婚诉讼，你就这样上门，人家会搭理你吗？”
　　“太直白的办法当然不行了，要学会转圜嘛。”
　　何为当然知道，这种事，放在台面上来说，人家肯定是不容易接受的，他毕竟也干了这么多年警察了，问话也问过不少人了，大多数人，他也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他心里藏没藏事了。
　　吴邻馨工作的地方，正在与市政府相邻一条街的新闻中心大厦里，胡北月告诉他，吴邻馨他们的办公室，在最顶层的十二楼。
　　这地方虽然地段不错，但正儿八经盈利颇多的公司并没有几个，大多数都是政府出资扶持的公司，所以虽然是上班时间，何为也并未在楼里见到很多行色匆匆的人。
　　他按照指示走进江源日报的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的人，还大多都在打盹午休呢。
　　“你好，我找吴邻馨吴女士。”
　　何为走到一个像是秘书接待处的地方，刚准备掏出警官证，面前这个慵懒的女人就直接拒绝了他：“没这人！”
　　说话的时候，也根本没看何为，只是自顾自地玩着自己的指甲，俨然不像是一副正在上班的样子。
　　“江源市刑警队，吴邻馨人呢？”
　　见人家不客气，何为也就不再装模作地介绍自己了，这下，那人也终于对面前这个男人提起了精神。
　　“有，她在办公室里，我去叫她。”
　　摸索着墙壁，她慌乱逃离了自己的工位，外面正在打盹的人，也被这边的动静惊醒，一个个的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看样子，他们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接到过什么新鲜劲爆的大新闻了，以至于来了个警察就给他们吓成这样。
　　“你好，吴主编有请，这边请吧。”
　　那人上下一通乱看，对着何为好一阵打量，甚至在何为要借过她身边的时候，直接半蹲在了地方，像是见到了鬼似的，弄得何为自己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你好，江源市刑警队，我叫何为。”
　　“你好，听说你是来找我的？”
　　“是，吴主编现在有空吗？”
　　“我一直都很有空的，很高兴见到警察叔叔，我们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了。”
　　“为什么？政府没有拨款吗？”
　　她起身去给何为倒水，边往吧台那边走边叹息道：“政府的资金援助都是杯水车薪，我们要是自己不能盈利的话，最快今年年底，报社就要不行了，得关门。”
　　“是因为网络媒体的兴盛，所以传统纸媒行业就不行了？”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虽然这是事实，但她也不能不承认，她还是有些不太愿意面对纸媒行业这样的颓势的。
　　“何——警官？你来，不会是为了我们报社的生计，要跟我讨论讨论如何自救吧？”
　　“哦，不是，我来是为了他。”
　　何为先是拿出了连慎奇的照片，递到了她面前去，然后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观察起了她的反应。
　　“他——是？”
　　吴邻馨明显是还想挣扎一下，装作自己并不认识照片上这个男人的样子，还眨巴着眼，一点点地将照片给推回了何为这边。
　　“一个网约车司机，叫连慎奇，他经常给你打电话，今天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他死在了距离你上班的大楼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吴主编，我是警察，不是娱乐记者，没有证据，我是不会来找你的。”
　　何为知道，她还想再挣扎一下，不管她是不是凶手，就算是为了掩盖一下她和死者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她也不可能就这样承认了，自己之前确实是认识他的。
　　只见何为话音刚落，她就收起了自己尴尬的笑容，立马起身，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往门外看了又看，确认没人在外面偷听之后，这才关上门，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来。
　　“我是认识他。”
　　“他是你的——”
　　“我老公在国外工作，他不知道这件事，你们警察不会这么八卦吧？”
　　她什么都没说，但却已经什么都承认了。
　　“放心，我来，是来调查刑事案件的，不是来当居委会大妈，介入人家的家庭生活的，这一点，吴主编尽可放心。”
　　何为看着她不停搓动着自己的手指，就知道，除了两人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之外，她还有事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