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演绎》洋晨

58、遇见丈母娘

　　整个所谓的研发部的办公区域，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宅男的气息，刚一进去，何为就闻了出来，这里边一看就是经常有人留宿的样子。
　　“于都，于都！有人找！”
　　他刚到那条走廊，就开始叫唤起来，可喊了半天，也未见有人应他。
　　“不会是出去了吧？”
　　何为假装好奇道。
　　“不会！他出去了，我肯定会知道的，他是个工作狂，最近不是司机们闹得厉害嘛，他呀，基本上就住在公司里了。”
　　正说着，那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颗人头来，连点动静都没有，直愣愣地就那么冒出来了，给他们仨吓了好大一跳。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呢！”
　　“贺维声，你上来干什么？他俩谁呀？”
　　很明显，对于突然出现的生人，这个于都是很警惕的，甚至保佑敌意的。
　　“这两位是警察，找你有点事，你赶紧去洗把脸吧，别耽误人家正事了。”
　　这时候他才勉勉强强地站直了身子，擦了擦眼睛，看清了眼前何为和蒋方义掏出来的警官证。
　　“警官啊，你们···你们上来了。”
　　“于先生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们——上来了？”
　　何为刚想打量一下这个神色紧张的技术宅，想着在他身上一定能找出不少破绽来，没想到他刚说完，那个带他们上楼的保安贺维声就又插话起来：“哦，何警官，是这样的，之前呢，也有警察叔叔在我们公司楼下，维持过秩序，那时候出租车司机不是老来闹嘛，他们帮了我们不少忙呢。不过也没什么警察进来过我们这大楼里，以前我们都是跟政府的相关人员谈的。”
　　看着眼前这个比正主还健谈的保安，何为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一把，看来是自己偏见太重了，这小子肯定不只是个保安，说不定还是他们公司聘请的新闻发言人呢。
　　“既然帮过你们，那就请于先生，还有这位贺先生，也帮我们一个忙吧。”
　　“好！你说！”
　　何为看向的是那个于都，正准备答话的，也是于都，可抢先一步接茬的，却是那个贺维声。何为看得出来，他俩的关系并不像之前贺维声说的那样好，反倒是这个于都，对他还有些不不耐烦的样子。
　　“那什么，你们先坐，我去倒水，两位喝茶还是咖啡？”
　　“茶就好，谢谢。”
　　支开了他，何为也终于可以坐下来，审视一番眼前这个两眼乌黑的年轻人了。
　　“于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听说‘快跑’这个公司最开始的软件开发，就是你做的？”
　　“过奖了，不过确实是我和另外一个程序员一起做起来的，后来就有投资人看中我们这个项目了。你也知道，互联网产业嘛，这两年兴起得比较快，很多比较保守的人，都不太能够接受这样的变革，有些情绪也是正常的。”
　　他的话题点，一直都在那些闹事的出租车司机上，看来，他也肯定是以为何为他们上楼，也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于先生放心，你们公司和出租车司机的事，政府会派专人来解决的，我们今天来呢，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哦，什么事？”
　　“贵公司的一位注册网约车司机，在今天凌晨，准备接单的时候，被人开车给撞死了。我们来，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希望你们能给我们提供一下，他在你们公司的详细工作记录。”
　　“这个···”何为的请求明显是让他为难了，一听见是要看后台数据，他就又开始搓起自己的手指来，“这个得我们老大同意才行。”
　　“你们老大？”
　　听上去倒是挺像个□□团伙的。
　　“就是我们老板！我们都这样叫他。”
　　“那能不能麻烦你——”
　　“我现在就去，你们稍坐。”
　　从座位上猛地一下站起来的时候，他甚至差点没站稳，幸好何为手快，一把搀住了他。
　　“没吃早饭吧？蒋方义，下去给于先生带份儿早饭上来。”
　　“我？”
　　“去呀！”
　　何为给了他些眼神暗示，蒋方义便立马热情地直奔楼下早餐店而去。
　　“于先生经常这样熬夜加班吗？工作是重要，可那也没有自己的身体要紧呐。”
　　“没事，我年轻，正是拼的时候，现在不努力，以后更没什么机会了。”
　　说这话的时候，贺维声正好端着茶水路过，一听见他这话，脸色都变了不少，尴尬地寻摸了一个地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就从何为手中把他给接了过来。
　　“待会我去给你买早饭吧，你先去办公室歇着。”
　　“不用，那位警官已经去了，我跟警察先生还有话说，你下去吧。”
　　于都毫不留情地撒开了他的手，言语之间，也是十分冷漠，说着就要赶他下楼。
　　似乎这楼，就是他们之间身份的分界线一样，于都会时时刻刻提醒他，注意些分寸。
　　本想跟着他一起进他的办公室，于都却说里面乱的很，不适合外人落脚，还是去会议室好些。
　　何为没有拒绝，人家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办就好了。
　　“不知道何警官要查的人，叫什么，是什么时候注册的？”
　　何为掏出手机，打开了胡北月发来的消息。
　　“叫连慎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注册的你们公司的软件，这个还得请于先生帮我们查查了。”
　　“好，等我们老大回复了，我立马去给你找。”
　　会议室里，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他也不说话，何为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期间要不是蒋方义买了早餐回来，暂时地打破了一下这尴尬的氛围，何为觉得自己，就快要望眼欲穿了。
　　跟一个不会说话，不喜欢说话的技术宅待在一起，实在是太熬人了。
　　“来，于先生，先吃饭吧，饿久了会得胃病的。”
　　何为把包子递到他手里，他捏了一下，顿时就忍不住地要吐出来，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干呕。
　　“怎么了这是？”
　　何为还以为是这玩意味道很奇怪，他吃不惯呢，还特地拿起来，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
　　“没事，我就是好久没吃过早饭了，一大早上吃这种荤腥油腻的东西，有些受不了。”
　　何为一听这话，一个白眼就给蒋方义翻过去了，伸手就要去搀他起来。
　　没想到的是，他对于何为要来扶起自己的举动，顿时就变换了一下蹲着的位置。虽然动作很轻微，但依照何为的经验，他看得出来，他这是不想自己触碰到他另一半的身体的，刚刚扶他进办公室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起初何为还以为是人家的什么怪癖呢，但是现在看来，这小子似乎是在有意隐瞒些什么，他这是很明显的做贼心虚。
　　“不好意思啊，我们平时吃这玩意吃习惯了，害得于先生不舒服了，对不住啊。”
　　“没事没事，警官言重了，是我这身体不太好，连累你们了，连个早饭都吃不安生，见笑了。”
　　正说着，他的手机就“叮咚”地响了起来，他也马上支撑着身子爬了起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讯息。
　　“老大同意了，那你们稍等我一下，我把电脑打开，帮你们查查。”
　　有了刚刚的事，这下何为就更留意起了他不愿意示人的另一半肩膀头子来，不过何为自己也明白，有时候纯属就是自己职业病犯了，想多了而已。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眼前这个于都，给他的感觉，真真不像是个心里坦荡的好人，这次他的直觉，也就更加强烈了些。
　　“连——慎——奇，是这个名字吗？”
　　他扭过头来询问何为的时候，那半边身体的不适感，显得更加强烈了些，疼得他都有点呲牙咧嘴的了。
　　“是，就是这个名字，那个——就是那个！”
　　资料一调出来，何为一眼就认出了他在案发现场见到的那个死状惨烈的男人。
　　“他是一个月之前才入职我们公司的，属于是新员工。当然了，我们公司跟司机，也算不上是完完全全的上下级关系，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合作关系。”
　　“那能给我们看看他这一个多月的跑车路径，还有他都搭载过什么客人吗？”
　　“可以，我把数据拷贝给你们，两位可以带回去看。”
　　看样子这是要送客了呀，何为面上表示着感谢，其实心里一直都在想着，要怎么开口问问他关于他那不太舒服的肩膀头子的事。
　　“于先生，工作是要紧，但也不能耽误了身体呀，我看你不只是胃不太好，就连这肩颈，问题也是很明显的，要不我帮你正一下骨？”
　　“不用了！”他连忙后撤两步，直接拒绝道，“不用麻烦何警官了，你们工作又忙又累的，怎么还能麻烦你呢，待会我自己去按摩区找个按摩椅按一按就好了。”
　　“好，那就谢谢你了，这一趟趟的打扰你休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我送你们下去吧。”
　　“没关系，是电梯，我们自己走吧，不用送了。”
　　走的时候，大家倒是其乐融融的，可是刚一进电梯，蒋方义就立马凑着脑袋探问过来。
　　不过他还没开口，何为就扬了扬头，示意他，电梯里有监控，有话出去再说。
　　“何队，你也觉得这两人不对劲吧？”
　　“你说的是那个保安贺维声，还有上头那个于都？”
　　“不然呢，不是他俩还有谁？”
　　“刚刚于都可说了，开发这个软件的，是他和另外一个程序员，两个人一起弄的。现在于都在公司加班，那另外一个人呢？”
　　“何队你是觉得，那个于都身上的伤，是跟另外一个程序员打架时留下的？”
　　“不清楚，回去查查看吧，看看这另外一个天选之子是谁，另外，去经侦那边问问，看看这个‘快跑’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
　　开车驶回警局的路上，何为遇到了正要去学校上班的鄢宁，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的车，按了下喇叭示意，随后就各自驶向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何队，你不下去跟鄢教授打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晚上回去也能见着。”
　　嘴上是这样说，不过一大清早就在外头偶遇到了他，何为的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只是不好意思说，不想让蒋方义这个八卦怪又找到话题出去叽叽歪歪罢了。
　　“那边是什么？”
　　蒋方义眼尖，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还能看见何为这一侧路旁的情况。
　　“比赛海报，你瞎呀，那么大都看不见。”
　　“哎，何队，那是你弟弟吧？哇塞，都总决赛了呀！”激动之余，蒋方义还一把手搭上了何为的胳膊，“何队，帮我弄两张票吧，山顶也行啊，我要去现场看！”
　　“撒开！开车呢！”
　　“何队，求你了！最近这么忙，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你就给我们放个假吧。”
　　“办完再说，到时候我给你们买票。”
　　“好好好！太好了！ 你不知道，上次旗龙进总决赛的时候，我还在上大学呢！多少年了，终于是见到天光了！”
　　“行了，案子办完再说，要是总决赛结束之前，结不了案的话，你呀，手机看回放吧。”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看着路旁那一排排的宣传海报，何为也是深感欣慰的，尽管他自己嘴硬，一直都没有承认过，但有这样一个弟弟，也确实是挺让人骄傲的。
　　回到警局，何为借口要看看车底盘的情况，把蒋方义给支开了，其实他是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车里，给赵归淮打去了电话。
　　本以为他训练忙，不会接通，没想到电话里刚“滴”了几声，那边就有一个欣喜异常的声音传来“哥！你好了？”
　　“什么我好了，难道我坏过吗？”
　　“哥，之前听妈妈说，你受伤了，在养病，我也不敢给你打电话，最近队里管得也严，不让用手机。不过现在知道你没事了，我就放心了。”
　　人家都这样说了，何为本应该也表示一下，跟他叽歪两句，说点贴心的安慰话，可他的性子就那样，跟越是在意的人，就越是拉不下来脸，那些话在嘴边直打转，可他就是说不出来。
　　“好好打，到时候我有空了，去看你比赛，你别太早被淘汰啊，我最近两天可没啥空。”
　　“好！放心吧，我答应你了，到时候总决赛颁奖，你得来的！”
　　“上场的时候小心，别大意了，上次关键球失误，让人骂惨了吧？别放在心上，大家都是关心则乱，实际上都是对你期望高，才会口不择言的。”
　　“哥，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哲理了？跟大教授待在一起，气质就是不一样！”
　　“别贫了，快去训练吧，待会教练要找你麻烦了。记住了，别嘚瑟啊，心里还是要憋着股劲儿的，不然到了场上就泄了气了。”
　　虽然他自己不是职业球员，但教训起人来，倒是真像个老辣的高手教练一样，絮絮叨叨个没完。
　　打开车门下去，何为还真假模假样地敲了敲车前盖，不过也没细看，瞄了一眼，就准备上去办公室了。
　　刚准备走，那边停车位上，一脸醒目的红色法拉利，就一下子吸引住了何为的注意。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开错地方了，这转头环顾一圈，这就是他们局里的停车场啊，谁会没事开这样一辆车出来招摇呢？就算是局里有那么一两个富二代，也没有如此张狂的呀。
　　好奇心驱使他走了过去，前前后后地细看了起来，车牌还不是他们本地的，是一辆西安的车。
　　刚想去找门口的陆大爷问问看，那边的台阶之上，就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何为一脸的惊恐，顺着声音回望过去，那边的台阶之上是一个正在朝自己招手的女人，看着年纪也不小，不过打扮得倒是挺时髦的。
　　“谁呀这是，这么浮夸。”
　　何为忍不住地吐槽起来，一边朝上头走去，一边细细回想着，自己见过这个人吗？没有吧？如此雍容华贵的中年女性，何为也只认识一个呀，那就是自己的妈妈。不过这也不是她的风格啊，她这个人一向是不喜欢奢华的，简单最好，肯定不是自己认错了，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您是——”
　　走近了之后，她才摘掉墨镜，何为也才有机会细看起了眼前这个女人来，眼熟倒是挺眼熟的，不过自己确实是对她没什么印象的啊。
　　“我是你们蔡局的妹妹！当然了，也就是鄢宁的妈妈了！”
　　鄢宁的妈妈？
　　何为呆愣住了，她怎么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以前在自己的构想里，鄢宁的妈妈应该是一个被抛弃，被背叛的苦命女人才对呀，为什么会——还有那车，不会也是她的吧？
　　愣了半天，何为也没缓过劲儿来，没想起来张口叫人，还是她又伸着手在何为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啊？阿···阿姨，您好，您···您这是？”
　　“我来找你们蔡局叙叙旧，我们兄妹十几年没见过面了，没想到他都退居二线了，还是不着家，家里根本见不到他人，所以我就来这里了。”
　　“哦，那什么，刚刚局里出了个案子，他应该是在跟市里的领导交代情况呢，应该是在开会，您进去坐会，进去等吧。”
　　说着，何为就要引她进里边，没想到她的眼神，却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挪都挪不开眼，上下左右地就打量了起来。
　　“阿姨，我早上路过东林大学那边的时候，还见到鄢宁了呢，你来，没告诉他吗，怎么不打电话让我们去接你啊？”
　　“没事，你们都忙，再说了，小宁不知道我今天就回来的。我这次来呢，除了来找你们蔡局，就是想来看看你，我还没见过你真人呢。”
　　何为听着她试探的话，在前面愣住了，脚也动弹不得了，僵硬地转身回去，硬是挤出了一个笑脸来：“阿姨，我···我平时不这样的，就是最近忙。”
　　确实是，他都好几天没有修胡须了，甚至连头发也没剪一下，天气也热起来了，他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股子颓废萎靡的形象。
　　“哎呀！不休息，天天加班吧？我知道的，以前你们蔡局跟你们一样，拼命！家里的生意他一点不上心，就顾着抓贼了。不过我看你呀，倒是挺精神的，还是能看得出来，身条不错，长得也不错的。”
　　“啊？蔡局家里还有生意？”
　　很显然，何为的关注点有一些偏了，问完这话，他自己也不住地挠起了头来，瞧瞧你，问的这是什么话！
　　“对呀，我们家是做生意的，当年他考了警校，生意就只能交给我了。小宁没跟你说过吧，别怪他，估计是他舅舅下了死命令，不让告诉任何人的。”
　　“没有，是我不该问，这是蔡局的家事，我还是——”
　　“哎！”见何为要走，她又连忙一把拽住他，“不妨事的，都是一家人了，鄢宁的舅舅，就是你的舅舅嘛！”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对，她又赶紧改口：“你们有规定是吧？哎呀，看我，一见到你就激动得不行了，急不择言了，不好意思啊，你别见怪。”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那个——阿姨，您要不去蔡局办公室等他，我这边——”
　　何为指了指正趴在那边门口，已经看他好戏看了许久的几个脑袋，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也不知道是该去还是该留。
　　“有案子是吧？那你快去，别耽误你的正事了，我还要在江源多呆两天呢，等你忙完了，咱们一起吃个饭吧，叫上你妈妈一起！”
　　“哎，好，那我就先走了，阿姨再见！阿姨你自便，有事就找我，我办公室在这边，最里面那个。”
　　何为退着跟她介绍，一个不小心，还直接撞上了身后的台阶，栽了个跟头。
　　“小心点！别摔坏了！”
　　最后那两句话，逗得里头看热闹那帮人是彻底忍不住了，扭头进去就开始彻底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