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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再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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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教授家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妈告诉我的,不过你可别出去乱说啊,何队最在意鄢教授了。”
“放心吧,只要你不跟蒋方义说,这件事就传不出去。我忙去了,你也赶紧去看看何队吧。”
何开明的生平经历很曲折,父亲早亡,从小就跟着改嫁的母亲四处讨生活,所以他也一直在不停地更换上学的学校,以至于胡北月查的时候,经常会出现几年的空挡时间,找不到他那个时候在任何地方上过学的记录。
“何队,这个何开明上学时候的记录,太杂乱了,根本整理不出来。”
“他以前待过最久的学校,是哪一所?”
“南桥第一中学,他在那里待了五年时间,从初中待到了高中。”
“是他继父那里吗?”
“是,他母亲改嫁到了南桥,他也就跟着去了南桥。不过他父亲去世,他就退学了,那时候他才小学二年级,之后再有他的升学记录,那就是南桥市第一中学了。”
“中间几年呢?”
胡北月摇了摇头,何为也知道,她要是都找不到的话,要不就是说明何开明那几年根本就没有上学,要不就是他没有被录入学籍信息。不管怎么样,那几年变动的人生,对他来说,应该都是比较难忘的,也很有可能就是彻底改变他性情的源头。
“何队,咱们为什么一定要查他的生平啊?咱们直接去找他老婆的下落不就行了吗?”
“咱们没有头绪,王队他们都查了一年多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他们把精力放在了现在的何开明身上,那我就去找找以前的何开明。不管凶手是不是他,他都跟林瑶枝共同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这中间肯定有联系的。对了,你跟湖山公安局协调一下,让他们帮咱们找找这个林瑶枝的直系亲属,提取一下DNA先。”
“好,我马上给那边打电话,要不要先通知林瑶枝的家属过来,毕竟——何开明已经死了,好歹是他们的女婿。”
“被他卖掉的女儿,还能叫女儿吗?女婿又算什么!咱们只要他们的生物信息就是了,那些狗东西,生了就扔的,不见面也好,就算是找到了林瑶枝,也别再让那些狗东西糟践了她!”
听着何为有些义愤填膺的话,胡北月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对他的指责,是多么的滑稽。
“何队,对不起啊,刚刚不该那样说你的。”
“没事,干活吧,都是小事,别老想了。待会去王队他们那边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初是哪个人贩子做的中间商,把林瑶枝从湖山卖过来的。”
“好,我马上去办。”
何开明除了他亲生父亲还在世的那段时间,小时候的他几乎都是在南桥那边长大的,何为觉得,他很有必要去一趟南桥,查一查何开明在那几年的空挡里,都做过些什么,是不是真的遭受了什么虐待,导致了他这个人人格的扭曲。要是能发现些踪迹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当初把林瑶枝卖到他身边来的那个人贩子。
人口来源在湖山那边,何为不清楚,但何开明这个人他是见过的,比较封闭,看着老老实实的,其实就是个变态下流的家伙!所以,给他介绍这门婚事的,肯定是他从小就认识,或者是以前见过的人,不然他是不会放心的。
这样看来,南桥走一趟就更有必要了。
“蒋方义,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南桥一趟吧。”
“哎好!我就不拿东西了,咱们明天就回,我忍忍就好了。”
“你忍忍?现在是夏天了,再不洗澡,就换人去!薄连术,你洗澡吗?”
薄连术一听说是有任务要出去,自然是高兴的,刚想答应,蒋方义一个眼神过去,他就又立马坐了回去:“何队,我还是整理整理资料吧,大义哥比较有经验,让他去吧。”
“洗澡!”
何为看他那怂样,他也是不敢跟蒋方义争的了,不过回过头去,他就冲着蒋方义警告了起来。
刚要走,那边楼下,蔡局就带着胡北月那个年轻表弟下楼来了,看样子,还是冲着他来的。
“哎何为!”
“蔡局,有事啊?”
“最近没什么大案子吧?”
“有啊,我不是跟你报备了吗,林瑶枝那个失踪案,现在跟一起自杀案联系起来了,我得去查查啊。”
“哎哎哎!那正好,小左跟着你一起去。”
何为看了看他,又打量了一下那个只匆匆见过一面的“书生”,顿时有些不情愿起来。将蔡局拉到一边,何为就有些谨慎地问了起来:“他谁呀?”
“咱们局新来的,档案室的,是省厅派下来的,专门写专题报道的。”
“写谁?我啊?我有什么好写的?我还忙着呢,带上他?我还活不活了!”
“哎——你这什么态度!全省就三个名额,除了咱们,就是南桥和湖山了,你还是最年轻的那一个!省厅的意思,是想把你打造成典型,这样也好宣传宣传你的光荣事迹嘛。”
“我有什么好宣传的啊?蔡局,您是嫌我死得不够快是吧?上次刚有人跑我家去——”
话到嘴边了,何为一下子心虚了起来,面对面看着自己的蔡局,脸色也起了些变化。
“你家怎么了?你家有困难?有困难我去说去!”
“别别别!好好好,我认了,行了吧?让他跟着吧,别到处指指点点的就行。”
“放心吧,人家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很懂事的!”
懂事有个屁用!何为也就是怕他提起鄢宁,拿他说事,自己不好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个交代,不然就算是他吹破了大天,他也是不可能同意带着这么个累赘一起上路的。
一辆车上,现在突然多了一个人,何为还不说话了,这可给一头雾水,没接到任何通知的蒋方义给整糊涂了。
“你好啊!”
不过就算是不认识,笑脸相迎总还是要有的。
“你好,大义哥,我是局里新来的,我是北月姐的表弟,我叫左开云。”
“哦!对对对!我见过你!不过是背影,没看到过正脸,原来是你呀,你是表弟呀!”
蒋方义刚刚就觉得他脸熟,现在一看,确实就是他嘛。
“是,大义哥,这一路,就多谢你照顾了。”
“没事!跟着我,不会让你受一点伤的。你会些拳脚功夫吧?是警校毕业的吗?”
“我是公安大学的,拳脚——不太会。”
“没事,有我和何队呢,不会让你有事的。那你这个文章——要怎么写呀,上面会有我吗?”
蒋方义更关心的,还是他手里那个厚厚一沓的本本。
“要是你想的话——”
“赶路呢!赶紧睡会,到地方就没得睡了,回来换你开。”
何为冷冰冰地插话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聊天,不过那个左开云倒是不觉得尴尬,伸出手到前面去,还给何为递了瓶水,让他消消气。
南桥倒是不远,就是山路多,过去那边得翻不少山,上上下下的,一般的车还真不一定能开得上去。
“何队,咱们直奔南桥一中啊?”
“先去他们市局吧,我联系了两个人,找了点资料,先看看他的资料吧,看跟咱们手里的有什么不一样。再说了,有人家接待,你小子今天晚上也就不好意思不洗澡了。”
“不至于,我这个人一直很爱干净的,就是比起爱干净吧,我更爱工作!”
何为听了他的话,狠狠地冷笑了两声,翻了他一个白眼,便不再言语。
到了南桥,本来人家安排了接风宴了,而且还听说有个省厅的跟着他们一起来了,说什么也要他们吃完饭再走,但何为却表示案情紧急,得马上查清楚,最后饭也没吃,他们就直接蹲在资料室里翻找起来了。
“何队,你饿不饿?”
“饿不死!大老爷们一个,饿一顿怎么了?”
“你是不饿,你是铁打的,可咱们小左警官受不了啊,是吧?”
这个何为倒是给忘了,刚刚人家想请客吃饭,估计主要就是想请他来着,没想到被自己给一口回绝了。
眼下他们也翻找了好一阵子资料了,确实是也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垫吧垫吧了。
“饿了是吧,那就走吧,你们把东西收拾回去,我去叫个人一起。”
“谁呀?”
“南桥的刑侦支队长,我的同学,黎高远。”
蒋方义倒是没听说过他跟这个黎高远竟然是同学,他的同学不是都在外地嘛,怎么还有这么近的?不过黎高远这个人的大名,他们倒是有所耳闻的,办案也很有效率。也不知道他俩在大学的时候是不是一个班的,那老师要是见到现在的他俩,估计能乐开花吧。
四个人在何为的组织下,单开了一个饭局,何为这个人呢,很犟,又不太喜欢应酬,所以基本上不跟什么生人吃饭的,也不会轻易带什么生人去自己的社交圈里。这个黎高远,算是蒋方义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外人吧。
“你们来南桥,不会就是为了一个失踪案吧?”
黎高远看起来比何为健谈多了,席间,都一直是他在调动气氛,所以尽管是第一次见面,大家也不会觉得拘谨。
“吃饭不说案子了,这件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们就是不放心,想亲自过来看看。”
“没事,看吧,明天去哪儿,我正好最近有空,我带你们去吧。”
说话间,那个黎高远竟然直接将手搭在了何为的肩上,两人之间的氛围,也一下子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何为明显是有些抗拒的,所以借着以水代酒药敬酒的机会,赶紧就从他的包围之中,挣脱开来了。
蒋方义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没什么这种遇见前任的经验,但他眼尖呐!尤其是何为的事,他一看一个准儿!
吃完饭要走的时候也是,他们三个打算去住宾馆的,可那个黎高远却说,他家还有空房,反正就住一天,可以去他家睡会儿。
蒋方义自然是不敢随便应下的,只能跟着看向了何为。
何为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蒋方义都想尽办法,想给胡北月他们传递点新的八卦消息,但奈何何为看得太紧了,他连掏出手机的机会都没有,这点激动人心的八卦,也就只能暂时被憋在心里了。
好不容易到了他家,蒋方义终于找到了机会,拍了一张黎高远给何为开门,两人一起进屋去的画面,发给了胡北月。
“家里两间卧室,你们怎么住?”
蒋方义跟在后头,刚准备看好戏,没想到何为就把他给提溜出来了:“你跟黎队住,免得你不洗澡!看你好不好意思!”
“我啊?我——”
蒋方义看了一眼黎高远那一脸落寞的眼神,顿时更加确信了,他俩有故事!还是大八卦!得深挖!
“那你们就住那边客房吧,我家不大,平时就我一个人,客房也很干净的。”
“打搅你了高远。”
“没事,你多难得来一回啊,我得好好招待不是,等我下次有时间去江源了,再麻烦你去。”
小屋确实是很干净,掀开遮尘布床就能用。
“你不介意我睡外边吧,晚上我可能想上个厕所什么的。”
床本来也不大,主要是何为怕自己个大块头,给人家挤着了,睡这边,好歹还能靠着衣柜借借力,给他多腾点地方。
“没事,我都行。”
跟左开云一个屋,何为就放心多了。刚刚找黎高远来一起吃饭的时候,何为就发现他的不对劲了,不过刚到南桥,人家就给自己打过电话了,要是真不搭理他,自己也说不过去,不过现在搭理了呢,又有些惹祸上身的意思。
还是这个屋好啊,好歹说话还是不用顾忌什么的。
“不介意我就在这儿——”
何为指了指自己的皮带,有些粗狂地已经解开了一个扣,这才想起来自己面前还有一个人。
“没事,我出去看看。”
还以为是自己太粗鲁吓到人家了,何为顿时脸都红了大半下去,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跟蒋方义一个屋算了,至少能自在点。
“那个——小左啊,我洗完了,你可以进来了。”
何为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他名字的时候,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生涩感,好像自己犯了什么糊涂事一样,有些难以启齿。
“何队,你这么快啊。”
“哦,冲凉嘛,现在天气热了,很快就洗完了。倒是你,没这么出过差吧?不好意思啊,刚刚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正好我也体验体验,看看你平时是怎么办案的,到时候回去写稿子,更有心得一些。”
“是嘛?那那稿子——是不是都是夸我的话呀?哎,你写好了吗?能不能给我看看先?”
何为很是好奇,他在这样一个不熟悉的人眼里,会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况且,这些东西将来可是要见报的,自己那点丑事要是也被他给写上去了,以后还不知道要丢人丢到什么地方去呢。
“还没呢,蔡局的意思是让我先跟着你,实地体验一下你的工作日常。不过何队既然有兴趣看看的,到时候我写好了,先拿给你过目吧。”
“那就多谢你费心了。”
何为那小脸,止不住地狂笑,转过半边脸去,左开云还是能瞥见他咧开的嘴角,不禁就问了起来:“何队这是想给什么重要的亲人朋友看看吗?”
“哦,是啊,他——他对我的工作不是特别了解,但他很支持我,这么久以来,我都不敢跟他说我工作的具体情况。不过现在好了,你的稿子是省厅让写的,我拿给他看看,也好让他瞻仰瞻仰我的英武之姿嘛!”
“何队跟他——真好啊。”
他说话声音很小,何为甚至都没听太清,不过转头过去一看,他已经将脑袋埋了下去,估计是不太想听到自己那点私事吧。
何为也明白,这种事不是所有人都鞥接受的,自己也不能强求人家理解,赶紧就转移起了话题,让他早点睡,明天他们还要去下一个地方转转呢。
“那是个高中,何队。”
“啊?”他这么一说,何为霎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呢,“哦,是个高中,咱们的嫌疑人以前在那里上学,我估计可能会有些线索,去看看吧,免得白来一趟了,开车也挺累人的。”
“那我给你揉揉?”
左开云的手都已经伸到他后背那里来了,何为猛地一下做了起来,赶紧推脱道:“哎!那可不行!这算怎么回事啊,那我回去了,蔡局还不得怪我不懂事,没照顾好你?我没事,习惯了,这才多远呐,早点睡吧,明天到了现场,你做笔录,也可以充当你的素材嘛。不过——纪律你是知道的哈。”
“我明白,不会外泄消息的。”
黎高远家的客房确实是不大,半夜里,何为想翻个身都不太行,而且床板还超级软,人只要一动,就会连带着整个身子往最中间的受力点里凹下去。两个人被挤到一块,愣是没睡好觉。
半夜,趁着他没了动静,何为拿上毯子,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客厅的沙发上睡,这样总好过一直挤到一起吧。
第二天一早,他也很早就醒了,将东西放回客房,不想让人发现他晚上是自己一个人出去住的。
装模作样地来到厨房,何为又开始捣鼓起了早餐。
“这么早啊,是不是软床睡着不踏实啊?我昨天本来是想叫你跟我一起睡的,我这边的床是硬床来着。”
黎高远第一个醒了,何为的面条也煮好了。
“叫他俩来起来吧,待会还得赶路呢,晚上还得开车回去,时间真急呀。”
“下午就走啊,不多留两天了?”
何为没敢看他在,只说是他妈妈回来了,他们得一起吃个饭。
“伯母回来了?你们——一起吃饭啊?”
何为当然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祈求,但他也只能装作不懂的样子,使命地再叫了那俩人几声,努力地想要打破这跟他独处的尴尬局面。
黎高远也知道,他是在故意躲着自己,虽然他面上不说,但他能看得出来,他在刻意地回避自己,从昨天见面的时候起就是这样了。
“鄢宁也去?你们还在一起啊?”
“在,他——现在已经升副教授了呢。”
何为也只是继续跟他聊着家常,抬眼瞧他那一下,也是很快地就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眼神,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有什么不自然的。
但显然,他俩都是刑警,都很老练,谁还看不出谁呢。
“十五年了吧,你跟他。”
“差不多吧,咱们高中毕业,差不多也是这个年头。”
何为来来回回地端着一碗碗的面条,从厨房走到餐桌边上,期间路过了他很多次,尽管两人身量相当,但也几乎没有任何对视的机会。
何为知道他的心思,当年是,现在也是。不过只要是那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他就不会轻易去冒这个险。
“十周年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来啊,我还以为你会有空呢,我专门请假回的江源,结果没等到你。”
何为站在餐桌边,顿了口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来回答他了。
“鄢宁那时候病了,局里也还有些案子没处理完呢,交给他们我不太放心,但是咱俩这不是又遇见了嘛。老黎啊,以后有机会来江源,我和鄢宁在单独请你!”
何为话里的拒绝,已经很明显了,他也就不再急于挣扎,转脸回屋,去叫蒋方义起床。
“你起了啊?”
刚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蒋方义,加上主卧离厨房很近,何为也听到了他们那屋传来的动静。
“何队,黎对,早啊!左儿,早啊!”
看他那脸上写满了的紧张,何为就知道,这小子刚刚肯定是在偷听了。不过人多,他也没有发难。
四碗面,四个人,一张桌子四个边,一顿饭吃完,他们甚至都没什么言语交流,大家心里都藏着点心事,不敢开口,也不敢问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