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演绎》洋晨

39、我也为你感到骄傲

　　五月初，正是季后赛如火如荼地开始的时候，江源在此之前已经五六年没拿过总冠军了，所以即便是进了季后赛，也几乎就是一轮游的水平。如今，球队以常规赛第一的成绩再次闯入季后赛，这也就给了江源无数篮球迷们，看到球队夺冠的希望。
　　何为也知道季后赛的门票难抢，所以在把票给阙上闻的时候，他都是偷偷摸摸地把他给叫出来，再交到他手里的，生怕队里那几个知道了，要活吃了他。
　　“就给我一个人呐？这么好？”
　　阙上闻习惯性地觉得何为是要坑他，塞给他的票又被他给递了回来。
　　“不去拉倒！VIP的票，我挂出去卖了，也得好几万呢！”
　　“哎哎哎！给我给我，真的呀？那我收着了啊，替我谢谢你弟弟。”
　　何为本来想的是不去，把票给他们几个，让他们去看的，可票就三张，分不均不说，赵归淮也确实是真心实意邀请了自己的，要真不去，放了他的鸽子的话，以后两人难免要见面，自己也确实是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对他了。
　　正好鄢宁最近也有空，就带着他去看看了，顺便排解一下前两天被人追上门，还差点被绑架的坏心情。
　　5月4号，青年节这天，季后赛第一轮开打。晚上7点半，江源市体育中心，一万两千人的座位，座无虚席，喊声漫天，旗龙队在自己的主场，即将打响季后赛的第一枪。
　　现场的解说、观众，还有球队管理层，无一不是热情澎湃的，除了那个坐在主席台正中间的男人，死板着一张铁青的脸。
　　“哎，老何，那是那个叫——黎什么的吧？他怎么会在这儿？”
　　“人家已经是董事局主席了，整个球队都是人家的，你说他为什么在这儿。”
　　他的位置很靠前，就在主队的替补席后面，而他们身侧不到四五排的位置，那台子上就是那帮西装革履的老板们。
　　“嗨呀，还真是——世事无常啊，一个黄毛小子，竟然成了董事局主席了，思源是不是不行了呀？还是黎家没人了？”
　　“黎康源本来就没有孩子，就一个私生女还让人弄死了，至少公司高层的权利，不会再留在他这一脉手上了。不过这个黎景琛嘛——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前没听说过黎家还有这样的一号人物啊。”
　　“我也没听说过，照理讲，黎家家大业大的，继承人应该早就跟公众见过面，露过脸了才对呀。而且——黎家的其他人，似乎对这个孩子掌权，并不排斥哎？”
　　“管他的，人家的事，他们家的案子反正都已经结束了，今天别说工作了，看比赛吧。”
　　他们拿着前排的票，所以早早地就进场了，面前的队员还在热身打招呼呢，看着倒是气氛融洽，但其实每个人心里，包括观众，都是紧张到不行了的。
　　“今年这阵仗搞这么大，别又是一场空啊。”
　　“我以前上学那会，江源的实力那可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吧，这两年青黄不接了，要是这批人能顶上去，坚持住，以后几年季后赛会好过很多的，要是扛不住的话——哎，看吧。”
　　他俩聊得开心，鄢宁也不太好意思插话，要不是何为时不时地给他递点吃的喝的到手里来，鄢宁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来看的这场比赛。
　　“哎，你弟弟今天上不上啊？我还等着看他精彩表现呢。”
　　“我又不是教练，我怎么知道？看情况吧，还是比赛更重要。”
　　“说起比赛，你小子以前不是装模作样地，说自己打死也不看他的比赛吗，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还来了现场了？”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票都给我了，我不来，不是不给人家面子吗？再说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瞅了一眼，黄牛票都卖到一万五一张了！”
　　“嚯！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谢谢他吧。”
　　正说笑着，主队队员就上场了，何为的眼神也跟着开始四处找寻起他来，一打眼还没看到，定睛一看——原来只是过来替补席这边放东西的几个队员而已，里面并没有他，正式的出场环节还没开始呢。
　　热身结束，随着主客队所有队员慢慢退场准备正式的出场环节，场馆里的灯光也跟着暗了下来，聚光灯也慢慢地打到了他们几个的座位附近的那一条通道那里，那里就是主队队员待会出场的位置了。
　　“——好！让我们欢迎江源旗龙队的队员们——上场！”
　　现场MC开始烘托起了气氛，但何为却并没有什么心思听他的废话，他只想看看，自己的弟弟，在什么位置，什么时候出来。
　　等了几个人，都是些熟面孔的老队员了，叫到的名字何为也并不陌生，看了一会，好不容易终于到他了。
　　“九号——赵归淮！十号——李月轩！”
　　何为听着MC的呼喊声，看向上面的环形大屏，赵归淮正一脸稚嫩地，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了奇奇怪怪的姿势，还没等他看清，大屏就已经换了下一个人了。
　　鄢宁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像个老大爷出来见世面一样，探着脑袋伸出身子去，想要离他弟弟更近些的时候，他还特地给他让开了些身位，好让他更近些看清楚点。
　　鄢宁知道，他平时嘴硬不承认，但其实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就是个最重感情的人。别说是叫了他这么多年哥哥的弟弟了，就算只是局里的同事，他也是同样如此关切的。更何况，今天对赵归淮来说，还是如此重要的日子，何为也是应邀前来，也说明了对赵归淮来说，他也是同样重要的亲人。
　　此时此刻的何为，就像一个看着自己孩子长大成才的老父亲一样，正期盼着看向球场中央的赵归淮，嘴角止不住地露出了笑来，边笑还边不自觉地鼓起了掌。
　　首发球员里面，自然是不会有他这样的新秀球员的，首发上去的都是些季后赛经验丰富的老队员，何为就这样在下头等啊等，望啊望，等了小半节比赛了，终于熬到了教练叫停换人的时候。
　　一旁的阙上闻不停地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什么现场看球就是不一样，体验感都更好些了，这样前排的位置，甚至连教练的战术指挥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何为也只是“嗯嗯啊啊”地回应他，很敷衍，并没有要多搭理他的意思。
　　另一边的鄢宁就安静得多了，不说话，也什么都不问，何为愿意看，他就让开位置，让他好好地凑到前头去看清楚。
　　其实他们坐的这个位子，就是高价票区，离主队队员近，甚至你跟他说他，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何为没有开口叫他，他不想让他心里压力过大，他也不敢叫他，毕竟这种时候，他可是比即将要上场的赵归淮还要紧张些的。
　　“旗龙换人，让我们欢迎今年刚进联赛的九号——赵归淮！”
　　MC也适时地调动着主场的看球氛围，赵归淮也乘着现场一万多观众的掌声，第一次在季后赛登台亮相了。
　　照道理说，他这个年纪，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开始在季后赛的常规比赛时间里出现的，不过之前漫长的常规赛赛程的时候，他的表现可以说是极其冷静理智，几乎没犯过什么大错，一点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球员该有的面貌。不仅球商高，处理球也非常老道，还很会串联队友，能给很多“射手”队员，创造出更多更好的投篮机会，这正是目前旗龙最缺少的持球部分，也是教练下血本，打算着重历练他的地方。
　　老队员里，能持球的有是有，不过不是年纪大，速度慢了，就是深受伤病影响，要不是球队这两年实在是没人可用了，需要人顶一顶，估计他们也早就退役了。
　　赵归淮的出现，也算是让球队看到了以后复兴再起的契机，所以常规赛刚结束的时候，球队就跟他续约了五年长约，把他未来的黄金时间，几乎牢牢地把控在了球队自己手里。
　　比起马上要上场比赛的赵归淮，底下的何为明显更紧张一些，他忍不住地拽着鄢宁的手，手心里全是刚刚出的汗，整个手掌都是温温热热的。
　　“别怕，他可以的，不然你以为这个季后赛的关键时候，教练会给他上场的机会吗？”
　　话是这么说，但何为还是虚，毕竟在他眼里，这小子就是个不着四六的浪荡玩意，起初知道他在打职业篮球的时候，何为甚至一度以为他是靠着妈妈在思源的人脉关系，才得以混进去球队去的。现如今真的看见他站在球场上，何为甚至有了些跟着羞耻的感觉，尽管这跟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死玩意，你要是敢失误的话，我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何为嘀嘀咕咕半天，场上的赵归淮反正是听不见他的教训了，不过后边的球迷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顿时就对何为指指点点起来，弄得鄢宁不得不手动让他闭上了嘴。
　　“别说了，大好的日子，待会让人堵门口回不去就好看了！”
　　何为也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但毕竟是他叫自己来看的，自己总不能花大把的时间，专门人挤人地看一坨狗屎一样的比赛吧？
　　“知道了！”
　　双手扶着前面的座位把儿，挺直了身子，何为现在还真有些当人家大哥的样子了。
　　因为是季后赛开打的第一场，所以联盟给他们球队安排了三人解说团的现场解说，在加上外围观众的阵阵嘈杂，所以馆内的声浪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到了侯后面，旗龙领先15分的时候，现场气氛直接被推向了高潮，何为也忍不住地跟着开心起来。
　　他上场以后，改变了球队在换下主力之后的持球点不足的巨大问题，他一个人就吸引了对面两人的包夹，给自己能投射、能多得分的队友，创造了更好的投篮空间。
　　场下的观众，欢呼的是，他们等待这么多年的球队新一代的希望，就此诞生了。
　　比赛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因为在第三节快要完的时候，旗龙已经领先了二十五分以上，对面也知道这场比赛是追不回来的了，索性两边就把最后一节变成了比赛的垃圾时间了。
　　很多人看到了希望，也更加看好赵归淮了，从最开始觉得他是个绣花枕头，到经历几场比赛证明自己，再到现在，在季后赛的舞台上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做到了。
　　比赛完巡场致谢的时候，他找到了何为，奋力地朝他挥了挥手，那张止不住笑的脸，彷佛是在跟他邀功：“哥，我还不错吧？”
　　何为也难得地望着他露出了好脸色，提醒着他先穿上训练服，别着凉了。
　　要不是还没退场的球迷太多了，高层怕引发一些不必要的危机，所以很快地就叫走了所有队员，不然的话，赵归淮肯定要冲到观众席上，跟他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哎呀，看得我都振奋了！多少年了，打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好了，也变成咱们狠揍别人了！”
　　出了体育馆，阙上闻还是忍不住激动的心，拉着何为就开始回忆起比赛的细节来。鄢宁走到前头去开车了，退场的观众很多很多，所以他们的车被停到了很远很远的停车场。
　　“那就抱歉了，你以后就只能在家里振奋了，我手里也没票了。这一轮比赛还有两场，三局两胜，拿下就进入下一轮。你呀，别想了，老老实实地回去工作吧，手机里边看看直播就好了。还有啊，回去之后可别跟那几个小混蛋说是我给你的票啊，我可经不住他们软磨硬泡的功夫。”
　　“是是是，不过要是令弟再拿票给你的话，记得来找我哈！”
　　“行了，赶紧回去吧，明儿还上班呢。”
　　他们俩不住在同一个方向，阙上闻自己开车去了，何为也开始寻找起鄢宁的身影来。
　　可是人来人往，何为就算是踮起脚尖，也还是没有找到他在哪儿。
　　“何警官，打车吗？”
　　正四处看着呢，身后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来，给何为吓的那一跳啊，差点没直接在人群里惊叫起来。
　　“黎总啊，你还没走呢？对了，上次山上的事，谢谢你了，还没来得及跟你当面到过谢呢，实在是怕你忙，不好意思登门打搅。”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你也是来看比赛的？”
　　“是，跟朋友一起。”
　　“是鄢教授吧，”他朝着何为身后的地方，笑着点了点头，“听说你弟弟也在球队里啊，是哪个？”
　　何为回头望去，原来是鄢宁开着车过来了。
　　“赵归淮，那个新秀。”
　　“哦！原来是表现最亮眼的那个啊！”
　　不知道他是在奉承何为，还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赞叹，不过既然鄢宁已经到了，自己也就该回家了。
　　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逃离这里呢，没想到那个黎景琛竟然自己提议了，要坐他们的车回去。
　　“黎总的司机走散了？”
　　“我没叫司机来，刚刚在台子那边看到何警官了，所以就想着出来看看，能不能遇到你，搭你的顺风车回去。两位是还有别的什么安排吗？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再等等司机吧。”
　　本来刚刚就说了，自己要答谢他，现在人家就只是提议坐你个顺风车，你就不乐意了的话，未免显得有些太小气了。
　　何为微微思索了片刻，立马答应了送他回去。
　　“鄢教授，我又来蹭车了，你不会介意我打搅了你们的私人时间吧？”
　　黎景琛说话就是这样，不管是语气，还是话语本身，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爽感，让你时时刻刻都会觉得，那个跟你说话的人，是个少年，不会觉得不舒服。
　　但——这也是仅限于刚认识，还不太了解他的人，对于何为这样的，跟思源，跟他，跟黎家其他人都打过不少交到的人来说，这小子太过于老道了，甚至显得有些阴险。
　　“黎总在老王庄那边的山上是有什么产业吗？那天雨下得大，你还去山上闲逛啊？”
　　借着闲聊的口吻，何为问起了关于那天的事。
　　“对，何警官真是慧眼如炬呀。我确实是有想法，打算在那边山上弄一个生态氧疗馆，毕竟我刚刚接手公司，很多东西都还很生疏，这件事啊，还多亏了虞总在董事会的大力支持呢。”
　　“是吗，到时候氧疗馆建成了，我能上去看看吗？”
　　何为的话里并没有展现出他有多么地期待，相反，他的话还有些冰冷，让人在一个狭小空间里，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于他的压迫感。
　　“当然了，到时候给何警官留一个私人套房，你们放假的时候都可以来山上玩。”
　　“不用，我就看看，真给我留了，到时候让人知道了，我还真是不好说清楚呢。不过黎总生意这么大，地盘又广，难道就只做点地产生意啊？思源的航空业务，还有海外的国际航运业务，你都不管了？”
　　何为看着后方后视镜里的人，他很淡定，翘着二郎腿，像是知道自己会这样咄咄逼人，问一些他不想开口的话题似的。
　　“都得慢慢来嘛，毕竟——你也知道的，大公司嘛，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也不在少数，我要是查得太快，给他们逼急了，对公司也不是件好事。”
　　“是啊，这种生意上的事，还是黎总这样年轻有为的人才能弄明白的。”
　　“今天跟何警官聊得真开心，希望以后咱们还能在一起看看比赛什么的。何警官后面的比赛买票了吗？要不我送二位一张套票吧？”
　　“哦？”何为这才扭过头去，笑嘻嘻地看着他，像是真的很感兴趣一样，“什么是套票啊？我这个人大老粗，平时也没什么时间看比赛，还真不知道有这玩意呢。”
　　“就是接下来江源所有主场的票，都是前排的，到时候我亲自给您送到家里去。”
　　“这——不好吧？”
　　黎景琛也迟疑了一下，转头就变了个说法：“这是送给虞总的公司福利，她应该是没时间去了，不如——何先生代行？”
　　“那就多谢黎总了。”
　　“谢谢。”
　　半天不说话的鄢宁也跟着搭腔道。
　　很快，人送到了，何为看着门口那几个大字，顿时陷入了恍惚。
　　——黎公馆——
　　当时他们来抓人的时候，何为正是在这栋宅子里，发现了这个黎景琛的秘密。虽然自己并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是他教唆于丹丹设计杀了黎康源的，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跟那个轻信了身边人，最后惨死的黎康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知道的是，这个人，一定不是个善茬。
　　他的身世很诡异，他这个人——就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了。
　　每次遇到他之后，何为觉得自己都会经历一遭倒霉事，或许，这哥们儿就是个衰鬼转世呢。
　　“进去坐坐吧？”
　　“不用了，黎总的美意我们心领了，回家还有事呢。”
　　说着，何为就挎上了鄢宁的肩，暗示着他。
　　“好，那我就不打搅了，多谢两位送往回来。”
　　远处，忽明忽暗的灯光映射下，黎公馆的花坛边上，像是有个人在等着他。何为看不清远处那人的面貌，不过看走路的姿态，倒是挺像那个一直缠着鄢宁的叶寒飞的。
　　难怪鄢宁说他俩关系不一般，合着是住在一起的啊。
　　何为又细想了想，这小子阴阳怪气地跟自己说话，不会是把自己当成情敌了吧？
　　“你收人家的礼，不怕上面查你呀？”
　　“那是送给你的，我是家属，沾你的光！”
　　拽着他的胳膊，何为就死赖着要去鄢宁家里坐坐，说是好久没过去了，非得要去看看 。
　　“离你们局里可远着呢，明天上班怎么办？”
　　“你平时不也是跑那么远吗？这次换你睡懒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