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灭口 ...
-
“负隅顽抗并不会让你和你老婆得到更多的什么,相反,要是惹急了那个人,或者是他觉得你保留了什么能够指证他的证据的话,说不定他还会对你老婆下毒手的。蔡先生,你的保护,你的苦心,已经够她活下半辈子了,不要再顽抗了。”
“我——”
“咱们直白点说吧,你跟刘必启的交易,是以什么为信号的?”
蔡元喜还是看了他一眼,显得有些为难,片刻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告诉何为实情。
“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我们俩之间的交易,是在我杀兰玉重前几个小时才达成的。他最开始还不相信,我就选在了那条街上把他弄死,他正好可以看到。我们俩之间的信号,就是你们抓了兰玉重的那个手下,叫洛阴的,他就给我老丈人把钱打过去。”
“实话?”
“真是实话!不过——能不能求求你,看着我老婆,别让人伤害了她,她刚刚做完手术,身体不好。”
“她很好,我已经派人去了,你——待着吧。你手里,应该有能指证洛阴的证据吧?”
蔡元喜刚刚还哭哭啼啼的,一说这个,他就想起来了。
“洛阴知道兰玉重想退出江湖,跟他老婆回老家养老,但他没把自己生意交给洛阴,而是给了他的对手刘必启。洛阴这个人看着老实,其实他才是最狠的那一个!他让我杀兰玉重,然后嫁祸刘必启,本来是想破坏他们的和谈,然后捞点好处的。”
“和谈?看来他们之间——不只是抢生意那么简单?”
蔡元喜点点头,何为也看得出来,他不蠢,接手了这单生意之后,他对自己的雇主和即将死于自己之手的人,都有着很深的了解。
“刘必启的老婆,以前跟兰玉重好过,其实啊,兰玉重原来就是刘必启的手下,只不过后来自己出来干了。你也知道,黑市生意嘛,大多都跟黑势力有关,兰玉重有靠山,刘必启也就不敢再找他麻烦,只能任由他分走自己的生意了。后来他患癌,觉得自己要死了,那时候他就找过刘必启,想跟他和谈,他知道,自己要是就这样退出江湖,以后肯定会不得安生的,所以——他俩和解,对他俩都好。”
“那你说的,你手上能指控洛阴的证据,是什么?”
“一个账本,那天我杀兰玉重的时,不是没拿走那一箱子钻石嘛,其实那钻石跟账本比起来,不值钱的。我拿到东西之后,把它给了洛阴,那时候我留了个心眼。”
“你做手脚了?”
“账本的夹层里,有一块中空的地方,平时是兰玉重用来存放银行卡的,这个还是洛阴告诉我的呢。我猜,他拿到账本之后,肯定会首先查看那个夹层,所以——我在最里面灌了一些兰玉重的血进去,这样一来,你们就能找到他留下的痕迹,他就不能抵赖说是在他死前拿到的账本了吧?”
“你说你,有这脑子,分析能力也强,干什么不好?”
何为听完他的话,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头了,看着他,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其实早就想死了,只不过那时候遇到了我老婆,她人挺好,每天笑嘻嘻的,跟个笑面弥勒佛一样,每天看见她,我才觉得日子过得像日子。只是我对不起她,本来她就苦,跟着我以后,更苦了,回老家让人看不起,说是嫁人嫁了个穷鬼,还天天让人羞辱。何警官,你想知道我跟那个胡禄混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
何为明白,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想找个人,干脆把心里的苦楚全都给吐一遍。
“都过去了,除开杀人这件事,你——是个好男人,有担当,洪青枝她没有嫁错人。不管你信不信吧,我也办过这么多案子了,像你这样的,确实是不多见。好了,别哭了,等她出院了,我会帮你们安排见上一面的,你——先自己冷静冷静吧。”
出了审讯室的门,何为扭脸就准备直奔兰玉重的那个店。
之前他就让人盯着那个洛阴了,只是暂时还没有证据,所以不能打草惊蛇,现在就算是他把账本给收起来或者是给销毁了,他们也已经有了蔡元喜的证词,不怕他狡辩了。
何为拨通了电话,打给了负责看守洛阴的韩思瑗。
可是电话响了半天,却没人接听,何为随即意识到了不对劲!韩思瑗可能是出事了!
“狗东西,你还真敢下手啊!”
带着一队人马,何为急匆匆地赶去了那家店面附近,却发现早已经是大门紧闭的状态。
“砸开!”
轰隆两声下去,门就被直接给破开了。
开门一进去,韩思瑗就赫然躺倒在里面,就在收银台那边的地上。
何为看见了她,立马飞奔过去,将人抱起,查看了一下脉搏和呼吸。
“叫救护车!人还活着!”
这是最好的消息了,人还活着就好。
一阵轰隆隆声响过,何为看着被人抬上救护车的韩思瑗,咬着牙静了静神,缓了口气说道:“发全城通缉令,一定要找到这个狗日的洛阴!”
“何队,”薄连术不怕死,这个时候还敢迎面上去,开口问他,“为什么思瑗姐是在屋里被发现的啊?”
屋里?
何为一下子猛地惊醒过来,回头看过去,还真是不太对劲哎。
又走回到门口,何为这才发现,门不是被原本大铁门上的锁给锁住的,而是一个外挂的锁头。
“难道不是洛阴?这小子到底去哪儿了?”
通缉令也发了,主路上也设卡了,飞机场、火车站那些地方他们也已经派人去了,他还能跑到哪儿去呢?而且跑路就跑路吧,为什么要打伤一个警察呢?打伤了也就算了吧,还给她放进了屋里?这是明显的保护措施啊,不像是洛阴这个亡命之徒能做得出来的。而且看韩思瑗的伤势,凶手似乎并不想取她性命,只是想先制住她而已。
“何队,会不会那个什么账本上面的账主,找人来灭洛阴的口?结果被思瑗姐给撞见了,所以就把她给打晕了?”
薄连术一脸单纯地发问,何为也答不上来,只能先叫痕检的人过来看看再说了。
结果,没等一会,痕检的人没等来,却把交警大队的人等来了。
他们说,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东山公园那边的环山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摩托车车主当场身亡。刚刚他们接到了刑警队发出的协查通告,确认了死者就是何为他们在找的洛阴。
“死了?”
何为拧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啊,车子还着火了,只不过人被甩出去很远,尸体几乎没受到什么损伤,很容易就能辨认。”
“你们能确定,那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吗?”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的话,摩托车出事主要是因为山里雾气太重,水汽又大,看不清前面急转弯的路,加上地太滑,刹车刹得太急,所以整个车子都翻了出去,人也跟着被甩出去了。不熟悉那边路况的人,确实是很容易出车祸的,我们队里每年要在那边处理好几百起交通意外呢。不过,你们要是还有什么疑问,也自己自己过去看看,现场还在。”
“大雾封山了?”
“是啊,前段时间不是下雨嘛,那山里原来的老矿区,坍塌了不少,本来也准备封山了的。没想到啊,你们的嫌疑人竟然死在那上头了,碰巧还让我们给遇到了。”
交警队的人交代完,刚准备离开,就又被何为给叫住了:“他是下山的时候出的事吗?”
“是啊,你们要不——跟我去看看?”
“不用了,多谢,我们知道情况了。”
何为抿嘴的假笑,了解他的人都会知道,这不是他放下一个案子之后,该有的表情,他心里还存着疑惑。
“何队,咱们真不去看看了?”
薄连术还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呢。
“不去了,去医院看看小韩,问问她这里的情况吧。”
韩思瑗伤得不算重,但因为是头部受伤,所以一直都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没有脑损伤吧?”
拽住医生,何为就紧张地打听了起来。
“没事,就是暂时性的头晕恶心,住院观察两天就好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韩思瑗,何为也百思不得其解,照理来说,她可是能跟古令奇较量一下的高手啊,不然自己也不会让她去出外勤,她怎么就会让人袭击了呢?而且看上去,还是全无反抗的样子,就直接被人给撂倒了。
“那附近的监控调出来了吗?”
“月姐已经看了,主路上的监控没有发现思瑗姐受伤时候的情况,看样子,她是被人在某条小路上打晕之后,从后门送进店里的。而且我们还在监控里发现,那把外挂的锁头,是洛阴自己锁上去的,不是别的什么人干的。”
“他自己?他自己为什么要用一把完全不合适的锁来锁门呢?”
这个案子的疑点还有很多,即便是有蔡元喜的口供,他们也缺少了最为关键的人证,那就是洛阴本人。没有他的证词,很多事情地解释不清,可偏偏,他还就死得这么巧了。
这个案子从一开始,牵扯的就是黑市交易,这种背地里的生意,本来就容易让人下黑手,也不知道是兰玉重之前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有谁看不惯洛阴越俎代庖,所以帮忙了结了他。总之,他们全无头绪,也找不到一个明确的怀疑对象。
除了那个跟兰玉重和解的竞争对手刘必启,不过他也在警方的监视之下呀,他能悄无声息地干掉洛阴,拿走他的东西吗?
找到刘必启并不难,他的嘴也不像蔡元喜一样那么难撬开,但从始至终,他也只承认,自己花钱从蔡元喜那里买了些东西,既不承认自己买凶,也不承认自己杀了洛阴。
“你们为什么和解?”
这是何为最想知道的。
“他要死了!是真的要死了,我没撒谎!他都到医院里去住了大半年了,我也去看过他,身体是真的不好。”
刘必启说得真切,听上去也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不是又好了吗,癌症痊愈了呀?”
“是治好了,可心里那股劲儿不一样了呀!”说着,他还往身为耳朵边上凑了凑,像是生怕别人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似的,“他之前,骚扰我老婆,其实啊,就是想恶心我,原先他抢我生意,我也没当回事,可这小子耍阴招,背后搞我!我当时就跟他说了,你将来得不得好死!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开了天眼,还真让我说着了,他呀,不久就病了。后来他就来找我,说是要把欠我的,全都还给我。我最开始是不信的,但后来——”
“后来又为什么信了呢?”
“他说他手里有一份客户名单,可以交给我,而且除了珠宝首饰这种东西,他还有自己私藏了一些字画呀什么的,能值不少钱呢!”
“他甘心全都给你了?”
何为疑惑地望向声情并茂的刘必启,越来越觉得这个老小子在满嘴跑火车了,一个死人又不能跟他当面对峙,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想求个平安!这也是实话!他自己亲口说的。他还说,那些东西留在他身上,将来他也没个依靠了,容易让人惦记,他又没有孩子,索性还给我,就算是对我的补偿了。”
“字画?谁的字画?市场价值他跟你说过吗?”
“这个他没提起,不过之前他说过一嘴,说是——初唐的!要是真的的话,那可真值老鼻子钱了!”
跟他聊了半天,关于洛阴和兰玉重的事,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打听到,反倒是听他讲了这么久的老故事,还初唐的画?你怎么不直接说是西周的青铜器呢?
不过——值钱的东西,总是会招人惦记的,也说不定兰玉重还真有这老物件呢?那洛阴,会不会是带着那些东西离开的呢?
医院里传来消息,说是韩思瑗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了。
可当何为问起,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被谁给打晕,又是在什么地方被打晕的时候,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洛阴进了一个什么巷子里,我跟了进去,没一会就——两眼一抺黑了。”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你先养伤,别的事先别多想。”
她是没事了,可何为心里又结上了一个新的疙瘩,不仅是因为他们没能亲自审问洛阴,更多的,还是关于兰玉重和洛阴背后的事。尤其是那个洛阴,他要抢兰玉重的生意的话,直接可以效仿当年的兰玉重本人啊,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还有刘必启交代的什么初唐的画,不管是是在洛阴家里,兰玉重家里,还是他们的店铺里,甚至跟兰玉重交好的人,他们都去问了,没人知道什么初唐的名画。
办公室里,何为一个人点着灯,靠着椅子冥思苦想,愣是没想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又到底是什么。
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他打算去问问鄢宁,他肯定知道市场上一幅唐代的画,究竟要值多少钱。
“初唐?”鄢宁有些吃惊地反问道,“你知道现在市面上大多数画都是什么时候的吗?”
“什么时候的?”
“明清的,能有张宋代的画,全本保留下来,其价值就已经难以估量了,这还不算是什么名家大作呢。唐朝的?要是真出现了,整个古玩字画市场都得涌过来看上一看的,说不定啊,我师父还会破例下山来呢。”
“大概值多少钱?”
“听你的描述的话——应该是上亿元的,如果是真迹的话!要是再有个什么帝王将相的题字盖章,价格又会涨上好几番的。”
还真让他说着了,真挺值钱呐。
何为陷入了沉思,眼珠子不停地在打转,鄢宁就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我流口水了吗?”
“没有,只是你很少问我这种专业性的东西,觉得有点好奇而已。”
“你是想说——我对你的工作漠不关心吧?”
何为心虚,说完之后甚至都不敢直视他。
但鄢宁却不介意,反而还挺乐呵的,笑眯眯地靠到了他身上:“你知道两个人为什么能长久地相互吸引吗?靠的就是各自的独特魅力!我喜欢你穿警服,你也喜欢我没事就装正经给人上课,这不叫不关心彼此,这是在給我们未来几十年的相处生活,积攒乐趣!”
“是吗?那我还是跟更喜欢另一种直白些的乐趣!而且我现在就能给你,不用等到几十年之后了。”
“你是怕自己几十年之后不行了吧?”
揪着他的小脸,鄢宁那得意的呀,眼神直往外冒火花!
这次很是少见,何为竟然先没有了兴致,靠在窗边,枕着地上铺着的小毯子,何为连声叹气起来。
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有个案子,如此侵扰自己的心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凶手最后没有落到他手里的缘故,还是这个案子本身就存在疑点,总之他现在脑子是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
“看来是我比你先老了。”
鄢宁搭着手靠过来,何为猛然间还没听清他的话呢,不过转脸看见他的神情,倒也是不难猜。
“不是,最近案子有点多,累的。”
“你不累,我知道!”
“谢谢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看来这个凶手很凶残嘛,连你都奈何不了他。”
鄢宁无意打探他的工作情况,但毕竟他现在带着情绪回家了,自己就得想办法安抚安抚他。
“凶残不凶残的,我也不会知道了,我现在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你说人呐,为什么会有那么复杂的情感,为什么会惊喜于那种爱恨交织的感觉呢?”
“你跟谁爱恨交织了?不是我吧?”
“当然不是你了!我说的那个凶残至极的人,他很狡猾,也很明白人内心深处的弱点,并且很善于利用这些弱点。他还会坐山观虎斗,最后不费吹灰之力,收渔翁之利。只是——”
“只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他收获了什么,所以对他的身份也就无从查起了。”
“那就别查了,跟你说件事吧。”
鄢宁好不容易熬到他心绪归一了,这才敢开口。
何为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还以为又是叫他跟他父母吃饭的事呢,想都没多想,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不是我父母!是你弟弟!”
“那个姓赵的?”
“这是什么话!不许这样叫他!人家现在可是拿奖了,你呀,还不对人家客气点!”
“奖?什么奖?”
他不说何为都没想起来,原来常规赛已经快要借宿了,那个臭小子应该也要放两天的假,回家来了。
“最佳新秀!怎么样,你弟弟不错吧?没有给你丢人吧?人家可说了,季后赛他们要拿冠军呢,到时候请你一起去现场,长长脸!”
这话说的,何为可就得好好分辨分辨了,什么叫他给我长脸啊?
“你这意思——我平时很丢脸咯?”
“你看你,又吃醋!我这不是变相地在夸你嘛!再说了,人家都先迈出友好交流的第一步了,你还能就在原地站着啊?你乐意,你也不怕阿姨伤心?”
“我妈还不一定回来呢。”
说起这个,何为的心情就又跌落回了谷地,心里那股还想玩笑一下的劲儿,也骤然消散了下去。
“谁说的!阿姨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她过两天,处理完那边的交接事宜之后,马上就回国了!到时候你要是没空的话,我去接她。”
看着眼前这个把自己身边的一应事宜,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人,何为顿时没了言语,只能举着一双手,端着他的脸,就开始猛烈地感激起来。
“这算是奖励吗?”
“这就算是奖励了?”
何为眯着眼,笑着看着他,心里简直是掩抑不住的喜悦,刚刚还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麻了。
“阿姨回来,她肯定不希望你俩生分了,但我又不希望你为难,见自己不愿意见的人。所以呀,你要是不想看见某个人的话,告诉我,我帮你支开他!”
“不了,谁在都不要紧,最重要的,你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