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折》逢禅

9、打开天窗

　　一夜没睡的陆寻清早就开车出了市局。
　　“喂，严峰，我要再去一趟章铭春的出租屋。你注意安抚一下汪女士，今早值班的小姑娘跟我说她一直在闹，容易对市局影响不好。”陆寻一边开车，一边对车上的蓝牙说。

　　医院休息室内。
　　林麟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才刚睡着两个小时又被吵醒，眼中满是惺忪和疲惫。薄被虚虚盖在身上，一半已经在不注意中掉落沙发。

　　“林医生，有个您的朋友来找你。”
　　门被打开，小护士见到的就是顶着乱蓬蓬头发的林麟，微微张开了嘴。虽然林麟平时待人温和，但是这么亲切的林医生实在也是少见。
　　“他快等了近一个小时了。我就先来问问你要不要见...”小护士咬着下唇小心地说。

　　“我知道了，你辛苦了。”林麟朝她点点头，转身进屋对着镜子整理了衣服，就跟着一起去见“他的朋友”。

　　陆寻一直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坐着，他也一夜未合眼，但是此时却紧张地很。他四处看着周围，打量着医院的一切。
　　周围早起晃悠的病人、忙碌走动的护士、还有朝他走来的林医生。

　　陆寻立刻站起来，走到林麟面前，“诶，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手不听使唤地想摸摸他刚刚未完全理顺的头发，突然又觉得不合时宜，半空捏了个拳又放下。

　　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昨晚才争执...不，也谈不上争执的两人不到几小时又见面，自然是无话可说。

　　“什么事情？”林麟率先开口，毕竟他不想一直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待着。
　　“就是我想好了，邀请...”陆寻小声开口，没等说完，就被立刻拉着走。一路穿过大厅，来到户外医院公园。

　　早上7点左右，信海还是微风吹过，带着清凉的空气。公园里复建的人还很少，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要么是被搀扶，要么就是坐在轮椅上，静谧沉默。

　　“——我就是跟你说一下章铭春的事。”陆寻低头踢了几下石子，开口划破了沉默。他抬头定定看着林麟的眼睛，目光是那样坚定和决绝，似乎不容任何人拒绝那真诚的心意。

　　“其实根本就没你说的外人不外人的。把你卷进来对你来说也是负担，而且影响也不好吧。”
　　“再说了，你要是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我这不纯纯给自己找尴尬吗？”陆寻干笑两声，耸了耸肩。
　　林麟没有说话，双手插在白大褂里，过了一会，突然笑了一下。
　　“我参与进来，只是本职使然。你不用担心太多。”
　　看见林麟笑了，陆寻紧张一早上的心突然放了下来，也跟着笑笑：“你还挺有正义感呢。”

　　“那我可就跟你说了啊。”陆寻一边沿着花坛走，一边把昨天看到的内容都分享给林麟。
　　林麟就跟在他旁边，沉默又认真地听着。

　　“所以你的推论应该是正确的。”陆寻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应该就是有人故意投放类似的广告，章铭春缺钱，自然会想着走代孕这条路。”

　　“所以失踪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失踪，而是去做手术？”林麟背着光，站在陆寻面前猜测。
　　“不，如果是去做代孕手术，没必要不打钱给她母亲。否则闹大了会很麻烦。”陆寻摇摇头，否认了这个观点。
　　“到底是什么真相，还得等技侦科的结果。”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你别说，你们医院环境挺好的哈。”
　　林麟嗯了一声，偏头看去远方。清风吹过来，撩起他的头发，晨曦打在他面庞上，显得格外柔和。陆寻没有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朝阳，而是盯着他的侧脸，眼前的情景竟然和那天在林麟朋友圈看到的那张照片如出一阁。

　　岁月抹平了他的青春气息，但是却没有带走他的本真。一个人是什么样，其实很大程度上从他的表象就能感受出来，无遮无拦，陆寻心想。

　　“走吧，我得回去了。”林麟轻轻地揉了两下脸，掌心温热的触感传递到脸颊两侧，微微泛起红晕。
　　“哎，中午一起吃饭。我离得近，请你去吃。”陆寻抓住他的手腕，没让立刻走掉。
　　“不了，我老师今天要过来。”林麟抽出手，摇摇头。
　　陆寻迟疑了一会，“...是资助你上学的那个？”他盯着林麟的脸，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是。”

　　看不出来是有什么兴奋还是局促，那一副淡然的表情体会不到过多情绪。
　　“他是...做什么的？”
　　“我不是故意打听的，你看我们也挺熟的，我就想了解...”还没说完，林麟就指着信海医院的牌子，朝那点了点头。

　　“院长。也是医科大学的教授，我的硕博导师。”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自动结束了这场问话。陆寻在原地愣了一会，然后立刻就追了上来。“那晚上，晚上总行了吧。”他凑在林麟身边，小声请求着。
　　“你工作很清闲吗？”林麟转过头，狐疑地打量着陆寻。
　　“吃个饭的功夫。”意思就是不耽误工作。
　　“晚上再说。”“那你好歹给我你的私人联系方式呀，不然我这怎么联系你？”陆寻扯了扯他的白大褂衣袖，抱怨着，终究还是提出了耿耿于怀的请求。
　　......
　　像是在考虑，林麟没立刻动作，过了一会，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点开个人二维码，递给陆寻。然而这边早就在他掏手机的那一瞬间，打开扫码页面，顺利地加上了林医生的私人账号。
　　“好了好了，你忙去吧...哦，不对不对，你先休息一会，我看你今早那么累，现在时间还早。”陆寻收起手机，摸摸他的头发，笑眯眯地说。

　　“啧。”林麟不满地拿开陆寻的手，转身大步向医院内部走去。
　　“记得睡一会，不然掉头发的，林医生——”后面传来陆寻中气十足的叮嘱。
　　......
　　只见林麟突然加快了速度，步子迈地更大了。

　　从医院出来，陆寻就直奔章铭春的小区去了。两个小时的车程，他得抓紧点时间。

　　武海区。车停在了居民区五百米开外的地方。

　　陆寻从外面走进来，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周围环境。昨天严峰与他交谈的人今天并没有出现在路口。正是早高峰时间，里面的人三三两两往外走，陆寻跟着其中一个买菜回来的大姐混进去，往里走了进去。

　　一进章铭春所在居住地的转角就变得安静了下来。陆寻用带着手套的手摸了摸转角墙沿处的广告，自然是与昨夜无一点差别。他来到出租屋前，屋檐上悬挂的衣服已经风干好几天了。

　　陆寻蹲下来，看着地面坑坑洼洼，手轻轻在地面上扫动着。
　　——突然，也就是眼神的无意一瞥，在那烂屏风上褶皱的缝隙里一抹淡淡的暗红色昭然控诉着这里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