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折》逢禅

10、深痛恶绝

　　“——跟你想的没错，血检对比确实就是章铭春的。”
　　化验室，吴彤把那张报告单放在陆寻面前。

　　四个小时前。陆寻发现那抹血迹之后立刻拨通了马哲电话，让他带着化验室的吴彤来武海长丰出租小区一趟。
　　取样之后，立刻回到化验室，对比章铭春公司体检报告的样本，取证得出了就是她的血迹。

　　“还不错嘛，陆队，她还真是被绑架走的。”吴彤脱下手套，朝他挑眉，语音上扬，表示认可。
　　“那队长...要不要发媒体报告，开始...大力找人啊？”马哲挠挠头，迟疑地问。
　　“小马呀，你说你跟着陆队没有三五年也有一两年了吧。怎么还不了解他？”吴彤拍拍马哲的肩膀，笑眯眯地说，眼神却是看着陆寻。

　　“再等等，看看技侦那边能不能查到那个号码哪里流出来的。”陆寻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让人无奈的是，长丰出租小区周边两公里以外都没有任何监控设备，旁边的农贸市场根本就不会安装监控摄像，也就是说从章铭春从两公里以外的地铁下来后，就没有任何电子设备能勘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无依无靠的女生，如果不是自己母亲及时报案，彻底从信海这个城市消失也不会有人发现。

　　“哎，好啦好啦，这不是还有机会呢嘛。”吴彤走过来，“今天什么打算？”
　　“等会我要去技侦那里。”陆寻往旁边坐了点，与她隔了一个人的空隙。
　　“那晚上呢？”吴彤眨了眨眼，意味很深。旁边的马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脚尖轻点地面，转着眼睛四处看，差点就准备吹起口哨表示自己没偷看他俩。

　　“没空。”眼见吴彤都要贴过来了，陆寻立刻站起来，佯装无事般地拍拍裤腿，“走了。”
　　“哎，你——”吴彤伸直手，指着陆寻离开的方向，没等说完就看见他溜走了。马哲也打着哈哈，一边鞠躬一边往门外走：“谢谢您，吴姐，我们...我们走了哈。”

　　“用完了就走。什么大直男...”她捋了捋大波浪发型，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就差翻个白眼了，悻悻道：“活该单身...”

　　......下面剧烈的疼痛袭来，眼前却是模糊的黑色。喉咙也干得发痒，她想拿出手搔挠几下，却发现没办法动弹。

　　“醒了？”一个中年音色的男子说道。
　　“——我怎么了？”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怎么了，呵。定金给你了，货还没给我。你以为自己能跑吗？”中年男子扯开她脸上的黑布，一阵刺眼的白光扎得她眼睛生疼。
　　语音刺激让她想起来了，都记起来了。自己是在家门口被人打晕，昏昏沉沉地被抬上了一辆车。
　　“我...我不知道会那么疼，你们...你们第一次给我做的时候我已经很不舒服了。”章铭春惊恐地坐了起来，双手撑在床板上，瑟瑟发抖。
　　“一次？一次怎么够？”他嗤笑一声，“上次我给你做的时候还稍微注意了点，只弄了25个，给你的定金可不止这么多，你想跑路，我怎么交差？嗯？”他捏着女孩的下巴，轻笑：“今天还好，多拿了点。看来药还是有用的。”

　　“不，不行，这样我会得病的。你们...你们丧心病狂。”晴天霹雳般地知道还没有隔几天自己又被人动了手术，逼得她眼泪硬生生地流了出来。

　　“我不要定金了，我...我退给你们，求你们...让我走吧。”章铭春挣扎着跪在床板上，刚硬的铁板像冰块一样贴着她的双膝。
　　她像电视剧里那种深宅大院的女人一样，双手合十，不停对着男人的方向磕头，眼泪就着鼻涕刷刷地往下流，与平时光鲜亮丽的柜姐截然不同。

　　“哎哟，哈哈哈。这是干什么，小姐，新时代了，你怎么还来这一套？”男人看到她这副模样，没有半点怜惜，反而是朗声嘲笑起来。他慵懒地靠在一旁的台子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像是嫌弃呜呜咽咽的哭声。
　　“不过呢，算你走运，这次老板直接让你回去。你的东西我们也不稀罕要了。怎么样？”他俯身，凑在章铭春脸前：“瞧瞧，哭的这么惨，还怎么回去上班啊？”一边还动手替她抹去眼泪。

　　“...你，你们让我走？”听到他的话，章铭春愣了一下。她抽噎了几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一脸森然，却笑眯眯看着她的男人。
　　“留你的命对我们来说没用，你该庆幸自己的东西还算好，能拿得出去。”
　　“等会会有人把你送出去的。不用害怕，我们售后服务很好的。”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冷冷地说，“回去别给你妈送钱了。”说完就打开了门，对着门外两个保镖低语了一阵，另外两个人点点头，走了进来。

　　章铭春惊恐地看着体型彪壮的两个大汉，无力感漫上心头。她绻缩着往后退，却被一把抓住，手臂一阵刺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视线就模糊了。

　　“昨天又通宵了？刘斌没来？”
　　餐厅包厢里，偌大的圆桌上，只有两人面前摆了四五道可口的饭菜，全是五星饭店定制送到医院的。
　　自然这也是林麟谙熟于心的操作，毕竟面对老师，不能像对待自己一样马虎。

　　“他来了的，昨天科室没事，白天也不累，用不着休息。”林麟拿起纸帕，擦擦嘴。
　　“身体是自己的。我叮嘱过你的。”顾鸥枫也没继续劝阻下去，筷子搁置在一旁，淡淡说道。

　　“谢谢老师，我明白。”林麟点点头，一边递上手巾。

　　“警察的事情怎么样了，今天我就过来这么一会，医院里好几个小护士都在那说了。”顾鸥枫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尊者不怒自威，自然是不悦的。

　　“对不起，老师。已经处理好了，他们要的资料都按程序申报了。”林麟想从口袋拿出手机打开，给他看申请记录，却被一把按住。
　　“你做事向来严谨，处理好了就别让人在背后嚼舌根子。”他推回林麟的手，表示无需查看。
　　“知道了。”

　　“有个学生这两天给我投了一篇文章，关于畸形子宫的。你抽空看看，提点意见。”顾鸥枫站起来，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对林麟摆摆手，“别送了，忙你的去吧。”

　　林麟点头，走了几步，打开门，迎着老师出了包厢门。
　　门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顾鸥枫又定住，转过身来，拍拍林麟的肩：“等这阵子忙过去了，跟科室的小李好好聊聊。也三十岁了，不能一直工作不恋爱，成家的事情要考虑起来。”

　　两鬓黑白相间的头发已然显示这个教授确实有一把年纪了，但眉眼间却写着精神矍铄，不输年轻人的精明干练。

　　“还不着急。”林麟没有正面回应，主要也是不想答应下来，尽管老师并不知道自己的性向，他也没打算随便说出去，白白添麻烦。
　　“你啊...”顾鸥枫指着他上下点了几下，慈爱地笑笑。也没说什么，大手往后一挥，就从医院快捷通道离开了。

　　林麟就站在原地，目送着老师离开，心中是千万思绪乱成毛线，眼睛也望着远方，微微出神。刚刚他并没有全身心放在和老师交谈上，而是分了一半的心思在章铭春的案子上。

　　其实信海代孕机构他自己私下也查过好几次，只是苦于人脉力量不够大，也不能明目张胆去问老师，只能暗中一小点一小点信息的搜集，比如已经知道非法机构开出的价格，黑市上交易的情况等等。但是要揪出实验室在哪，以及暗网背后血淋淋的链条还是难如登天。

　　林麟收回发呆的目光，有点烦躁地抓了几下头发。他拿出手机，边往回走边发了个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