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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小城 ...

  •   兰姑挑着一担山货,进城去卖。
      她家住在城外南山,离城里不远,这清远城是个边远小城,并不繁华,物价便宜,她这担货也卖不了一串钱。
      杂货店老板在付钱时问:“平小哥呢,怎么不同来?”这夫妻俩难得进城,总是同来的。
      “家里房顶坏了,在家修呢。”兰姑辞了老板,一路上见到熟人询问,也总是这么回答。
      路过酒店,她进去打酒,丁平最爱喝这里的酒。
      酒店耿老板是老相识了,当年她流落此地,无处安身,多亏这位好心的老板收留,让她在这里帮佣。耿老板为人不错,对她很好,与丁平这段姻缘,还是他促成呢。
      耿老板笑眯眯地给她装满酒袋,问候了几句,道:“兰姑,今天店里人多,你留下帮帮忙吧。”
      兰姑当然答应,反正她不急着回去,能在这儿帮忙也好。

      她进厨房帮忙,厨师老张也认得她,两人闲聊:“兰姑呀,今天耿老头可发一笔小财了,包下二楼的那伙人出手可真大方,点的都是贵重玩艺,刚才小六子上去伺候,还得了一两银子赏钱呢。”
      “真的?那可抵得他半年工钱啦?”
      “可不是,可惜你是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不然也送菜上去,也能得些小钱。”
      “张叔,看你说的。”兰姑不好意思地嗔怪对方。
      “也是,你家丁平又能干又疼老婆,还能少了你花的,用的?”老张哈哈大笑,“看我这个媒人当得好吧?”

      耿老板这时出现在门口,笑骂:“老张,客人要的菜好了没,别只顾着瞎说八道,兰姑他们的事儿,是你当的媒人?明明是我老耿呀。”
      “这不是吗?就等小六子来拿了,我说老耿呀,今天进帐不少呀?”
      耿老板摇摇头,“进帐?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兰姑和老张同时问道:“什么人?”
      “他们一个个五大三粗,拿刀带剑,哎呀,好不可怕。准是在道上混的人。这钱不好挣呀。”
      “那有什么?他们吃饭还能不给钱啦?”老张不以为然。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些道上的人不好伺候,万一有个什么怠慢,闪失,他们骂人不付钱还是小事,最可怕是拆店,打人…哎,呸,呸,看我这说的是什么话,尽触霉头。”
      “放心吧,你开店也二十几年了,咱这镇上几时出过这等事?这些外乡人人生地不熟,哪就敢欺到咱本地人头上?…衙门就离不远,你怕啥?”

      耿老板点点头,“说的也是。”又转向兰姑,“你帮老张作了这几样菜,就回去吧,别晚了让丁小子担心。你耿大婶给小虎子做了顶小帽,我放在柜台下,走的时候别忘了拿,对了,下次全家都来,你大婶尽惦着你家小虎呢。”
      “替我谢谢大婶,下次来一定带小虎去看她。”兰姑笑着答应。
      她做完了活,离店走了数百步远,方想起大婶给儿子小虎的帽子没拿。
      “看我这记性?”兰姑拍拍头,连忙跑回去。
      进店门时,一个不留神和别人撞了一下,兰姑忙欠身说:“对不住。”
      那人衣着不凡,身形高大,年约三十许,很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一看就知非同常人,他微点了下头,没多理会她,径自走上楼去。
      帽子就在柜台下,是绣花虎头小布帽,边角上还缀着几个极小的铃铛,模样十分精巧可爱,她家小虎子戴了,一定很神气吧?
      耿大婶的手就是巧,不象自己,做饭还可以,这些针呀线呀的东西,就实在不行了。还好没有公婆,丁平也从来不嫌她,不然,她准要被唠叨个死。

      她想着想着,不由微微笑起来,收好了小帽,正要离去,忽听楼上一阵喧闹,几个恶形恶状的大汉自楼上跳了下来,朝门口奔去。
      而门外也忽喇喇地涌进一队执刀带剑的捕块。两方人马斗在一处,引得楼中霎时一阵大乱,客人四散奔逃。兰姑惊吓之下,瞥见耿老板缩在边角桌下向她猛力招手,才省过来,也朝柜台后奔去。
      突然肩头一痛,一只大手已抓住了她,她吓得尖叫,“啊!…救命啊!…”
      “不许叫!”抓她的人正是从楼上跳下的大汉之一,这人满脸横肉,长相凶恶,手中雪亮的大刀架上她的脖子,她打了个冷战,颈上传来微微的刺痛,几滴血淌到了地上,她不敢再发声,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这凶神。
      就不知她没钱没势,这人架住她作甚?

      “真是他奶奶的,老子运气真差。”
      当盗贼的最怕遇见官差,更何况是威名震天下的京城名捕杜非白,而这姓杜的居然会出现在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可不是他背运到了姥姥家么!
      “乔老大,抓个民女做人质,这法子也太不光彩了吧?”那位曾在门口见过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身后,冷冷出言。
      乔老大哈哈狞笑,“杜爷素有仁侠之名,看在这位小女子的份上,就放乔某一条生路吧?”
      杜非白沉了脸,“你放了她,我不会为难你,交出东西就让你走路。”
      “东西?那可是我们会里十多条人命换来的,你想要拿去升官发财,却是做梦!”乔老大刀子一紧,兰姑颈上出现一道血痕。“还不让,我就结果了她。”
      杜非白面沉似水,手一挥,捕快们让出一条路,“乔老大,别以为我放了你就万事大吉了,听说魔女对这东西很感兴趣,若是让她下了手…哼,你带着这位女子,只能是累赘。还是快些放人吧!”
      乔老大带着余下的两名手下匆匆退出,听到魔女之名时不由震了一下,却强自反驳,“…我就不信,她能找到这里?”
      杜非白在后冷笑出声:“是吗?”
      兰姑本来报着很大的希望听着他们谈判,却没想到乔老大仍然揪着自己不放,而且不知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不由得泪水涟涟,大声呼喊,“救命呀!放开我……耿叔,告诉阿平一声,别让他们担心…”
      话音随着被拖走的兰姑渐行渐远,耿老板追了几步,不由捶胸顿足:“哎呀,这可怎么办呀,这伙天杀的强盗!”抬眼看到杜非白,“大人,您可要救救兰姑呀,她家里还有两岁孩子呢,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活呀?”
      杜非白皱皱眉头,“这女子可是本地人?”
      “是呀,她家就在不远的南山上,……”
      “那看来就有些麻烦了。”杜非白打断他的话,像在自言自语似的,“他们一定会扣下她当向导。”
      这一伙飞龙会的亡命客一个月前杀人越货,抢了一批宝物,逃到这荒凉的边关小城来,自然是想避开所有的追踪,那女子看来凶多吉少。
      * * *

      月光明亮,从破窗中照进来,那三人正在商议今后大计。
      她缩在一角黑暗,又冷又怕。
      他们要她带路进山,走了一天的路,直到看到这个破庙。
      “他妈的,老子以为抢了这批东西后就能吃香喝辣的,没想到损兵折将,东躲西藏,四处给人追杀。真是倒霉!”乔老大忿忿地大吼。
      “哎,是呀,谁能想到天下人都抢着要的青田秘录会在小镖局的五百两银子的镖里?”
      “咱们本来只是想弄点钱呀,可现在,有了这东西,留也不是,送出去也不是。”
      “来找咱们的越来越多,杜非白就够可怕了,万一魔女真的来了,那……”说话的人声音发颤,显然心中害怕之极。
      “我想魔女的武功已经够高了,还要这青田秘录作啥?”乔老大心虚地宽慰自己。
      “说的也是,那魔女好像自出道来还没遇见过敌手。”一位手下随声附和着。
      “那咱们只要逃过杜非白,找个安稳的地方,练会青田秘录不就可以了?”另一人也高兴地建言。
      三人几乎同时都松了一口气,毕竟那魔女实在太可怕了,杀人手段之残忍冷血,无人可比。
      于是话题轻松了许多,三人争相拿起方才食不知味的食物来吃。

      乔老大扫了一眼躲在角落的女子,丢了个饼过去,“拿去吃!”
      见兰姑没动静,乔老大提高嗓门,“快吃,别惹老子生气!”
      兰姑抖了一下,慢慢移过身子,伸手拾起饼。
      无意中,乔老大瞥见霎那间兰姑被月光照射的面容,不由心中一动。
      他咽了一口口水。回过头来看两个手下,见他们也似有了同样的心思。
      三人视线交流,乔老大邪邪一笑,“兄弟们,我这老大的手气不错吧,随手一抓,居然抓来个水嫩的小娘子。咱们带着她,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那二人哄然叫好,乔老大歪歪斜斜地朝兰姑走去,兰姑吓得不断后退,面无人色。
      “不,不,你,你别过来,救命呀!”兰姑的声音在乔老大伸手抓住她时转为凄厉。
      她的哭叫没有得到同情,反而引来了一片狞笑。
      兰姑奋力挣扎,却逃不开魔掌,乔老大紧搂住了她。
      “救命啊,放开我,你这强盗!”兰姑的惊怖瞬间化为厌恶和愤怒,她用尽全力去推面前这个混帐,同时叫声变得不可思议地尖厉,直直响彻云霄。
      “哎哟,你这贱人!”乔老大被兰姑的尖利指甲抓了好几下,不由怒火高炽,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乔老大的手举起落下,却没有预料的触感。

      他疑惑地看向右手,却是惊怖莫名,魂飞魄散,发出一声似野兽的惨叫!
      几乎在同时,那两名手下和兰姑也开始骇然尖叫。
      他们看到,那乔老大原本高举着的手突然不见了,右臂齐腕而断,血甚至还没来得及流。
      “怎么回事!我的手,…啊!”乔老大松开兰姑,抱腕惨叫。
      更可怕的事接踵而来,乔老大马上就知道自己还算是幸运的——比起两个手下,因为,他们的头没了!
      乔老大死死瞪着眼,双腿不住打战,同乎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就要软倒在地。
      虽说他好歹也是个小帮会的头,流血死人惯所常见,但象今天这样毫无预兆地臂断头飞,却是生平第一次。
      兰姑则坐倒在地上,紧抱着膝发抖,吓得呆了。

      一阵狂风将破门突地吹开!
      一个白色的身影飘了进来,如鬼似魅,无声无息。
      那白影止于二人身前,月光斜照过来,看得出这是个年轻女子(或女鬼?),长衣长发无风而飞,泛着寒冷森然的气息,一双冰冷的眼眸更是投射出酷杀之意!
      乔老大牙齿不住打架,话也说得结巴,“你你,…你是谁?”
      多年江湖生涯令他能感到那强烈血腥的杀意和死亡的威胁。
      他已极度胆寒。
      “呵呵呵…”
      那人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听来格外碜人。
      “你们不是方才还在谈论我吗?怎么,不认得?”
      “你你、你你你是…车、车……”
      乔老大惊得冷汗直冒,两腿发软,扑地跪倒。
      天呐,她是魔女,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车姑射!
      “青田秘录呢?”车姑射轻声冷笑。
      乔老大抖着手,动作却飞快,赶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女侠饶了小的狗命吧?”
      他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咚咚有声。

      “呵呵呵…”车姑射取了小包,却仍看着他,发出冰寒刺耳的笑声。
      乔老大心知不免,只得用劲平生气力向窗外飞逃。
      也许逃得快,还有一线生机…
      “啊!”
      惨叫声里,乔老大身形一滞,重重跌落在兰姑面前,她正对上那睁大暴出的一双眼睛和扭曲的面容!
      兰姑尖叫一声,惊魂未定,一股力道已将她抓起,她被迫抬眼,看到的是一张冷冰的绝世容颜。
      这是个年轻女人,约与自己年纪相若,但肌肤白如冰霜,全无半点血色,五官清丽分明,却透着一种残忍冷酷的绝然。
      车姑射也借着月光,端详着她,兰姑感到她阴冷的目光如蛇,在脸上缓缓爬过,不由寒毛直竖,魂飞天外。

      “你是谁?”车姑射勾起一丝冷笑。
      这村姑生得不错呀。
      “我、我是被绑来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求求你放我回家…”
      兰姑强自镇定地央求着,希望能虎口逃生。
      “嗬嗬…”车姑射盯着她,笑声如狂,“…看来我不仅得到了青田秘录,还有意外之获!”
      “女侠,多谢你救命之恩,我该回家了。”兰姑试探着问。
      “这么黑的山路,你回得去?”
      “我……”兰姑踌躇着,她的家离这里足有四座山!
      “不如我帮你吧。”
      冰冷的笑容透着诡异,让兰姑听了这样的话,心中反而更加惶恐,“不,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可以……”
      忽然头颈一阵刺痛,兰姑没来得及叫出声来,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
      兰姑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山崖,不禁大吃一惊。
      身上是一件惨白的丝衣,头发不知何时披散下来,她倚在崖间,山风吹过,引来阵阵凉意。而她,居然不能动弹。
      还未及惊异,突如其来的冷笑令她一震。
      “魔女,今天你是逃不掉了。”兰姑顺声而望,面前的是那日在酒店见过的那名捕快,好象叫什么杜非白的。
      怎么回事,难道魔女车姑射就在附近?
      可是这山崖上只有兰姑和杜非白呀。怎么杜爷象是对自己说话似的。
      兰姑想喊,可却发不出声音,她眼中流露出求救之意。

      杜非白视若不见,冷笑一声,轻击双掌,四条人影从各个方位飞上山崖,均是黑衣劲装的大汉。
      “车姑射,自我得知你对青田秘录有意以来,就一直在追踪飞龙会这批人,没想到果真能等到你这大魔头。”杜非白看看四名属下,“他们都是大内高手,专为你而来,我想这一次,你终于落入法网了吧?”
      兰姑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和动作,这些人为什么一直对自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们不是官差么,为什么不救自己呢?
      她看自己倚在山岩的姿态,很古怪,不知是谁把她放在这里,而那个车姑射又哪里去了呢?
      呛的一声,杜非白长剑出鞘,阳光照射在剑身之上,一时光芒闪耀,刺人眼目,令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从未感到过的恐惧在她心头升起,…那是极度的面临死亡的危险。
      而几乎在电光火古般的一瞬间,五个人齐齐出手。
      目标竟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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