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爱上了阴暗比》童子婴

8、唇边蜜（8）

　　曹恩博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八点对这片地儿来说，已经是深夜，睡觉的睡觉，打牌的打牌，店里没人，孙姐让他帮忙看着店，她出去一趟，曹恩博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这次却不知怎么的开口问了一句：“去哪？”
　　孙姐用一种很温和自然的方式笑了笑，回头道：“接我女儿。”
　　曹恩博点了点头，目送孙姐的背影，那是一个颇为雄壮的背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得空的时候就会帮孙姐看店，为了方便，孙姐把备用钥匙给了他，走的时候锁上门，去上学时也不用把钥匙送回来。
　　好像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没什么特别的预兆，说他跟孙姐多么熟悉吧，也没见他们常聊天。
　　互相取暖吧，都是在这个世界上独自一人挣扎着。
　　孙姐的丈夫五年前因为车祸去世了，她自己一个人把当时不到五岁的女儿拉扯长大，女孩叫李婷，现在已经上三年级了，报了一个舞蹈兴趣班，每周六都去上课，听说小姑娘天赋不错，前两天跟着学校的舞蹈队出去比赛，拿了个单人二等奖回来，孙姐就把那个奖杯摆在了面馆柜台后面的墙柜上，见人就要炫耀，说这是她闺女拿的奖，脸上满满的都是自豪。

　　2018年11月。
　　“曹恩博你疯了吗？”许潇婷把曹恩博从病床上拉起来，不小心碰到了他手上的留置针，疼得曹恩博闷哼一声，“他都不在了，你出这样子给谁看？”
　　他笑笑，却因为嘴唇干裂，笑容满是苦相。
　　许潇婷松开他，闭上眼，一刻也不想再看见他，“我给你定了机票，今天出院，你立刻给我滚回国。”
　　“他在等我，在湖里等我。”
　　许潇婷被他气笑了：“要死你也别死在这儿，我没空给你收尸。”
　　他闭上眼，又猛地睁开，道：“说得对，我要见他，要回去见他。”
　　“好，你这个想法很好，”许潇婷立刻接上话，“你赶紧回去吧。”
　　许潇婷转身要走，脚步一顿，又侧过头补充道：“还有，把我从你的紧急联系人里删掉，以后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你的事情都不要再找我，我不会来的。”说完，便摔门离去。
　　曹恩博呆呆地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出神，缓缓闭上了眼。

　　工作室的二楼的铁架床老旧失修，黑色的漆已掉了大半，露出其中像白骨一般的铁色，冰冷、凄凉，总让卧在这张床上的人显得孤独。
　　许潇婷坐在床边，点上了一根烟，潦草地披着宽松的深绿色衬衫，重点部位没有遮住，她也无所谓。
　　床上，红色头发的外国男人用手指揉搓着她的衣角，见她不理自己，便用外语开口道：“你好像有心事？”
　　“摊上了两个大爷。”许潇婷吐出一道细长的烟，低声骂了一句娘。
　　男人笑笑，脸上的雀斑让他的笑容更具亲和力，他还想说些什么，楼梯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二楼是开放式的，没有单间，因此铁架床和床上的人没有丝毫遮掩地暴露在白日之下，阳光打在他们身上，被来人看了个底朝天。
　　“凯伦？你什么时候来的？”许潇婷胡乱把烟往地上一扔，捡起乱丢在地上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一旁的男人见状，也慌忙拿过被子把自己盖上。
　　来人是个黄头发的外国女孩，长相算得上甜美可爱，但此刻的表情非常难看，震惊与愤怒从她红着的眼眶里破土而出，她随手抓起旁边一个看不出价格的手工花瓶像许潇婷砸过去，没砸到人，花瓶却摔了个粉身碎骨。
　　“凯伦，”许潇婷来不及把衣服穿好，衬衫的扣子只系上了一颗，她想说点什么，却发觉当下这情况已然没了什么可转圜的余地，只好说出一句常见的，通用的，仿佛理所应当该说的一句话：“凯伦，你听我解释。”
　　她的手没来得及附上女孩的手，女孩从嗓子眼里吐出一口唾沫喷到许潇婷脸上，颤抖着声音冲许潇婷骂了一句：“婊子。”
　　许潇婷用袖口擦了一把脸，最后看到的是凯伦愤然离去的背影，和她早已司空见惯了的失望的眼神。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床上的男人才缓缓开口：“刚刚那个，就是你的女朋友？”
　　许潇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破天荒地没有烂笑出来，“现在不是了，”她伸手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只套，扔到床上，“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