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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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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遭“抛弃”的顾峰在门外看着裴楠上了电梯才回到车里。裴楠每个问题都往他心里最酸的地方戳，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顾峰抹了把脸，想到好久之前就放在后备箱里准备送给裴楠的乐高和昨天刚送到顾氏的高定打样，心里咂摸出点哭笑不得：进不去的那扇门，送不出去的衣服和礼物，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复的关系。
啧，人生，滑稽。
想到这顾峰又莫名有点伤感，其实以前他不这样，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做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因为顾氏不可能交到一个喜怒无常、冲动莽撞的人手上；要有端方、知分寸，“学艺先学德，做戏先做人”，连“人”都做不好，怎么奢望能做好别的？要明得失、懂进退，不能不择手段，但要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利益最大化，因为商场之道从不在仁慈，但又不能没有仁慈。
不得不承认，顾峰被父母养成了一个很优秀的人：学业上拔尖，毕业入职顾氏之后凭自己的本事走到现在，虽然还只是总经理，但他爸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顾氏实际上是谁说了算大家都清楚。他手段果决又能安抚人心，让内部服气也让外部生畏；感情上专一，和周桐在一起后从没想过其他，爱周桐、理解周桐、在遇到问题时先替周桐着想，尽自己一切努力对周桐好，不然当年不会那么洒脱的放手，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一切都很完美，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求不来的他唾手可得。可时至今日，他才觉得，似乎还是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是常觉忧虑、是患得患失。
是了，上学他是班里的尖子生，工作他是公司的总经理，在内他是叔伯兄弟的榜样，在外他是龙头集团的掌权人，就连出生的起点都比旁人高一大截。他一路从光环中走来，遇事大多冷静、理智，年龄越大这个特质越明显，再加上常年在商场和名利场之间游走，这种冷静几乎已经发展成了冷淡，是以他很少因为什么人、什么事牵肠挂肚、忧思难断，裴楠是第一个。
可正是这点患得患失让顾峰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好像这样才是对的，好像这样，他才真的觉得自己和裴楠有了联系，不是协议、不是金钱，是感情。
想通这一点，顾峰觉得自己的心脏倏然饱涨起来，所有情绪都随着血液涌向心脏，又随着心脏的跳动回到四肢百骸。他突然特别想见一见裴楠，不干什么，只是想见一见，虽然才刚和裴楠分开。
顾峰趴在方向盘上给裴楠打电话，没响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怎么了？”
“嗯，没怎么，就问问你到了没。”
裴楠整个人充斥着莫名其妙，他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时间，又重新放回耳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距离我上楼已经过了10分钟，我就算是爬楼梯也应该到了吧？”
顾峰低声笑了笑：“嗯，记得吃药。”
顾峰的笑通过听筒流进裴楠耳朵里，电得他麻了一下：“知、知道了。”
“早点睡。”
“嗯。”裴楠完全不懂这个电话的意义是什么，但他不欲多言，毕竟除了顾峰的脸，他第二喜欢的就是顾峰的声音，俩人本来就拉扯不清，这大晚上的，再聊容易绷不住自己摆出来的架子。
“那我挂了？”
“啊。”
“晚安。”
“...晚安。”
于是这一晚裴楠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然后做了一晚上关于顾峰的梦，第二天起来羞愤欲死，一边唾弃自己定力极差，一边看也不愿看的把床单和睡衣塞进洗衣机。
第二天一早，顾峰和蒋舟约好了去医院看周桐，出门前给裴楠发了消息，一出门就又恢复了那副冷淡模样。
蒋舟离得近，顾峰到的时候他正在离医院不远的早餐店里吃馄饨。蒋舟看他来了朝他招手，囫囵把嘴里的咽下去之后才开口：“来这么快？你吃不吃？”说完又反应过来，“噢，你应该不吃，那你等会儿，我马上吃完了。”
蒋舟吃得清淡，要的清汤馄饨。紫菜虾米汤里飘着几个大小适中的馄饨，馄饨皮被煮成奶白色，隐隐透出里面肉馅的粉色，汤底熬的清亮，整个店里弥漫着汤的鲜味。泡发了的紫菜漂在碗里，虾米就混在紫菜中，随着蒋舟勺子的起伏，每个饺子上都会或多或少的挂上一点紫菜，每口汤里都会有几个虾米。
顾峰是在家吃了面包片喝了咖啡，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早上吃热食，之前是因为裴楠爱吃，他才跟着吃一点，现在裴楠不在了，别说做，就是做好了端到他面前，他也只会觉得餐桌上冷冷清清。但这会儿看着蒋舟一口一个吃那么香，顾峰估摸着裴楠应该还没起，于是卡着时间给他定了馄饨。
裴楠的习惯他已经很清楚了，这人又挑又不挑，但挑和不挑都是相对的。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裴楠是很挑的，早上要吃热的，要清淡的，要中式的，有汤的最好，非特殊情况不喝咖啡；但如果没得选，那他随便吃个面包糊弄一下也是完全OK的。
现在他搬回去住了，又不爱早起，很明显属于没得选，这种时候他肯定就是糊弄一下拉倒。但他还是个病号，顾峰怎么可能让他凑活事儿？
于是在裴楠起床不久，刚把床单睡衣塞进洗衣机的时候，就收到了取餐提醒。他提进来一看：紫菜虾米馄饨。包装袋是个离公寓挺远的五星级酒店，谁的手笔一目了然。
他给顾峰拍了个照片：“你定的？”
“嗯。”顾峰回的很快。
裴楠拿着馄饨都觉得烫手，他的“罪证”前脚在洗衣机里翻滚，另一个当事人后脚就给送了馄饨，微妙，很微妙。
顾峰看他没回，又接了一句：“趁热吃。”
裴楠沉默了一会儿，回道：“知道了，谢谢。”
“我来见周桐了。”
“好。”
“会跟他说清楚。”
“好的。[鼠鼠点头.jpg]”
顾峰没再回。裴楠叹了口气，揭开盖子吃了。吃的时候还想：这五星级酒店还是不一样，外卖都用的是瓷碗装，啧啧啧。
这头顾峰放下手机，蒋舟正在解决碗里的汤，期间抬头看了他一眼：“跟裴楠发消息呢？”
“嗯。”
“看你那笑么滋的样儿......你俩和好了？”
顾峰笑意一收，凉凉的看着他。
蒋舟立马闭嘴不说了，这是踩着痛处了。
蒋舟三两口喝完汤，擦了擦嘴和顾峰往医院走。
“昨天不说不见吗？怎么突然又变了？”
“有的话还是要当面说清楚。”
“你看这事儿闹得......”蒋舟摸了一把头，“再这么弄下去，别说你俩那点已经过期的爱情，怕是同学情都搓没咯！”
顾峰没接话，蒋舟接着说：“昨天我跟他说你会见他，他挺......”，蒋舟想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怎么说呢，挺激动的吧。但之前医生说了不让他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一会儿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啊，别再给他刺激着了。”
“嗯，我知道。”
两人走到病房，时间还早，医生刚查完房出来，顾峰和蒋舟侧身给他们让了路，进去之后正好看到周桐穿鞋要下床。
“顾、顾峰？你来了？”周桐挂了一天水恢复不少，但因为只能吃流食所以脸色还算不上好，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虽然知道顾峰要来，但乍然看到还是让他很惊喜。
周桐撑着床沿站起来，缓缓向他们走过去，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状态不太好，再加上他本来就瘦，宽大的病号服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顾峰站在门口没动，蒋舟暗自叹气，走过去扶了他一把：“你坐着得了呗，还非得站起来。”
周桐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失落，随即被他用笑容盖过：“没有，本来打算去个厕所，刚好你们就进来了。你们坐会儿，我很快就好。”
蒋舟还是坚持把他扶到了厕所门口，让他有事喊一声，然后退了出来。
顾峰已经在凳子上坐下了，蒋舟走过去怼了怼他：“啧，你看你，秋高气爽的天你摆个寒冬腊月的脸。有话好好跟他说，一会儿我先出去。”
“不用，你在这也无所谓。”
“别了，没兴趣了解你们风花雪月爱恨情仇哈！”
“......滚。”
说话间周桐就走了出来：“聊什么呢？”
“没什么”，蒋舟打了个哈哈，“我刚好在附近有点事，你们聊会儿。”
这很明显就是个借口，但无人在意，蒋舟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顾峰和周桐两个人。
蒋舟一走，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周桐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顾峰，久久没有说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放肆的看过顾峰了，这个人的眉眼、五官、轮廓，甚至是呼吸，曾经他都是那么熟悉，现在却平添一丝陌生。
“我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周桐轻声开口。
这话顾峰没法接，只抬起眼静静和他对视。
“那天你...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当时我就想啊，现代科技这么发达，但一个人真的狠心要躲的时候，科技再发达都没有用。”
周桐脸上还有残存的病气，声音也很轻，给人一种琉璃易碎的感觉。其实顾峰之前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别说吵架，就是重话顾峰都不曾对他说过一句，他再怎么闹，再怎么犯了错，顾峰都不会和他冷战、争吵，唯一一次或许就是当年出国的事，可即便是那次，顾峰也还是为他留足了体面。这次却做的那么决绝。
之前他一直觉得顾峰是还在生他的气，是他离开的太久了，他们需要一点时间；他也从来没把裴楠看成自己的“对手”，因为在他心里，他们没有可比性。甚至他都已经想好了，不管顾峰和裴楠的事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要顾峰愿意回来，他可以不追究，就当没发生过。可直到他发过去的消息变成红色感叹号的一瞬间，他才终于有了事情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慌张感。
他攥了攥床单，勉力笑着 ：“今天...是蒋舟让你来的吗？对不起啊，我那天实在是太......太想你了，我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眼看着周桐的眼眶逐渐红起来，顾峰终于叹了口气：“不是，是我要来的。”
周桐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光亮，可顾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今天过来，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清楚，面对面开始的，也该面对面结束。”
“当年的事，你有你的苦衷、有你的不得已，我都理解，也早就不气了，看到你过得不错我挺高兴的，你不用老是觉得我还因为过去的事在怨你。”
“裴楠那天怎么跟你说的我不清楚，但我对裴楠是认真的，所以就像当年我尊重你的选择一样，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你说你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说你心里一直都有我，我信，也感激，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别的我给不了你，但如果以后你遇到棘手的事了，或者需要什么，可以打这个电话，他会帮你处理。”顾峰摸出周宁的名片放在病床边的桌子上。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好的坏的，都过去了。还是那句话，向前看吧。”
周桐的眼泪早就流了满脸，他梗着嗓子开口：“可就算你这么说，过去的一切依然存在，我和你，我们的以前，我要怎么向前看......我怎么、怎么放得下......”
“是，它就是存在”，顾峰温声开口，还抽了两张纸放到周桐手里，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残忍又绝情，“并且我不否认它非常美好，在你走之后无数个日夜我都是靠着这些美好过的。你给了我一段非常好的日子，给了我一段非常好的感情，这些我都记得并且感激，但这并不代表我要永远沉溺其中。”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顾峰”，周桐捏着顾峰递给他的纸，“我收回好不好？我不要跟你分手，我不要......”
顾峰闭了闭眼，站起身拍了拍周桐的肩膀：“好好养病吧，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
周桐仰起头看他，突然问道：“以后你都不会来了是不是？不会再见我了是不是？”
顾峰垂着眼看他，一时竟有些恍惚，这场景跟当年几乎完全重合：一个站在床边垂着眼，一言不发；一个在坐在床上睁着眼，等一个回答。
顾峰捏了捏指节：“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