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云裳》梧汐

1、红烛花开

　　已是早春，空气中还带着丝丝凉意，山间烟雾缭绕，为“天涯”更添上一层神秘色彩。
　　天涯山被称为天下第一名山，并非浪得虚名，那险峻的山势令很多想登山的人望而生畏，千百年来，无数慕名而来的人在登山之后不是失去踪影，就算是侥幸生还者竟都像中了魔障般，人变得痴痴傻傻，更为一绝的是，天涯山的西侧像是被东西从中间劈开，只留下窄窄的一线，岩壁俏而陡，两侧长满了各式草木。民间有一个关于天涯山的传说：传说天上的一位仙子与一只千年狐妖相恋，天庭不允，派人捉拿他们，仙子与狐妖逃到天涯山，也许是两人的真情感动了上苍，天上竟无端劈下一道雷，将天涯生生劈开一道，仙子与狐妖双双跳下深渊，于是那道沟壑被称为“情渊”。据说是仙子和狐妖没有死，施了法术，不让世人去打扰他们。
　　就在这高不见顶、世人敬畏的的天涯山山顶，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山间若隐若现，足尖轻点，身形快速移动，片刻，落裳像是柳絮般轻盈落地，落裳脚步轻快地走向一座林间小屋，人还未进屋，一团白影从房里扑入落裳怀中,落裳笑嘻嘻地抚摸着怀中的银狐：“雪瞳，是不是想我了？”任谁都不会想到，这天涯山上竟还有人居住。
　　屋内，一位少妇坐在窗前，凝望着一片花田。岁月在她脸上并未留下一丝痕迹，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妩媚为少妇更天上一种风韵，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定会惊异万分，除却少妇倾城的容貌，更是因为她是消失了十五年的落家夫人，夙月。
　　“娘，你又在看花了。”落裳依偎在娘亲身边，夙月回过神来，轻抚着落裳的头，轻声说道：“裳儿，再过段时日便是你十五岁生辰，就要及笄了，娘也该带你下山去见你父亲了。
　　“父亲。”落裳轻声念着这个陌生的词，自己从小都是在山上度过的，也从未下过山，娘亲也曾提到父亲。于是，这一天就在落裳对父亲的幻想中悄然度过。
　　暮色笼罩着天涯山，那么静谧、美好，落裳真是不想离开。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总是睡不着。吵醒了里间的娘亲，落裳轻手轻脚地走到屋外，轻打了个呼哨，没过多久，一只雪白的小雕飞了过来，落在落裳肩上，羽毛如雪，眼睛黑漆如墨，形成奇异的对比。
　　“墨儿，我明天就要下山了，好舍不得你和山里的其他朋友啊！”落裳抚摸着白雕，轻声道。
　　小雕像是听懂了般，轻鸣几声，衔起落裳垂在耳边的一缕头发。
　　“墨儿，你是想和我一起去吗？”
　　小雕竟像是听懂了般，点了点小脑袋。
　　落裳笑着摸着白雕，朝情渊走去。落裳站在崖顶，望着深不可测的深渊，心中没有一丝恐惧，以前娘亲总是带自己到这里嬉戏，等长大了些，便是自己一个人来了。收回思绪，足尖轻点，一个纵身跃下深渊，轻呼一口气，手臂攀着峭壁上垂挂的藤蔓，这峭壁上竟长了许多世间稀有的药草，落裳的目光落在下方的一株灵芝上，这株灵芝已经在这里很久了，落裳犹豫了会，终究没忍心将它摘下，便随便选了一些，落裳每选中一棵药草，墨儿便会用嘴衔着，放在崖顶。反复了十几次，落裳自语道：“应该够了。”脚在岩壁上一点，手抓着藤蔓轻轻一荡，身体便轻盈的跃上崖顶。
　　在竹林里待了一阵，再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落裳刚走出竹林，见一只银狐在月色下踱步，一转头，看见了落裳，便待在原地不动，月光流泄在银狐身上，更奇异的是它的瞳孔呈现出紫色，显得高贵又神秘。落裳看着这只从小就陪着的她的狐狸 ，有时候总觉得这只狐狸给自己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银狐的瞳孔时而会变色，就像是人们情绪的变化一样。落裳走过去，俯身抱起银狐，轻声说道：“雪瞳，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不知道爹长得是什么样，也什么不知道山下到底是怎样的生活，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过，”落裳语调一转，笑道 “有雪瞳陪着我就安心多了。”
　　山里如往常一样静谧，落裳看着屋外的那片红烛花田，那些露珠顺着暗红色的花瓣蜿蜒而下，流过暗红色的花茎，确像是烛泪般，美丽得让人心碎。
　　天涯山下，一间茶馆里两个江湖打扮的少年正讨论着，其中一个红衣少年望着天涯山说道：“云大哥，这天下第一山果真是名不虚传呐！不枉我千里迢迢地从延陵赶来。”
　　“是啊，真想上山去看看。”那个被称为云大哥的少年望着巍峨的天涯山感叹道，眼中透着一种渴望。
　　“那我们现在就上去看看，我就不信这天涯山真有别人传得那么玄。”少年脸上隐隐显着激动。语气中流露出轻狂与不羁。
　　“辛煜，别冲动，这天涯山俏而陡，朝南的这一面山壁光滑、寸草不生，可见攀登的难度，切莫胡来。”被称为江大哥的男子制止少年的行动。
　　“云大哥，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辛煜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虽然认识云漠没多久，但却被他的才气和武学所折服，打心眼里佩服。
　　云漠看着面前的路，这条路因天涯山而闻名，平日里，慕名而来的人都很多，而今天，路上却只是偶尔经过一些住在山后的居民，实在是有些古怪。
　　“云大哥，你看！”云漠顺着辛煜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位穿着雪白衣衫，怀抱银狐，肩头站着一只小雕，像是山中不染尘埃的精灵，生动有灵气。少女身旁是一位黛衣绝代风华的女子。两人走进茶馆，静静坐着喝茶，那么的安静，却又无法让人移开注意力。少女时不时喂些茶水、糕点给白狐、小雕吃。也许是注意到身后的目光，少女回头，好奇地冲云漠、辛煜眨眨眼、笑了笑，便又转过头。辛煜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烫，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姑娘，辛家是武林世家，前来做媒的人多不胜数，希望将女儿嫁进辛家，温文尔雅的、端庄大方的姑娘见过不少，可这次的感觉不同，也许那个白衣少女的身上有种自然清新的感觉。辛煜正出神间，云漠突然站起，走到那黛衣女子面前，拱手道：“夫人可是落庄庄主夫人？”
　　夙月微抬头道：“庄主夫人失踪十多年，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就知道我是不是呢？”
　　云漠笑道：“在下虽未见过落夫人，但素闻落夫人喜穿黛色衣裳，头上插着白玉簪，透过光就能看到一个月字，而且这些天来，这条路上的人明显减少了，”云漠微微顿了一下，“这是因为落庄庄主下了封锁令，人们不得随意进出，能让落庄主如此大费周章的怕是只有夫人了。”夙月听后，低下头，喃喃道：“原来他没忘记。”云漠见她不答话，便也笑着站在那里，丝毫不恼。辛煜走过来，拉了拉云漠的衣袖，想叫他回到座位上去。落夫人他也听过，但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辛煜刚想开口，就听到一个清灵的声音响起：“那你们为什么就可以随意出入呢？”辛煜愣了愣，顺口答道：“因为我有梧汐楼的无禁令。”刚说完便马上反应过来，暗暗后悔，无禁令是江湖上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它，便可以在江湖上畅通无阻，来去自由，但也极其珍贵，只有十面。可自己却如此轻易地告诉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真是笨啊！但白衣少女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辛煜放下心来。
　　“梧汐楼、无禁令、是什么？”辛煜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连梧汐楼、无禁令都不知道，开玩笑吧!“你不知道？”辛煜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应该知道？”少女学着他的语气反问道。
　　辛煜有些尴尬地摸摸头。
　　“呵呵，你真有趣！”
　　辛煜僵硬的站在原地，顿时没了主意。一旁的云漠打量着这个少女，怎么会连梧汐楼都没听说过？难道她们一直过着避世隐居的生活？梧汐楼的势力那么广泛，有什么地方能让她们不受外界影响那么多年?云漠忽然对这个少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思考着，敏锐的感觉让他察觉到有道目光盯着自己，顺着目光看去，看见窝在少女怀中的银狐正抬头望着自己，原本漆黑的瞳孔眨眼间就变成了璀璨的金色。云漠脸色募地一变，差点失声惊呼，好不容易平复下激动的心情，问道：“这是幻瞳灵狐吗？”辛煜看去，却只见到一只平常的墨瞳银狐。
　　“云大哥，你是不是看错了，这只狐狸很平常啊。”
　　“幻瞳灵狐，你是说雪瞳吗？雪瞳确实是一只很有灵性的狐狸哦。”少女笑着摸着怀中乖巧的白狐。
　　云漠眉头微皱，自己是不可能看错的，那只银狐给自己的感觉就像被一个人盯着一样。可它只是一只狐狸。
　　“云大哥，云大哥”辛煜轻唤。云漠回过神来，发现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云大哥，幻瞳灵狐也许只是个传说而已。”
　　“不，有时候，传说也是真的。”云漠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唇边勾出一个充满意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