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N.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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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为覃到达小区门口时栏杆没有自动起杆，保安到车前探头看了眼顾为覃，没认出他：“您是哪栋的住户啊？”
“我不住这里，来见个人，一会儿就走。”
顾为覃的脸再次派上用场，拥有这样的一张脸能是什么坏人呢，保安心想，没再盘问殷勤地抬杆放行。
顾为覃停下车走到门口余光扫到落地窗帘缝间透出的光亮，难得一见的场景，他站定静静看了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地推门进屋。
一进门正好与坐在沙发上的人四目相对，往沙发走的脚步一转，顾为覃走到一旁的吧台边，倒了杯水坐到高脚凳上。
“这么怕我去学校找他？”看到顾为覃因为他的威胁回了家，顾友祜内心却没半分喜悦，他只觉得悲哀可笑，为了一个男人就能向他低头，顾为覃脑子真是有病。
“你不会找他。”顾为覃垂眸玩着手里的玻璃杯，语气平静，“因为你看重你所谓的体面，你战战兢兢，生怕别人知道你顾友祜的儿子是一个同性恋。”他将最后三个字念得很慢，一字一顿，生怕顾友祜没听清。
顾友祜原本随意的坐姿瞬间僵住，他试图坐直，撑着沙发的手却不停打滑，他试了几次才成功挺直腰背。与他滑稽的动作相比，顾友祜话里满是恼怒：“顾为覃，你简直不知羞耻！”
他清楚地听到一声嗤笑，顾为覃掀起眼皮直直看向他：“在你心里，同性恋不就是这样的吗？”
“覃涣不可能接受你。”顾友祜记得当年男孩离开时失魂落魄的神情，他找回些底气，“一个懦弱又瞻前顾后的男人，相处久了他就会发现你不值得。”
顾为覃没和他争论，他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男人，面容英俊、衣冠楚楚，在外体面至极，在家竟是这幅模样，他忽然觉得很累，对这种相互折磨的父子关系感到疲倦。
“爸，你为什么需要我出生？”
顾友祜肉眼可见地迷惑：“你在胡说什么？”
顾为覃没管他错愕的神情，放低声音像在自言自语：“是想用我换回妈妈的心吗？以为只要我出生，妈妈就不会走了。”
可是，她依旧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切离开。
这么多年过去，覃诗涵身边男友换了无数，顾友祜依旧一个人，就连他都被叫作顾为覃。
顾为覃，顾友祜为了覃诗涵，所以才有的他。
其实他从未被盼望过出生吧，顾为覃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底清明，他把杯子放到桌上，站起身主动结束了这场没必要的会面；“我不是孩子了，他也不是。”
隔着几米的距离，他遥遥望向沙发上的男人，顾友祜将客厅所有的灯都打开了，金灿灿的水晶灯璀璨夺目，刺得顾为覃眼睛发干。
光晕笼罩间他恍惚想起初中的某天放学回来，屋内也是这般灯火通明，他正奇怪天没黑怎么开这么多灯，覃为馨也回来了。她站在玄关没动，直到顾为覃叫她才踏步进屋，覃为馨走到墙边伸手准确地关上了没用的边灯、壁灯和水晶顶灯，只留下四周暖色的灯带。
“爸回来了。”覃为馨语气肯定，顾为覃好奇地问姐姐怎么知道，顾友祜行踪不定，事先通知都可能临时变卦，覃为馨不可能知道，除非刚才在门口见到了人。
顾为覃探头看向姐姐身后，空无一人，覃为馨拍拍他肩膀，揽着他往里走：“爸记不住咱家灯的开关。”
顾友祜看完几千页的案件材料后能清楚地记住涉案标的、案件经过，也能精准说出覃诗涵此时所处城市的天气情况，哪怕覃诗涵一年几十个城市和国家到处乱窜。
这样好的记性，却记不住客厅的几个开关。
这不是顾友祜第一次找顾为覃谈话，因此两人和屋内的东西可以完好无缺地全身而退。顾为覃坐在车里，手指轻敲方向盘回忆着那次和顾友祜并不愉快的会面。
大一的圣诞假顾为覃刚回来就被顾友祜安排了相亲，那时他正迷茫困惑，顾友祜说一起吃个饭他就随着去了，联系方式也加了，后来还和女生一起出门吃了顿饭。
结果吃完饭回家顾友祜一脸不满地问他做了什么，女生明确表明对他没兴趣，顾为覃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后来听到步念生和傅尘寰的聊天，他才恍然那次吃饭女生问他牛排好不好吃的用意。那天女生说他点的牛排看起来不错，当时顾为覃头也没抬地往嘴里塞了块肉：“一般。”
之后几次所谓的相亲都这样不了了之，到了大二，他看清自己的心意便开始四处寻人，有次在苏城高铁站碰巧撞见去找当事人的顾友祜。
顾为覃什么都不必说，以顾友祜的手段很快就查清他的行踪，开学前顾友祜赶回家和他谈了次话，或许说吵了场架更合适。
顾友祜问他去苏城干嘛，他实话实说，话音刚落顾友祜居然将手边的酒杯重重摔到地上，水晶碎片溅起落了一地。
在他面前的顾友祜永远冷静自持，就连当年通知他退学在家备考港大时的顾友祜都语气平淡，好似任何事物都不会激起他的心绪波澜。
顾为覃从未见过歇斯底里的顾友祜，他一时愣住，顾友祜骂完逐渐冷静下来，停顿几秒为他的这段感情做出评价：“你当时年纪小，想找个男人玩玩可以，但今年你已经20了，成年人应该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陈阿姨家的孩子今年也去香港读书，周末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
“我喜欢男人，而且这辈子只喜欢覃涣。”顾为覃把顾友祜给他的银行卡放到茶几上，抬眼看向顾友祜讥笑一声，“如果你不能接受，那对不起了。”
顾为覃的对不起很有趣，并非真心觉得抱歉，也没想抚慰顾友祜的怒火，顾为覃清楚知道他说这些做这些顾友祜会生气，但他想说而且一定要说，所以只好让顾友祜不爽了。
这次出差劳心费神，顾为覃不怕遇到不懂法的委托人，他最怕遇到不懂却自以为懂的当事人。离婚诉讼总是搞得鸡飞狗跳，顾为覃早已习惯，可当他看着手里委托人递交的证据还是词穷到沉默。
委托人是个四十二岁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坐在对面骂骂咧咧：“这为什么不能算证据？我花了十几万他才答应去勾引我老婆，床上的录音录像都有了，怎么不算？”
不堪入目，顾为覃闭了闭眼，他安慰自己钱难挣屎难吃，为了养家糊口要沉住气，睁眼时顾为覃情绪已恢复平静，他开口跟委托人解释，说着说着他忽然很想覃涣，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但就是很想。
他思念的人此刻也有点想跑，这周日覃涣和崔祎约着搭伴写论文，晚上恰逢师门聚会，两人一道来到酒店。
覃涣在莱城大学读的硕士和博士，导师郭承晨于他而言如兄如父，这次来港城参加学术会议，覃涣定是要来见老师的，但他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此时他被几个师兄围在中间，脸都要笑僵了，嘴里还要重复漂亮的场面话，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覃涣如释重负地说着抱歉，挤开人群溜到门外。
“喂。”
“覃老师，在干嘛呢？”顾为覃语调轻快，听得覃涣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在参加师门聚餐。”
“师门聚餐？有你的那个师兄？”
覃涣不懂顾为覃在意的点：“当然了，他是我师兄嘛。”
“喝酒了？”
“喝了一点。”不知怎的有点心虚，覃涣声音放轻。
“我不在，少喝点。”
覃涣用力点点头，接着意识到顾为覃看不到，他急忙补充道：“嗯，喝完这杯就不喝了。”
对面忽然沉默下来，覃涣以为顾为覃生气了：“我这杯也不喝——”
“覃涣。”顾为覃打断他的话，声调倏地压低，覃涣喉结上下动了动，顾为覃继续说，“抬头看窗外。”
覃涣听话地抬头望向天空，“砰——！”漆黑的天空中层层烟花绽开，大抵是因为跨年，烟花多得照亮了整片天空，幽深夜色都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
身前是绚烂的夜空，身后是嘈杂的人群，覃涣举着手机站在阳台上，听到顾为覃低沉诱人的声音穿过电流传入耳朵，字字清晰：“覃老师，新年快乐。”
眼前似被烟雾遮了视线，眼睛发涩，覃涣清了清嗓子：“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希望你平安、快乐、幸福，得偿所愿。
“还有8天，覃老师抓紧时间哦。”
浪漫朦胧的氛围瞬间消散，怎么感觉像是有ddl要赶？覃涣被顾为覃一句话噎得脑袋发晕，慌不择言：“你什么时候回来？”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都说了还有8天，肯定是1月8号回来啊，问什么问！
电话那头顾为覃却认真回答，听不出有什么不满：“一切顺利的话1月8号就能回去了。”
“好，祝你一切顺利。”
“顺不顺利还不是覃老师一句话的事儿？”
覃涣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他开始后悔那天没有立刻同意了，拖到现在不管怎么措辞都有点奇怪，覃涣呃了半天也没想好如何搭茬儿。
顾为覃没让覃涣为难太久，等了一会儿他主动递话：“回屋吃饭吧，今天风大，别在外面吹太久。”
“好。”覃涣长舒一口气，回答也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
“覃老师，”顾为覃突然叫他，声音微哑，透着些许失落，“明年可以一起跨年吗？”
没等覃涣回应，他接着低声说：“以后每一年我们都一起过吧。”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N.新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