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稳定心率》四淼如水

29、重启礼物

　　这家伙的问题开局即王炸，包厢里众人心思各异，一时有些尴尬。

　　“该我了，”鹿旗风打破僵局。

　　这个游戏从心理活动出发，尤其是不熟悉的人可以通过游戏熟络，当然也是了解一个人且开诚布公、坦白自己的最好时机。

　　这件做过的事可以很奇葩，也可以很平常，但如果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做过，自己就会用掉一次机会，所以也不必太鲜为人知。

　　她思考一番，说：“我上学时从没被请过家长。”

　　至少她知道的，鹿涧西和何徐行都被pass掉。

　　“鹿旗风你还是个乖乖女啊。”项卿说，看了眼旁边的杨双晨，继而十分惊讶，“你也没被请过家长？”

　　杨双晨给了他一个眼神，好像在说“那咋了”，平静地说：“怎么，不像？”

　　项卿摇了摇头，还真不像，这一摇头被杨双晨用三成力打了下肩膀，他笑了声，说：“说起来我被请家长的事还挺奇葩，小学时候老师给每个人发了几颗绿豆，观察绿豆的发芽过程，但那时调皮，为了调戏女同桌，我把她的绿豆芽薅下来吃了。”

　　服务员路过包厢，听到刚刚被警告的包厢里传来一阵笑声。

　　就连项卿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桌哭着引来老师，结果……哈哈哈哈哈……结果当着老师和全班的面，她把我的绿豆芽也吃了，两个人一起被请家长，理由是破坏实验用品。”

　　“救命，我要笑岔气了。”
　　“难怪你们俩能当同桌。”
　　“你们没发现请家长的理由其实更好笑吗？”

　　“邢洋哥，你呢？”鹿涧西问，“你为什么被请家长。”

　　“打架。”邢洋言简意赅，熟悉后发现他其实性格不冷，他握着杯子，目光停在茶苏身上几秒，“有人欺负她。”

　　众人纷纷看戏，茶苏虽然是听障人士，但她的眼睛无比的好，根据口型大致能猜到大家说什么，她弯起眼睛对邢洋笑了笑，伸出拇指弯了两下。
　　“谢谢。”

　　鹿涧西打断：“OK，秀恩爱的停一停，照顾一下单身狗，下一个！”

　　何徐行几乎没停顿，紧跟在鹿涧西的话后，就像是早早在心里准备好了要说的内容：“我和异性牵过手。”

　　鹿旗风：“……”
　　鹿涧西：“……草。”
　　韩目霖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
　　项卿和杨双晨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鹿涧西像个上课提问的好学生，举起手问：“小时候算吗？”
　　“算。”
　　“那我也牵过。”

　　“不是，”许桉急了，“你们是故意针对我的对吧！”

　　驻唱歌手今天唱到很晚，歌曲范围从流行歌到粤语歌，从中文到英文。

　　嗓音依旧好听，可鹿旗风竟然从他的歌声里感受到悲伤和难过。

　　几轮过后，在场中鹿旗风还有五条命，其他人差不多只有一条或两条，鹿旗风心想，果然看人不能只看表象，看上去平淡无趣的人实际上做过的事情诡异又可笑。

　　游戏进入尾声，最关键的一次机会落到了鹿旗风身上，她看了一圈，许桉、何徐行、韩目霖、鹿涧西还有一次机会，许桉不太了解，但是她对另外三个人非常熟悉。

　　她认为自己是非常重色轻友的人，所以为了她的爱情，矛头不能指向何徐行，现在就剩下两个，鹿涧西和韩目霖。

　　思考良久，题目在心里不断推翻重来，鹿旗风终于想到一个，说：“我小时候迷路被好心人送回家。”

　　“姐，你故意的！”鹿涧西双肘抵着桌沿，举着两只拳头，崩溃大喊。

　　她们鹿家人就像遗传的路痴，鹿旗风小时候是在画月镇迷路，鹿涧西和她完全相反，经历却出奇的一致，他是去椿江做客时一个人去超市买零食迷路，最后被一位好心的阿姨送回来。

　　“愿赌服输啊，”鹿旗风眼睫上下扇动，露出一个单纯无邪的笑，点开小程序真心话大冒险题库轮盘，屏幕拍到鹿涧西眼前，说：“来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选择权交给你自己。”

　　“大冒险！”鹿涧西撸起袖子，那架势就像是要和手机打架，他按动转盘中心的开始键。

　　众人屏气，像等待中奖数字那样全神贯注，许桉整个人要趴到鹿涧西身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

　　指针停下，许桉一边哈哈笑一边念出来：“站在厕所门口对出去的人说‘好吃再来啊’！”

　　“就这？”鹿涧西喝下杯子里的酒，“等我！”

　　“别耍赖啊！”许桉打开手机相机，拉起邢洋一起，对其他人说，“一起去啊！”

　　茶苏不明所以，跟着邢洋一起离开，韩目霖也出去凑热闹，杨双晨起身说：“我出去给我爸回个电话。”

　　包厢顿时安静下来，项卿一杯又一杯喝着酒，何徐行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歌手换了一首歌，这首歌她比任何人都熟悉，是她偷偷录下保存了三年多的英文版《遇见》。

　　听到音乐的一霎那，何徐行问：“送你回家的好心人是谁？”

　　鹿旗风一怔，回答：“不认识。”
　　“我只记得他头上带着网状绷带。”

　　那是她十岁左右发生的事，很多具体的对话、情景都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绷带。

　　何徐行似乎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起身离开，很快端上来一碗粥，给她盛上一小碗，看着鹿旗风轻轻吹着，然后喝掉。

　　“你们两个够了，有谁理理我吗？”项卿显然喝多了，眼角泛红，说话有些迟钝。

　　“礼物没送？”何徐行问。
　　项卿说：“不敢。”

　　“曾经我没有给她一场正式的表白，也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更别提‘爱’，但我真的很喜欢她，小晨是我初恋，也是我想在一起一辈子的人。”项卿垂着眸，语气哽咽，“但我是个废物。”

　　鹿旗风余光瞥到什么，她转过头看见杨双晨躲在门口，从自己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所以项卿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人。

　　“我大男子主义，我缺点很多，以前我总是把事业当做第一位，忽略了她，等反应过来时，小晨已经离开了。”

　　项卿有些语无伦次：“我不好，我……配不上她。”

　　“出来。”杨双晨神情冷淡，可是同样眼眶红润，鹿旗风知道她在强装镇定，她拉起项卿向外走，项卿虽然脑子不清醒，但他藏在身后的左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礼物袋。

　　包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鹿旗风注意到何徐行靠着椅背闭上了眼，今天何徐行也喝了不少，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何徐行喝酒。

　　鹿旗风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在睡觉，屏住呼吸悄悄靠近，所以没察觉到何徐行杯子里的不是酒而是橙汁。

　　她的指尖渐渐贴近何徐行鼻尖，温热的呼吸洒到指尖，鹿旗风像被烫到般猛地移开手指，何徐行闭着眼像是预知到她的动作，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
　　“鹿旗风同学，你在偷偷做什么坏事？”

　　“没……喂！”

　　鹿旗风刚说出一个字，后腰突然感受到一股力，把她带着整个人靠近何徐行，鹿旗风的手被迫按在扶手上。

　　两个人的距离倏然拉进，鼻尖好像要贴在一起，呼吸缠绕，她看见他的目光和嘴角全都带着笑，像是得逞的孩子。鹿旗风想要后退，腰上却被他的手紧紧扣着。

　　他身上独特的晚风气味弥漫在鹿旗风鼻尖，隔着衣服明明感觉不到温度，她却觉得后腰像被烙铁烫到一样，有些痒，完全忽略不掉。

　　外面传来一阵笑声，许桉的笑实在是太过明显，鹿旗风慌乱地挣开，“他们回来了。”

　　“旗风姐！”
　　果然，鹿旗风刚回到位置上，许桉的声音先传到了包厢。

　　“旗风姐，视频我发给你了！”许桉笑着说，“这绝对是鹿涧西生涯里最大的黑料，以后他火了，我们几个一辈子将不愁吃穿！”

　　“诶？”鹿涧西脸都红了，注意到鹿旗风的脸色，“姐，你脸怎么也这么红，喝酒了还是发烧了？”

　　“不是，”鹿旗风找借口糊弄过去，“包厢太……太热了。”

　　她轻轻皱起眉掐了一下自己的小臂，想快点从刚才的暧昧旖旎中出来。

　　反观何徐行，却是装作一副平常冷静的样子，对她伸出手，说：“视频我看看。”

　　鹿旗风把手机递到他手上，鹿涧西这时问：“晨晨和那谁呢？”

　　“先走了。”鹿旗风回答，她注意到鹿涧西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心情明显低沉，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拍了下他的肩膀。

　　“我没事，姐。”鹿涧西苦笑一下，“我知道自己很早以前就输了。”

　　他的情绪很快恢复，说：“以后我们乐队火了，还怕找不到女朋友吗？”

　　“我相信终有一天我的粉丝会超过邢洋哥。”鹿涧西这句话音量有些大，引来邢洋的注意，他看了鹿涧西一眼：“我等着……”
　　没等鹿涧西回答，邢洋继续补上，“等着用你的黑料换钱。”
　　鹿涧西：“……”

　　——

　　散场时已经到了半夜，烧烤店依旧热闹非凡，方千澍还在那里旁若无人般唱歌，鹿旗风多看了他两眼。

　　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注视时，很容易被察觉到视线，方千澍似乎感觉到有人看他，抬起头，和鹿旗风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

　　“看什么呢？”何徐行原本走在前面，停下步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认识？”

　　鹿旗风轻轻摇了下头说：“看他长得帅，唱歌好听。”

　　何徐行十分不屑地轻“哼”一声。

　　最初的几天鹿玲让韩目霖住在家里，后来和鹿涧西变熟，这几天总是被鹿涧西带回他家，鹿涧西同样是一个人住，今天两人都喝了酒，鹿旗风不放心，给他们叫了辆车。

　　而何徐行也喝了酒，他们只好叫了代驾。先送鹿旗风回家，她发现何徐行一路上没说话，偏过头看见他正在睡觉，鹿旗风下车前轻声说：“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

　　也不知道何徐行有没有听到，鹿旗风轻轻叹口气，打开车门，准备下去时何徐行突然说：“鹿旗风，再等等我……好吗？”

　　他语气像带着醉意，仍旧闭着眼，鹿旗风深深看了他一眼，喉咙挤出一个字：“好。”

　　好。
　　我会等。
　　等你准备好敞开心扉放下一切，等你积蓄满勇气毫不保留地主动说出你的顾虑。

　　鹿旗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鹿玲竟然没有加班，这可真是百不一遇，看见她回来给她倒上一杯温水：“回来了？”

　　“把水喝了，没喝酒吧。”
　　“没有。”
　　“嗯，快去睡觉吧，挺晚了。”

　　鹿旗风发现鹿玲面容憔悴，她感觉到鹿玲似乎有话要说，可鹿玲站起身准备回到卧室，而且时间已经很晚了，她们都有点累，她心想，明天吧。

　　直播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距离马拉松开始还有四天，这些天没有事情，明天或许可以去趟公司，看看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顺便和鹿玲好好聊一聊。

　　“妈，您也好好休息，”鹿旗风笑了下，“晚安。”

　　回到卧室，鹿旗风重重呼出一口气。

　　鹿旗风坐在椅子上，打开被锁上抽屉，拿出压在最底下的相册。

　　三年前准备送给何徐行的生日礼物，还没完成的半成品。

　　她翻开相册，每一页的照片都没有正脸——只有何徐行的背影和侧影。
　　就像他曾经的微信背影头像一样。

　　鹿旗风决定继续准备礼物时，是在何徐行牵她手的那一刻。

　　因为她感觉到了何徐行是喜欢她的，但他好像一直在痛苦挣扎，想要冲破压在深渊巨口的石头，但他却被禁锢在十字架中，动弹不得。

　　她想要弄清楚石头和十字架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徐行这个人太神秘，好像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世界。

　　鹿旗风轻轻闭上眼，脑子里混乱的闪过无数影像，忽然有一道光快速闪过，她用力冥想，想要抓住光的尾巴。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睁开眼看到是楚钿的电话：“钿钿，怎么了？”

　　“奇奇，我跟你说！何……呜呜……”

　　鹿旗风皱起眉头，着急道：“嗯？钿钿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换了人，华鲲的声音出现：“没事，鹿姐，她刚跟我吵架呢。”

　　“是吗？”鹿旗风语气转冷，“你把电话给她。”

　　“呃……对，奇奇，华鲲这个王八蛋又在骗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明天请你吃饭！”

　　电话突然被挂了。
　　这两个人奇奇怪怪的。

　　忽然，鹿旗风灵光一闪，抓住了那根尾巴，她立马打开微信，找到楚钿的聊天框。

　　拇指迅速地划动屏幕，直到时间定格在一个月前，楚钿通知她何徐行回来的那天。

　　那时候楚钿给她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有四个人。

　　鹿旗风重新点开照片，这一次她发现这四个人其实她全都认识，沙发里的是何徐行被华鲲搭着肩，背对镜头唱歌的是项卿，而另一个露着半个身子，穿着一件黑T，后背上的“8”字图案露着一半。

　　这个人是韩目霖。
　　这件衣服前几天韩目霖还在穿。

　　聚会上他们的解释是两家公司有合作，所以他们认识。

　　可这张照片明明是在她回榆溪前楚钿发过来的。

　　上一次，鹿旗风已经决定不去追究华鲲是什么时候和何徐行有的联系。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四个人很早以前就在联系。

　　韩目霖在骗她。
　　或者说，是在她还在京城上学时，韩目霖就已经和何徐行见过面。

　　他们的关系或许比表面上还要熟悉。

　　韩目霖为什么要隐瞒他认识何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