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 存在 ...
-
我们从来不了解自己的灵魂,
更别提别人的灵魂。
人类不能手牵手一同走过人生道路。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未开垦的森林,
是连鸟的足迹都不曾有过的雪原。
陈知槐的漠视让郁最回忆起了那个被人人艳羡的童年。
一个人可以骄傲而不虚荣,骄傲多半涉及我们怎样看待自己,而虚荣则涉及我们想别人怎样看我们。而郁最既不骄傲也不虚荣,他只是敏感得可以用手就能触摸到痛苦。
如果你曾见到过一个桀骜不驯的孩子对云说话,请千万不要见怪,城市是一个几百万人一起孤独生活的地方。
儿时的郁最就是那个可以幻想一切的野孩子。
有的孩子诞生在爱里,有的孩子诞生在期盼中,也有的孩子诞生在社会既定的框架下,无论幸福与否,每个人的存在似乎都要找出一份意义,以慰藉自己的迷茫与来到世间的不安。
可存在究竟是什么呢?好像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人们只是执着于用一个又一个看似重要的意义搪塞自己,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郁最曾经也是这样做的,在独自待在空旷的客厅等待永远不会回来的父亲时,他为自己赋予了枕阳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接班人的存在意义,可这个存在意义是不成立的,他的父亲似乎只是希望他能够花钱,仅此而已。
从卧室走到正门的距离是漫长的,可从家开车到学校的时间却极为短暂,这是年幼的郁最对于车的第一印象,它缩短了那些虚无缥缈的煎熬。
郁最拥有当时孩子们所羡慕的一切,限量版的机器人模型、可口的甜点饮料,甚至还有不被逼迫的课余时间,可他本人对这些都不以为然,他只是感到痛苦与茫然。
而郁最第一次发现愤怒是发泄痛苦的好方法,是在那个不起眼的夏令营。起初他只是不小心踢倒了烧烤用的炉子,可紧接着他就发现了周围人奇趣横生的反应,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相反的,他们都在或隐秘或直接的观察着他。于是,郁最选择了无理取闹、为所欲为,他愤怒的发吼,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起了安置炉子的人员。
可没有人对此感到意外,大家的表情竟然是如释重负,仿佛像郁最这种混吃等死的少爷就应该这样是非不分、只顾及自己的感受。
从此,一个象征着堕落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
郁最发现他越是愤怒,大家就越能知晓他的存在,而郁最这个名字也在他不断升级的愤怒中变得更加广为人知,不过这次郁最代表的不再是福星,而是不能招惹的、阴晴不定的郁少。
就这样,郁最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他开始享受自己路过众人时的鸦雀无声、万众瞩目,他开始不断挑战学校的底线、老师的底线,在放纵与迷离中他舍弃了那个曾经渴望得到肯定的自己。
郁最并没有意识到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没有人教他这个道理。
找到存在的意义未必意味着光明,太阳也无非是一颗晨星而已,可这已经是郁最所能找到拯救自己最好的方法。
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可人们却总是希望找寻到永恒,殊不知,在一个人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够窥见到永恒的一角时,永恒就已经从窗缝之间溜走了。
若存在必须找寻一个支撑它的意义,那就根本不是人生,只是空洞的碳基体而已。郁最明白这个道理吗?答案其实并不重要,因为选择优于思想,在他选择向社会屈从时,一切的惊世骇俗也只是宣告了社会规训人们的又一成功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