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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动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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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信这些,耿耿于怀的是傅家长辈,他不过是陪着走个过场。
确实,让他累一场,就闭着眼安稳睡着了,傅渊看着两人手腕上的红绳,目光再落到季鱼蹙着眉了脸上,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都大亮了,季鱼醒了睁开眼,看着靠坐在床边的人有些怔愣。不是要去烧香拜佛?凭他睡懒觉的惯性这个点怎么着也有九点了。
“你这么还没走?”
傅渊抬起胳膊,连带着他的一只手也被动抬起来,“绑着了,走不了。”
他眨了眨眼,看着他说,“一解就开了。”他不信他解不开。
傅渊语气满是无奈,“你这性子,我要是解开走了,你不又要生气?”
见他还愣神,他一脸笑意,用着平时别人奉承他的腔调说:“季少,快给我解开吧,真要迟了。”
平时一些小事也就算了,今天他爷爷、父亲都等着,一早上,那边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怕吵醒他,连电话都没接。
季鱼垂着眼看着两人相连的手腕位置,睡了一晚上,压着的红线处有浅浅的印子。
这同心扣本就是林家的家俗,林徽柔叮嘱过他,与心爱之人结发同心,一生一世紧紧相连。
傅渊连它代表了什么都不知道,却会纵着他带了一晚上,说怕他生气不敢解下。
明知是哄他,季鱼眼睫闪了闪,低下头,眼眶发热。
他将绑着傅渊的那端的绳结扯开,看着他起床打开衣柜,挑今天要穿的衣服。
这个人,他可以上一秒抱着他,下一秒跟别的女人同进同出,明明最负心薄情,又表现的那么深情。
他开口的声音很轻,像怕打破坏什么,“傅渊。”
“嗯?”
“这套别墅你便宜点卖给我,不用你送,我拿车行跟你抵。”
傅渊系好领带回头看他,不明白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问,“怎么了?”
“我季鱼也想有个家,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
对傅渊来说这只是一个住处,他以后会结婚,安家小姐那里也会成为他的住处,这栋房子只对季鱼有意义,这是他第一次想为自己买下什么。
傅渊走到床边,勾抬起他的下巴,在他额发间亲吻了一下,保证道:“把心放到肚子里,这儿就是你家,没谁能赶你走。”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了季鱼一人,他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短裤,坐在床上发呆,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低着头在傅渊睡过的那半边寻找着,当看到枕头上的一根头发时,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是傅渊的,他的头发比他的粗也更黑,季鱼小心的拿在手里,拔下一根自己的头发,与那根交叠着搓成一团塞进了香囊里。
他默默的看着手心里的香囊,笑了,肩膀微微颤抖,一滴水珠滴在上面,很快就渗透吸干,他胡乱擦了擦潮湿的脸,心满意足。
结发白头,不结发又怎么能到白头呢?
怀安寺是盛城最大也是最有名的佛寺,傅渊七岁那年,傅家给寺庙捐了一座金身,每年这一天都来祈求还愿。
二十三年,傅渊自己没当回事,但傅慎之和傅司令年年不落的都来,风雨无阻。
上完香,所有人都去了后堂听诵经,安惜跪在佛前虔诚叩首,双手合十祷告祝愿,一个人跪满了一柱香。
山里风光很好,空气清新,袅袅的香火气散在空气中被吸进胸腔,让人心安。傅渊站在庙阶前,从此处看,山下光景一览无余。
他是来躲清净的,后堂里,爷爷和父亲的话里,半句话不离和安家的亲事。
傅渊马上要31了,傅慎之这个年纪时,他已经在上学了。
作为继承人他一直都清楚,他的婚事不是私事,是家族的大事。
不远处,安惜捧着一个牌子走过来,小脸微红,“傅大哥,这是庙祝给的姻缘牌,说这个寺庙求姻缘很灵的,我们也求一个?”
傅渊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牌子,眼神很淡。
傅安两家是世交,傅渊的母亲与安惜的母亲生前又是闺蜜,两家更是交好。安家早年扎根在国外,如今大半家业也在外面。安家如今缺个掌权人,安爷爷毕竟年纪大了替孙女撑不了几年,傅家对国外又有野心,安家是最稳妥的引路人。
这场联姻最得益的其实是傅渊,要不了两年,傅家、安家,都是他摁在手里的东西。
安惜见他不说话,忐忑的站在一旁陪他看着四周的风景。傅渊从小到大性子冷,工作又忙,他们又差了五岁,她也习惯他们之间没什么话题。
这样的男人,即使不温柔,光是看着他伟岸的背影,都让人觉得安心。
“交过男朋友吗?”
“什么?”安惜抬头看他,一瞬间表情错愕,不确定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有没有喜欢的人?有的话跟我说,不用被这段婚约束缚住。”
“傅大哥?你、是什么意思……”
傅渊看着她,语态温和,“你年纪尚小,该体会爱情,也该跟喜欢你的人来挂这块牌子。”
他这样说,她懂了。安惜嘴角的笑容有些僵住,小心开口问:“这段婚约,你打算不作数了吗?”
傅渊还没开口,身后传来的拐杖杵在地面的声音,“他敢!”傅老爷子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面色阴沉的傅慎之。
傅家每年到这边祈福都是用完斋饭在走,今年经文才听了一半,几辆豪华车头也不回的开下山门,小沙弥门一个个往外张望忧心忡忡,傅家是贵客,每年到庙的香火钱就数之不尽,他们也怕有什么招待不周。
傅家祠堂里,傅渊身姿笔直的跪在地上,台上供奉着灵位,最近的一个牌位,是他的母亲。
“你和安家的亲,是你母亲当年指腹为婚订下的,今日你要毁约,可以,让你母亲的牌位点头同意。”
傅渊不说话,傅老爷子拿着拐杖指着他继续说道:“你别以为我老了就不知道你在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就是不娶安惜,你也得结婚,傅家不能无后!”
他语气寻常阐述着一件事实,“傅适也是您的孙子,傅家不会无后。”
“你,你……”傅老爷子差点被气的心梗,举着拐杖重重打在傅渊的背上,一连几下,都能听到骨头的铮铮声,傅渊咬着牙不躲不闪承受着。
当了一辈子的兵,下手哪有轻的,一面是固执的父亲,一面是倔强的儿子,傅慎之伸手拦住了父亲。
“爸,今天是什么日子,您别动气,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老爷子一把推开他,“打死了倒也干净,起码不污傅家的门楣。”
话是这样说,他也没再动手,指着傅慎之发火,“你的儿子,你好好管教,今天他要是不认错,就跪着,等什么时候知道错了,答应娶安惜了,就什么时候起来。”
老爷子怒气冲冲的离开,留下儿子和孙子两人在祠堂里,傅慎之一脸痛惜看着跪在地上的傅渊。
“上次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就是你的分寸?”
傅渊低着头,眼中带了丝对父亲的愧疚,“对不起,爸。”
傅慎之站在儿子身后语重心长说,“傅渊,人这一辈子要顾大局,小情小爱固然抓心,但一定不能犯错偏离了方向,尤其是你这个年纪,这个位置,就是没有安家,也会有白家、李家……光是喜欢撑不了一辈子。我从来不反对你把他养在身边,在他身上花多少钱都行,咱家给的起,但除了钱以外的东西,你给不了,就是给了,他也接不住。”
“爸,”傅渊抬头看着母亲的牌位,语气郑重,“妈走的时候您正值壮年,这么些年,您怎么没有再找一个?”
傅慎之被儿子的话问的怔愣住了,看向了爱妻的牌位。
傅渊接着说,“因为在您心里,谁也替代不了妈,您不愿意续弦,不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您是怕妈委屈。”
傅家的痴情种,不是从傅渊这一代有的,傅奶奶走的早,傅爷爷独身了一辈子,傅慎之也在走这条路。
傅慎之会怕一个早已入土为安的人会委屈,傅渊更怕季鱼伤心。
昨天之前他还能欺骗自己,无论他娶谁,他跟季鱼之间都不会变,可是不行啊,昨晚他那么委屈,那么没有安全感,他只能妥协了。
早上,他委屈巴巴跟他说,他季鱼想要有个家,傅渊再怎么沉着冷静的一个人,那一刻,他听着心都要碎了。
承认喜欢一个人有多难么?没有多难,就是为他跪祠堂、挨棍棒,也都值。
傅家的倔脾气,也是一代传一代的,傅慎之也明白自己是劝不动了,颓然走了出去,傅渊要是绝了后,他也没有脸面再见爱妻。
傅渊在祠堂跪了一下午,晚上安惜在这边吃过饭要回去,在桌上请求傅爷爷让傅大哥送她回家。
老爷子沉着脸色不说话,是傅慎之去祠堂叫起了傅渊。
从傅宅的安家一个小时车程,安惜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就看一眼旁边的男人,他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安惜看着外面一排排的路灯,试探着说,“傅大哥,我不介意你心里喜欢别人,我也不会跟季少抢什么,你能别退婚吗?”
“安惜,就是没有这一纸婚约,我跟你保证,安家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
安家这一代只剩她一个女孩,生意场上的事也是举步维艰,安家更需要一个男人来撑家业,而傅渊又是足够的优秀。
安惜想了好半天,带着一脸担忧说道:“爷爷现在身体很不好,回国之后一直不适应,傅大哥,你能先别对外说退婚的事,给我点时间,等爷爷情况好点了,我再跟他说。”
他点了点头,车子到了安家的楼下,傅渊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看着安惜,说了声“抱歉。”
安惜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拿出了一对袖扣。
“这个我一个月前就订了,觉得很适合你,今天在佛前供奉了一柱香的时间,保平安的,可以给你戴上吗?”
傅渊没说话,她当是默许了,握住他的手戴在两边白色的衬衫袖口处,她摸着看了两眼,比预期的还要好看,很适合他。
安惜趁着他目光分神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他,踮着脚,脸埋在他颈边,忧伤的说:“傅大哥,你今天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有,那个人就是你。我从小就喜欢你了,因为以后能做你的新娘子……我很羡慕那个男生,能得你的喜爱。”
傅渊没有办法回应她,如果没有季鱼,他确实会跟她结婚,把她当成责任,把安家当成责任,但现在,他不能了。
送安惜回了家,傅渊再次坐回车里,第一件事就是给季鱼打电话,响了一分钟没人接。他苦笑了一声,今天答应了陪他去季家,食言了,估计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