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琉璃心》一树槐

54、水长东

　　女人躺在美人榻上，神色恹恹，“她可服软了？愿意治了？”

　　“当家，那妖女嘴硬得很，怎么都不改口！”

　　万红枝起了趣味，更多的是内心燃起的狠恶“那你可和她说清楚，不将这张皮治好，后果是什么？”

　　“说…说了，可她就是不识好歹。当家，依我看，何必与她耗，不如杀了算了。”

　　“杀了？我可不爱随便杀人。既然南绾和她那徒弟进了我的封灵炉，那到底能不能活着出来都还是未知数。你说，我倒不如换个法子玩玩。”

　　俞庭风拱手，疑问道“当家是何意？李砚舟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当家可千万不要大意啊。”

　　万红枝百无聊奈的神色突然覆上阴影“我需要你教？”

　　殿下人略显慌张“是…是是，当家肯定自有打算。是庭风太过心急了。只是之前与当家说的提议，不知当家意下何为？”

　　女人未语，只是轻轻颔首，对他示意。

　　“谢过当家。”

　　幽闭的空间里，晦暗不明，空气中全然充斥着死水的浊臭味。偌大的水池子里，半人多高的黑水平增了空间中的恐怖与诡异。

　　石壁上的壁灯都笼上了蛛网，破破烂烂的，发出的光完全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青鸾四肢被铁链紧紧缚着，生锈的铁链连接着巨大的铜柱，空气中都有金属腐朽的味道。

　　青鸾浸在水里，冰冷的死水冻的她打颤，而随之而来的鞭打又让伤口处生出灼热的刺痛。

　　一冷一热的折磨中，她熬过了一遭又一遭。

　　“你怎么能这么倔？就治个脸而已，又何必这么委屈了自己。这水牢的滋味不好受吧，这里面可死了不少人。”

　　青鸾听见熟悉的声音，垂着的头朝着女人望去，一双眼睛全是厌恶和不服。

　　万红枝蹲下，涂着丹红的五指抚上青鸾的脸，顷刻就狠劲捏住了她的下颌，尖长的指甲转瞬在脸上显出红痕。

　　“我告诉你，我让你给我治脸，是看的起你！一个九毒神鸟的后人而已，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我耐心有限，是死是活，自己想清楚。选好了，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青鸾咬紧了后槽牙，她恨不得一刀宰了眼前这个老巫婆，突然朝着女人啐了一口。

　　“我呸！万红枝你发什么疯！就你那些伎俩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我治你那张脸，下辈子吧！”

　　万红枝看着眼前少女的震怒，居然没发火，眼底玩味的意味越来越重。

　　“不治？好，一张皮而已，曾经喜欢得很，现在我不喜欢了，那就不要了。南绾那张脸倒是好看，可惜啊，没覆在我脸上，这死人的皮我可嫌脏。不如这样，我要你的。”

　　那双眸子瞪着眼前的红衣女人，仿佛能迸射出火花来，“疯子！疯子！你简直就是个疯子！有再好看的皮又怎么样！还不是遮不住你那卑鄙无耻，肮脏丑恶的嘴脸！”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再说一千遍一万遍都可以！就你那张嘴脸，我看着都想吐！还什么自许妖界第一美人，就你？还美人？你两个字都沾不上边！”

　　万红枝平复的情绪转瞬就被激起火焰，青鸾说的每一句都精准得嘲讽到女人的痛点。妖域无人不知，她万红枝有多好美，有多在乎那一张脸。

　　万红枝从头上拔下珠钗，细而长的簪身似乎还闪着银光，暗色涌动中，尤为明显。

　　“嘴这么贱！看我不给你划几刀！”

　　女人再次捏起青鸾的下颌，劲大到快要将人捏碎，珠钗显出寒光。青鸾拼了命的反抗，万红枝几次险些没抓稳，划个空。

　　“啊！”

　　“啊…”

　　扑面而来的疼痛让青鸾睁不开眼，仿佛有火焰在灼烧，又仿佛有无数的箭头射进她的皮肤，但更多的，是耻辱，是对万红枝升起的报复。

　　一道血痕已经是触目惊心，鲜血从划口中渗出，血珠一颗颗冒出，顺着脸颊流到下巴，脖颈，宛如一条染血的长河，奔流向前。

　　“我让你嘴贱！敢惹我！”

　　又是一道明晃晃的划痕，红得耀眼，殷红的鲜血混着眼泪淌进嘴里。

　　青鸾大口大口呼吸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万红枝露出满意的表情，嘴角的情绪完全暴露出来，狠狠按着青鸾的肩，又卯了劲地将她往水里按，青鸾一次又一次被按进水里，冷水混着眼泪，鲜血落在水里，一滴又一滴，青鸾只觉得自己仿佛到了濒死的边缘。

　　“来人！”

　　万红枝将手里的珠钗扔进水里，一脸嫌弃地盯着衣袖上沾染的血迹和水汽，露出不耐的表情。

　　“把她给我关到青铜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见！”

　　“是。”

　　女人从高而下的俯视眼前这个满脸血迹，衣衫破烂的人，语气就像是淬了毒。

　　“怎么样？满意了？毁容的滋味如何？你放心，还没结束呢。”

　　万红枝离开后，几个小妖便奉命将青鸾带到青铜门，才准备触碰，便只有一句。

　　“别碰我！”

　　伸出手的小妖手一顿，“你都成这样了，还瞧不起我们？都是倒霉蛋，谁又比谁高贵！”

　　一旁的小妖赶忙推了一把“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

　　青鸾被拖到了青铜门，她早已经神志不清，剩下的，好像只有一口气了。

　　高大的群山覆着白雪，还在远处，就能够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意。

　　群山连绵，一山盖过一山，苍茫的环宇里，似乎一切都要融进这无暇的白色中。

　　“师兄，为什么不御剑？等我们走上去，天都黑了！”

　　谢相鹤走在前面，淡淡开口“昆仑山下，不可御剑。”

　　“这什么破规矩！偏要人爬山！师兄你说，大家都是千里迢迢的才到达这昆仑山，为什么都到山脚下了，还不让人御剑！”

　　“我要是这里的上仙，出门一次爬一次山，腿都累断了，还怎么修行？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谢相鹤没回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历来的规矩罢了。

　　“花烟，跟上！你别掉队了！”

　　“好…好，小姐。”

　　花烟说得气喘吁吁，她虽说和小姐一起长大，也练了点术法，不过慕荷都不尽人意，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师兄，我们先在这里歇会儿吧。”

　　“行。”

　　三人席地而坐，慕荷才从袋子里掏出糕点吃了一口，就被谢相鹤猛地一扯，迅速站了起来。

　　慕荷手里的糕点撒了一地，嘴里还未下咽的半块差点噎死她。

　　“谢相鹤！你干嘛！”

　　“小心，有人！”

　　只见白茫茫的空地间，数个黑衣人从天而至。
　　谢相鹤一把抓过慕荷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一旁的花烟闻声也躲到后面。

　　谢相鹤与黑衣人打斗起来，双方旗鼓相当，黑衣人也都是下了死手，一招一式全是要人命的凶猛。

　　突然，一人调转招式，电光朝露间，已然闪现到慕荷身前。可猛烈的攻击像是中道而止，在快速逼近时，又慢了几分。

　　慕荷掏出身后的鞭子，朝着那人就是猛地一抽，顿时，皮肉绽开。染了血的鞭子像是更加有力，慕荷找准时机，连着又是几鞭，鞭鞭命中。

　　不远处的谢相鹤也将面前的黑衣人尽数剿灭，茫茫空旷的荒原上，只剩下三人。

　　“小姐，你好厉害！”

　　慕荷得意的神情难再掩饰，“你以为我只会玩儿啊？”

　　“小姐简直是突飞猛进！是不是得高人指点了？”

　　花烟说得激动，完全将刚才的惊险抛之脑后。她还以为小姐也只是花拳绣腿，和她一样的半吊子功夫，没想到，居然进步这么快！

　　谢相鹤走进，刚才慕荷的表现他没注意到，眼下也只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花烟一时兴奋，脸上的神情显而易见，那双眼睛都快要长到慕荷身上了。

　　“花烟，怎么了？”

　　一旁的谢相鹤对眼下这场景摸不着头脑。

　　花烟还在游走的思绪登时被拉回，尴尬地垂着头笑了笑“没…没事。”

　　谢相鹤又将目光落到慕荷身上，少女目光飘忽不定，明显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真没事？”

　　“哎呀，真没事师兄，不就是杀了个恶贼嘛！我和花烟好的不能再好！”

　　“你？没受伤吧？”

　　慕荷拍了拍胸脯，“师兄，这是重点吗？你不相信我手刃了那个黑衣人？”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其实谢相鹤和那些人都过过手，他当然知晓消失的那两个是死于他人之手。他也知道，那是慕荷。

　　说实话，起初是有点惊讶，毕竟小师妹那三脚猫的功夫，自保都难，更别说其他的。

　　但他不想提这件事，进步了就好，他可不想去听是不是受了那个人的指导。

　　“师兄，你真不信？”

　　“你能自保，还能保护花烟，这是好事，我有什么不信的。”

　　慕荷站在一旁晃了晃手里的鞭子“这就对了，不愧的仙剑大会的魁首，才教了我一次，就能有这么大的进步！”

　　花烟被这话险些噎住“咳咳咳…”

　　“你怎么了？是不是太冷了？我给你找个厚衣服。”说完，就自顾自在袋子里掏起来。

　　花烟连忙按住慕荷忙碌的手“不用不用小姐，我就是被呛住了而已。”

　　“嗯？”

　　“真的。”

　　谢相鹤站在一侧，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神情淡淡，也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