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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下姑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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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程弯刀出鞘,陈儇恨恨道:“有本事你就动刀!”昂起雪白脖颈,“来,照这里砍,砍了直接送到荣国侯府!”
言清清拉拉陈儇的衣摆,劝道:“陈姑娘,别动怒,让我跟沈姑娘好好说说。”
“跟那种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言清清示意她稍安勿躁,走向沈令珂,道:“沈姑娘,擅闯芙蓉园其实是我的主意,陈姑娘也是受我鼓动,我向你道歉。”
沈令珂狐疑道:“咦,原来你不是陈家的丫鬟?”
“民女言清清,并非陈家的人。”
“言……你是叶寒舟的姐姐?”
言清清讶异:“沈姑娘竟然知道我?”
“呵,呵呵,我当然知道。”沈令珂几乎是咬牙切齿,心道自己虽不能把叶寒舟怎样,但今日逮到机会,总要折磨一下他姐姐,也算是为表哥石子昀出一口恶气!
她还在思考要怎么为难人,就听言清清道:“就按姑娘刚才说的,我替姑娘把鞋擦干净。”
见她如此爽快,沈令珂反倒一愣。
陈儇也怔怔望着言清清的背影,心中纠结自己该不该阻止。
沈钊张大嘴,云斐则微微皱眉。
待言清清走到跟前了,沈令珂便把右脚伸出来,同时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
见她皮肤瓷白细腻,纤纤细腰不盈一握,不由撇了撇嘴,又见她五官平平无奇,最多一双眼睛还称得上明亮,并不及自己,又不禁嘴角勾起,轻蔑一笑。
正自得意,忽听到面前刚俯下身的女子尖叫道:“啊,有虫!”
“哪里?”沈令珂也吓一跳。
“就在你脚上!”
沈令珂吓得直跺脚,掀起裙摆原地打转。
“跑走了,可是沈姑娘,你的脚好像被咬了……”
沈令珂低头一瞧,果真见自己露出来的一截白皙脚踝处,有一片可怖青紫。
言清清急道:“沈姑娘,你是不是中毒了?”
沈令珂惊恐万状,看向正围过来的其他人,哭诉道:“我是不是中毒了?”
沈钊一见她伤口,自己先差点晕了,锦程赶紧把人扶住。
言清清道:“沈姑娘,还是快些下山找大夫瞧瞧吧,晚了,恐要截肢。”
一听“截肢”沈令珂就吓蒙了,一边哭一边往外跑,丫鬟们“小姐”“小姐”的叫着,急忙跟在后面。
云斐意味深长地看了言清清一眼,道:“锦程,我们也跟上。”
“是。”
锦程半拖半抱着沈钊,几人很快就消失在了粉垣尽头,整座芙蓉园,一下子就只剩下言清清和陈儇两人。
陈儇呼了口气,问言清清:“你没被咬吧?”
言清清摇摇头。
“赶紧走,这破烂园子,不待也罢!”
下山途中,陈儇仍放不下刚才的风波,边走边道:“不知道是什么虫咬伤了沈令珂,好生厉害,看起来倒像是我以前在云南见过的小青花纹蛇。言姑娘,你看清楚了没?”
半天听不到回答,陈儇奇怪:“言姑娘?”
“没有什么虫,沈姑娘只是中毒了,我下的。”
陈儇目瞪口呆,看着面前文静纤弱的言清清,惊不能言。
“你……下毒?”
言清清把头点点:“既然沈姑娘不肯让我们走,那我就让她走。”
陈儇噗地一笑,又问:“你怎么会懂下毒?”
“是寒舟的师傅教我的,他说我不会武,就教我用毒,以做防身之用。”
“叶寒舟的师傅?”陈儇竖起耳朵,“谁?”
“陈姑娘可听说过‘冷雨剑’光十寒。”
陈儇眼睛一亮,肃然起敬:“‘半世琴心随剑胆,一宵冷雨散烟华’,叶寒舟的师傅竟然是琴剑盟盟主光十寒光前辈,难怪,难怪!”
“寒舟出身时遭逢大劫,是光大侠救了叶氏母子性命,叶母为子取名‘寒’,就是为了让他不忘光大侠的恩情。只可惜寒舟十二岁时就离开琴剑盟,回到云南母家,只习得光大侠剑术之一二,要不然,或许能与于枫一较高下。”
“叶寒舟还太年轻,真让他一步登顶,也不见得就是好事。有于枫压着,还能督促他不断往上爬。”
“这倒也是。”
“不过,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陈儇满面疑云,“在此之前,我只听说京都来了个用剑的天才少年,在春试中大展手脚,一鸣惊人,却从未听人提起此人是光大侠的徒弟。想来这件事,你们并不想大肆宣扬,既如此,又为何说与我听?”
言清清眉眼弯弯:“会武宴上第一次见姑娘,便觉得亲切,今日与姑娘同游翚山,更坚定了我想和姑娘做好朋友的想法。”
“好朋友……”陈儇默默念着这个词,突然一声叹息,“这个词,对我们陈家人来说,可真奢侈。不过你们现在既已投效奕王殿下,我们就已经算朋友了。”
“嗯……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我家寒舟既是光大侠的徒弟,与令尊大人也算师出同门。”
陈儇哈哈笑道:“不错,按照这个辈分算,我还得叫叶寒舟一声‘师叔’。”
“寒舟刚入军营,初来乍到,还望陈姑娘多多照拂。”
“这个容易,我爹有几个门生,都在龙虎营中,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
“有劳陈姑娘。寒舟和琴剑盟的关系,也请姑娘暂且保密。”
“为什么?如果别人知道他是光大侠的徒弟,很多事会好办许多。”
“这正是寒舟不愿意让人知道的原因,他不希望以后别人提起他时,只是用‘光大侠的徒弟’代替,退去琴剑盟的光环,他想靠自己闯一闯。所以,拜托陈姑娘了。”
“行,既然你叫我保密,那我谁都不说,我爹也不说。”
言清清感激一笑:“多谢。”
*
数日后,言清清收到了一封来自姑苏的烫金请帖,竟是沈令珂邀请她去煮茶泛舟。
“这不是黄鼠狼给鸡做笑脸嘛?”采采把请帖一扔,翻个白眼,“我看这个沈小姐,没安好心!难道她后来知道是言姐姐你给她下毒了?”
言清清沉吟道:“普通医官根本看不出来那伤口是用毒所致,还是被虫所咬,除非是用毒的高手……”
“那个泼皮小蹄子身边,竟有如此高手?”
“沈裕川对这个小女儿宠爱至极,给她找……”等等,言清清忽然反应过来,瞪着采采,“你跟谁学的词儿?”
“嘻嘻,跟厨房的陆大娘学的,陆大娘不仅烧得一手好菜,骂人也是一绝!言姐姐,等我学成了,我就帮你骂人,谁敢说你一句不是,我就骂翻他祖孙八代!”
言清清扶额,因一门心思都在那请帖上,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多计较。
“算了,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讨论沈令珂知不知道也没什么意义……采采,帮我收拾下行李。”
“你不会真打算赴约吧?”采采大惊。
言清清捏捏她的脸颊:“真的。”
“我陪你去!”
“不用,你就留在奕王府。”
“那叫寒舟陪你。”
“寒舟天天在龙虎营当值,哪里抽的开身?”
“对哦。”采采哀怨地托着下巴,“寒舟现在都是大忙人了,哪里能跟我们这种无业游民相比?”
她打开衣柜,刚拿了一件衣服出来,又道:“不行,姑苏是沈家的老窝,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必须跟着!”
言清清摇头一笑:“我可没说要一个人去。”
“还有谁?”
“我新交的朋友。”
*
烟笼长堤十里,杨柳依依,波光粼粼,正是江南好风景。
“听说你是江南人?”陈儇问。
“我是江州人。”
“那也算半个江南。”
“江州可比不上这里山清水秀,水土丰饶。”言清清看向纱窗外熙熙攘攘的市集,“姑苏钱塘一带自古繁华,江州只是个破落小镇。”
“江州虽小,但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丽贵妃祖籍也是江州。”
言清清想起深宫里那个容颜绝丽却骄纵蛮横,一个不高兴就将无辜宫女双眼挖掉的贵妃娘娘,凄然一笑:“她也算人杰吗?”
“万千宠爱在一身,叫多少天下父母不重生男重生女,不是皇后却胜似皇后,做到她这般地步,也便是人中龙凤了。”
正说着,视野尽头出现了两个石狮子,后方兽头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朱雀府”三个字,正门未开,只有东边角门开了条缝隙,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正在门前东张西望。
言清清有些意外:“这里不是沈府?”
陈儇嘲道:“沈家人一直不肯接受朱氏母女,沈裕川就在别处另置府宅安顿,便是这‘朱雀府’。”
马车开到角门前,那小厮道:“小的是小姐派来伺候两位姑娘的,府里不让进马车,还请两位姑娘随我步行。”
两人跟着沈全进去,过了一条狭长夹道,行至一垂花门处,还未进门,便先听里面传来一阵朗朗大笑。
走进一看,院落花厅内,正有两人举黑白子对弈,四面还围着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
陈儇抱着双臂,冷冷道:“这下热闹了。”
花厅里也已经有人看见了她们——
“哟,这不是陈大小姐吗?”
沈钊输了半子,正抱头懊恼,闻言从棋盘上抬起头,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你的好妹妹邀请我们来的。”陈儇走到花厅台矶下,也不上去,又问坐沈钊对面的人,“殿下怎么也在这里?”
云斐微微笑道:“自然也是沈钊的好妹妹邀请我来的。”这话虽是对陈儇说的,笑容却是冲着一旁的言清清。
他表现得太过明显,以至于没人能无视,几位公子包括沈钊在内,看看云斐,又看看言清清,皆露出一脸暧昧的表情,心照不宣地想:难不成殿下看上这个女子了?同时又觉得费解,不对啊,殿下眼光高,非绝色佳人不入眼,这姑娘看起来平平无奇,打扮也寒酸,殿下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清清见过殿下。”
哦,声音挺好听!婉转若黄鹂,柔而不媚,绵而不腻……
陈儇察觉到了言清清因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一人身上而产生的不适,帮忙解围道:“既然殿下在与沈公子对弈,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也不等云斐回答,示意言清清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