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 人赃俱获 ...
-
丁明哲往众人面前一站,气势汹汹道:“我就不兜圈子了,想必各位已经听到了风声,刑部已于昨晚将玄镜楼的一名刺客捉拿归案……安静,安静!严刑审问之下,此人对青郊小院刺杀一事供认不讳,并且提供了一条非常有用的证据。”
说到这,他刻意停顿了下,眯起眼依次扫过众考生,目光锋利如剑,不由令众人一阵胆寒,哪怕是心怀坦荡之人,被这样锐利的眼光盯住,也会有种自己做了什么的错觉。
“刺客交代,当时那个雇主离开玄镜楼时,因见守楼的一名侍女貌美,以金钱相诱,赠与侍女一只玉镯,这玉镯不算稀品,却也值钱,侍女回礼,赠之以一苏绣荷包。”丁明哲抬手一挥,突然道,“来人,给我搜!”
立刻有人从两边冲出来,粗鲁地对考生上下其手。
搜了一圈之后,未发现任何人身上有所谓的“荷包”,丁明哲又道:“去他们房间搜!”
有人尚懵然,有人却反应过来,怒道:“你们干什么?”
丁明哲道:“干什么?找罪证!”
“我看谁敢?说搜我们的房间就搜,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
丁明哲朝说话的人走去,问:“你是谁?”
旁边有人替他答道:“何轩!”
何轩瞪了一眼报他名字的人,继续冲丁明哲喊:“告诉你,我爹是沧州巡抚何士维,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爹是何士维?”丁明哲也笑了下,“好,丁某记住了,下次有机会,一定找督察院好好聊聊你爹。”
何轩气结,还想去阻拦,却被丁明哲手下制伏于地。
他好歹也是杀破重围挤进武举最后一轮的人,哪里会乖乖束手就擒,就在厅堂里和刑部的人大打出手,周围人无不退避三舍。
叶寒舟冷眼看了片刻,不知查个房而已,这姓何的哪来这么大火气,不想此人搅了丁明哲办案,于是搭了一把手,很快就将那何轩制住。
何轩改冲叶寒舟破口大骂,叶寒舟也不恼,任他骂得多难听都不回嘴,只负手静静站在一边。
丁明哲笑着朝叶寒舟抱拳:“有劳。”
一群人就在大厅里等着,何轩骂累了终于闭上嘴,胸膛却仍剧烈起伏着,肩膀也抖得厉害。
丁明哲从他身侧绕了一圈,接着又依次走过其他考生,最后在石子昀旁边停下,抬手在他肩上猛地一拍。
石子昀吓得一哆嗦:“低……低大人?”
“我姓丁,不姓低。”丁明哲微微一笑,“怎么,紧张地舌头打结了?”
“有点……”石子昀擦了下额头的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忙找补,“大人今天突然搞这么大阵仗,难免叫人紧张。”
丁明哲于是问旁边的叶寒舟:“你紧张吗?”
叶寒舟道:“不做亏心事,有什么可紧张的?”
“那你呢?”丁明哲又问另一人。
那人乖觉回道:“不紧张。大人日常办案,我等理应配合。”
其他人也急于撇清自己,纷纷回应:“不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房间里就几件换洗衣裳,大人尽管搜就是了。”
丁明哲便又重新望向石子昀,意味深长地道:“原来就石公子一人紧张啊……”
石子昀这下更是紧张地话都说不出了,两条腿在裤管里直打颤。
很快,搜查的人就回来了,果然搜出来一枚苏绣荷包,递给丁明哲:“大人,在石子昀衣柜包裹里找到的。”
丁明哲接过荷包瞧了瞧,往石子昀身上一扔,喝道:“你可还有话说?”
石子昀哪里还说得出辩解的话,他一见那荷包,整个人就如蔫了的菜叶一般瘫软在地。
左右刑捕将他拿下的时候,他嘴里还喃喃不休:“玄镜楼害我,玄镜楼害我啊……”
“大人!”又有一人从后面走上前,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箱,“在何轩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打开!”丁明哲下令。
木箱打开,里面装满了草药包,再将药包一一打开,里面竟抖出面粉似的白粉。
“这是何物?”丁明哲奇怪。其他官员也纷纷走上前来。
丁明哲指着那白粉问何轩:“何公子,你带这种东西进来,总不至于想做大饼吧?”
何轩神色惶恐,却闭嘴不言,和之前嚣张大叫的样子判若两人。
医官来后,验明了那些白粉的成分,颇为惊惶:“回各位大人,此药名‘六力散’,服用之后可以刺激大脑,使人兴奋,有增强体力、降低疲劳、提高攻击性之功效,但服用过量会对人造成极大的损害,因此早就被御医署列为此次武举考试的‘禁药’。”
众人一听,立刻都意识到了何轩偷藏此药的目的,无不哗然。
丁明哲显然没料到,自己来查个刺杀案,无巧不成书,竟还连带查出了一起考生违禁案,震惊之余又深感愤怒。按照规定,参加殿试的九个考生在进行为期三天的封闭训练前,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不允许携带任何违禁品,而且在兵部的这几天,也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接触,那么何轩是如何把这么一箱“六力散”带进来的?
丁明哲所想,也正是兵部这些官员所想,他们一个个间不知不觉拉开了距离,看向彼此的眼神也变成了猜忌与不安。
“来人!”丁明哲道,“严守分司署各个出入口,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丁大人。”立马有兵部官员叫起来,“这里是兵部,你一个刑部侍郎,没这么大权力说封就封!”
丁明哲毫不退让:“有没有这个权力,待我禀报了圣上,由圣上裁决。大人若不满意,大可事后去督察院参丁某,丁某绝不拦着。来人,给我封!”
*
“殿下,殿下不好了!”
煜王府后花园,来通报的小太监慌里慌张,颠三倒四才把事情说清楚。
“殿下,煊王殿下着急得很,丽贵妃娘娘也急得坐立不安,让您赶紧去宫里一趟呢!”
“我去有何用?”煜王正在喂鱼,闻言手都不停一下,依旧撒花似地把鱼食扔进池塘。
“我的殿下,您是知道贵妃娘娘的,娘娘平时最信赖您,这不遇到急事心中惶然,想您在身边陪着,能安心点吗?”
“嗯,这话说得倒是机灵。”煜王点点头,“那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就到。”
“这……”小太监细想了一下“晚点”俩字,本想再催催,但抬眼正好和煜王殿下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对上,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把漩涡狠狠攥住,哪里敢再多言?打了个千儿就匆匆告退了。
“殿下。”卫九问,“您不想去见贵妃娘娘吗?”
“我不是不想见母妃,是不想见大哥。母妃好哄,但我那位心思深沉的大哥,却糊弄不得。”
“若煊王殿下亲自来找您,您还是避不过……”
云斐道:“众人皆知石子昀是大哥的人,石子昀被抓,奕王必然认定他暗中勾结玄镜楼是为大哥所默许的。奕王自己又被刺客所伤,他不会恨石子昀,也不会恨玄镜楼,只会加倍把这笔账记在大哥头上。加上父皇因此事而震怒,大哥现在肯定忙得焦头烂额,只要我不主动去他眼前晃悠,他是不会想起我的。这场戏,从开始到现在,我都只是个看客,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这戏的结局,殿下可满意?”
“结局了吗?”云斐眉一挑,眼里闪过一丝玩味,“难道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卫九淡漠地看向池塘,微风吹得荷叶轻轻晃动,接着一点一点滴滴答答,有雨珠落在碧色水面上,荡漾开一圈圈醉人涟漪。
“下雨了。”他道,“殿下,该回屋了。”
“下就下吧。”云斐毫不介意,望着天边卷起的乌云,闲适地把双手拢在袍子里,“最好下一场狂风暴雨,把我浑身浇得湿透。我倒想知道,倘若有一天我满身泥泞狼狈不堪,是否有人愿意为我撑一把伞……”
卫九举目一望,道:“愿意为殿下撑伞的人来了。”言毕就默默退下。
曲廊幽深处,走出来一个手执骨伞,翠绿裙衫的女郎。她所穿衣裙,一看就是顶好的材质,但偏偏式样又极为简朴,除却腰间一朵青莲,再无旁的花纹。乌黑长发也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斜插着一支玉簪。也许是她生得纤细文弱,这一身朴素穿戴,反倒有种不加修饰的清淡雅韵,让她看起来,犹如碧海丛林里翩然飞出的一只青色的蝶。
有那么一刹那,云斐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一时间竟呆立原地,心潮翻涌,待人走得近了,他才复又镇定,笑问:“你怎么出来了?”
“老在屋里待着,实在闷得慌。要不是我信步于此,殿下真打算淋成落汤鸡?”
“我淋成落汤鸡不要紧,你要是着了凉,那我可就成大罪人了。”说罢就拿过女子的伞,顺势搂住她的肩,揽着她快步走到廊下。
这会儿雨正下得又大又急,只一小段路的距离,云斐的肩膀就湿了一片。
女子见了,眼眶不由红了一圈。
云斐收起伞,笑道:“只不过是淋了雨,又不是见了血,哭什么?”
女子低头静了片刻,才回道:“碧凌上一次和殿下这么近距离,还是八年前呢。”
云斐微怔,呢喃道:“都已经八年了吗?”
距离洛宁公主大婚,已经过去了八年。作为当时那场“下药风波”始作俑者的碧凌,也跟了他八年。虽然不是正妃,却是这偌大煜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吃穿用度一律按照王妃的规格置办,对碧凌这种贱民出身的丫鬟来说,可谓是因祸得福飞上枝头变凤凰。
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何云斐当年会留下她,包括丽贵妃,也曾罕见的因此事而迁怒于他,他却一意孤行。久而久之,当初的流言蜚语早就烟消云散,不知何时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说辞——
煜王风流,碧凌美貌,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有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却是当世美谈。
不过作为故事女主角的碧凌,却时常因这种说辞而感到煎熬,她会彻夜难眠地想,煜王殿下,怎会如此容忍一个曾对自己下药的奴才?他果真如外界传言那样,对她一见倾心?
如果是,为何这么多年都只是把她当做王府里的一个摆件?
如果不是,当初又为何力排众议纳她为妾?
八年了,她与他相伴八年,不算枕边人,也算身边人,多多少少也了解他一些脾性,她偷偷瞧着他的侧脸,见他眉眼间难得柔软……
或许,就是现在,她可以听到那个她猜想了八年的答案。
“殿下。”她鼓起勇气,“碧凌,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讲。”
“殿下对我,可有半分真心?”
云斐回眸,沾了雨水的睫毛轻颤。
“若将来有一日,我得了一颗真心,便分你一半。你看如何?”
碧凌一下子就怔住。
任她想了千遍万遍,也没猜到竟是这样的答案!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心里是喜是悲,只是双脚麻木,站在廊下一动未动,就像一座用青玉雕琢的美人塑像。
很久之后,才盈盈屈膝。
“碧凌,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