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一时刻》天天不放水

2、第一滴血

　　10月15日 晚上10：27
　　自从知道邱城是导员后，罗子昂和陈俊杰都对他退避三舍。
　　导员是上级安排在园区内的管理人，进行着监察、记录和处罚的工作，所以只要是待在这儿就没有不害怕导员的。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导员。据我所知，导员需要通过国家的重重训练和审核才能获取进入园区任职的资格，所以他们大多都是古板严肃的中年人或者老头子。
　　我有些不太相信邱城的话，以为他在和我们开玩笑，于是让他把证明掏出来给我们看看。
　　邱城从贴身处拿出了一个深蓝小本本，翻开第一页，上面赫赫贴着他的照片、写着他的名字，甚至还盖了国家审理局的印章。
　　“真、真是啊……”我笑不出来了，只看到邱城把证明收了起来。我问他：“那个……导员先生，园区怎么会分配你来和我们一起住？我记得，导员不是有专门的宿舍吗？”
　　“叫我邱城就好。”邱城回答我：“上面的规定——安插一个导员入住学生宿舍监督，先在你们这里试点。”
　　我连连点头，只得迎着他做事，丝毫不敢惹到这位兄弟。
　　半夜所有人洗漱完毕，邱城十分自然地在我的床上睡下，我那兄弟有难同当的幻想破灭，毕竟我可不愿意和导员扯上关系。
　　11点园区准时熄灯。我包着被子半躺在又冷又硬的椅子上凑合，头一摆一摆睡得我脖子酸背痛。手电筒的光束从外面照进来，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眼前一亮，我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导员们开始巡楼和清点人数了。
　　舍友们一个个举手喊到，我裹着被子回应，连瞌睡都醒了。
　　无边的黑暗向我包围过来，我倏地感觉手脚冰凉，脊背一阵阵发寒。我稍微调整了一下睡姿，膝盖不经意间碰到桌子，把我吓了一跳。我不禁喊出声，把熟睡的陈俊杰都给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道：“彧哥，大半夜你叫啥……”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一具鲜红的尸体躺在我面前，乌黑的头发不断延长、延长，像水蛇一般慢慢爬上我的椅子腿、然后缠住我的手脚——
　　我不敢再闭眼，只能拿出诺基亚刷会儿论坛，微弱的光亮给予了我一小丝安慰，我心里才渐渐平静缓和下来。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正想合上诺基亚的翻盖，一个声音突然在我头顶响起：“你在想什么？你已经在这一页停了快十分钟了。”
　　我猛的抬头，在黑暗中看到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正透过狭小的帘缝观察着我的方向。我的心跳几乎骤停，虚声道：“……导员，你还没睡呐？”
　　邱城将帘子揭开一个小角，手指即便在漆黑的环境下也苍白得发光。
　　“你在想什么？”他执着地问道。
　　我颤抖着声音回答：“今天不是有人跳了吗？我……害怕。”
　　邱城冷哼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拍了拍床板：“地方够大，你上来睡吧。”
　　我听完他的话，立刻机灵地绞住被子，连滚带爬地跑上床，在他旁边直挺挺地躺下。
　　“……”舒坦。
　　邱城也没有多言，就这么闭上眼睛规矩地睡下了。
　　我听不到他的呼吸声，总觉得心里空空的，于是贼胆雄发，悄悄地将手指探到他的鼻间。
　　“！”
　　我收回哆嗦的手——邱城的呼吸一点温度也没有，气若游丝，像个濒死之人。
　　……或许他不是人。
　　我更心虚了，连忙转了个身面壁思过，有点后悔接受邱城的提议。
　　第二天早上我从噩梦中脱身，却记不清梦境的内容，只觉得那天晚上如同鬼压床般难以入眠，半睡半醒、身体忽冷忽热的十分难熬，总算是平安地见到了明天的太阳。

　　10月16日 早上10:11
　　我和妹妹跑进了空无一人的老巷子。跑着跑着，我看到街头转角的垃圾桶旁晾着一滩白花花的东西。那东西散发着又腥又腻的恶臭味，像不知道放了多少天早已腐烂的猪肉，乌漆麻黑的苍蝇在上面盘旋，无数蛆虫扭绞在一起，活活一个臭虫窝。
　　我缓缓走上前去，只看到一张被生锈的斧子劈得面目全非的脸，还有一道从深巷里拖出来的长长的血迹。
　　“啊啊啊啊啊啊！！！”我被吓得后退着摔到地上，好多苍蝇在我眼前飞来飞去，我一边挥手驱赶着它们一边蹬着腿向后退。那股刺鼻的味道又冲进我的心肺，我捂住胸口不停地咳嗽干呕着，差点把胃水都呕了出来。
　　“咳、咳咳——”我忙里忙慌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拉住妹妹的手：“楚楚，这里有死人！我、我们快去找人来！”
　　我一手扑空，茫然地回头看，却发现楚楚并不在我身边——她消失了。
　　“楚楚？”我环顾四周，心里害怕到了极点：“楚楚！”
　　周围的筒子楼黑洞洞的，仿佛里面藏了好多双眼睛。我抱着头，隐隐约约听到巷子里传来人的狞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噔噔、噔噔……”
　　两个魁梧的影子一前一后从巷子里出现，我死死盯着那两个影子，眼球里的血丝越来越浓。
　　就在他们要现身时，整个巷子倏得一黑，像是所有的打灯都被关闭。
　　轻轻的一砰——

　　“噗通、噗通…”
　　我猛然睁开眼睛，整颗心脏咚咚作响，仿佛就在我耳边跳动一般。
　　做梦，原来是做噩梦了。
　　我撑着床板坐起来，抹掉额头上细密的冷汗，足足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一会儿，心脏才慢慢缓了过来。
　　一旁的邱城早已不见，我似乎在六点多的时候有听到他起床的动静。
　　或许是因为我的回笼觉往往不安稳，再加上昨天被尸体的照片吓到，所以才会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噩梦。
　　我只能锤一锤酸痛的肩膀和胳膊，打着哈欠下床洗漱，却发现宿舍里只剩下罗子昂，在阳台哼着小曲儿洗脸。
　　我倚在窗台问他：“子昂，俊杰人呢？”
　　罗子昂脸上全是泡泡，不方便说话，只瘪着嘴道：“谁知道？看他一脸发情的样子，找他女朋友去了吧。”
　　我闻言点点头，懒洋洋地去到阳台洗漱。
　　洗漱完后太阳正好悬在头顶，我便决定把早餐遁了，连同午餐一起去外面觅食。

　　10月16日 下午1:14
　　我坐在桌前写着日记，没想到邱城竟然会和陈俊杰一起回来。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宿舍，陈俊杰敲锣打鼓道：“来来来，我宣布个事儿——”
　　罗子昂瞅了他一眼，换了一个方向跷二郎腿。
　　邱城好像默许他的行为，人淡如菊地坐在公共沙发上，等待陈俊杰发话。
　　我抬了抬下巴，向陈俊杰催促道：“别磨叽，快说什么事儿！”
　　陈俊杰轻咳两声，像是大酒店的迎宾员般俯身拉开了宿舍的大门。一个绑着马尾、脸上带着一些可爱雀斑的女孩出现在门口，热情地向我们招了招手：“嗨——！”
　　“我——”罗子昂差点蹦出脏话，他用力拍了拍陈俊杰，喝到：“陈俊杰！不是……你、你怎么带她进来的？！”
　　我在陈俊杰的诺基亚里见过这个女孩的照片，没错，正是他女朋友——许厦。
　　我也很吃惊，按理说女生是不能随便进到我们宿舍楼的，要是被发现，陈俊杰和许厦少不了处分，甚至连我们也会受到牵连。
　　陈俊杰摆摆手，坦白道：“哎呀没事——人导员亲自带她进来的，不会被处分的。”
　　许厦在门边甜甜笑道：“对呀！邱导员亲自带我进来的！”
　　“……陈俊杰，”罗子昂平复了下心情，质疑道：“先不说我们有没有衣衫不整你就直接带人家小姑娘进来，其次，你没事儿把你女朋友带来干嘛？平时没炫耀够啊？”
　　许厦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仿佛这里是她家一样自在：“别误会，我来这可是有正事的！”她看着罗子昂：“你就是罗子昂吧，我听杰哥说过你，挺好辨认的嘛……”
　　她的视线落到我身上，转而用手肘顶了顶陈俊杰的胳膊，皱眉道：“你不早说你们宿舍有这么多帅哥，藏着掖着干什么，我还有好多小姐妹等着介绍呢！”
　　陈俊杰顺从道：“好好好——”
　　许厦将手伸过来：“江彧，对吧？你好，我是许厦。”
　　我和她握了握手：“你好。”
　　许厦笑眯眯道：“你挺帅的嘛——”
　　我闻言讪讪一笑，有气无力道：“哈哈……还好。不过有很多人说我妹漂亮。”
　　许厦挺直腰板，也不再嬉笑了，郑重道：“好了说正事。你们应该都知道那件事吧——东区1015案。”
　　“1015？”我心里咯噔一响：“你不会是说昨天那个自杀事件吧？”
　　许厦拍拍桌子，道：“对，就是这个案件。”
　　陈俊杰出来打圆场道：“呃……我女朋友她比较猎奇，没事儿就爱琢磨这些……”
　　“闭嘴！”许厦回头瞪了一眼陈俊杰，陈俊杰立刻噤声。
　　许厦高深莫测道：“凭我的经验，1015案绝不是简单的自杀案——我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又恰好联系到邱导员，所以决定紧急成立一个探案小组，来调查这起案件！”
　　“别，我可不想掺和。”罗子昂听完她的话，连忙抬手推拒着，假装没听到。
　　我注意到许厦话中的重点，疑惑道：“等等，你刚刚说你知道内情？”
　　许厦点点头，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不过，这可是内部资料，除非你加入我们探案小组，否则不予共享。”
　　“……那好吧。”我泄气地坐回椅子，心里左右徘徊，既想进一步了解案件的进展，又担心探案小组隐藏的风险。正当我犹豫不决之际，陈俊杰鼓动道：“彧哥，你就当卖我个面子加一下呗，你平时不是也爱看LX的悬疑小说吗，肯定能帮我们大忙。”
　　我窘迫道：“……看书只停留在纸面和想象上，真要让我去调查这种案件还是太……”
　　许久没发话的邱城平静道：“加入吧。探案无所谓经验和能力，只要有一颗向着真相和正义的心就能继续下去。”
　　听到他的话，我耳边鼓噪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我因此放轻松了不少，道：“导员，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LX的小说，你说话的口吻和他挺像。”
　　邱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不爱看小说。”
　　“别这么严肃啊。”我哈哈一笑，对许厦道：“那我就试试吧，就当是体验一下。”
　　许厦闻言，立刻激动地把我的名字记录在她的名单上面，还顺手把罗子昂的名字也写了上去。罗子昂百般抵抗，最后还是敌不过我们的软磨硬泡，黑着脸加入了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