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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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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昀杉对他哥为什么突然打连环电话还抱有疑问,但是他没打算接,下了飞机直接装没看见拎着行李箱进了酒店。而李蓬是不可能也不敢告诉谢昀杉自己已经把他卖了的事实,因为他本人由于虐狗、学术不端等罪名,被唐停关了两天,眼下还在唐停办公室里铐着。
——当然,学术不端这个问题,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犯法,只能让李蓬在学术界名声扫地、道德层面遭到谴责罢了,如果按何川和莫东山的话来说,李蓬的行为应该遭到严厉的惩罚,其原话大致是这样的:
“你作为一名顶尖名校的研究生,不想着好好把自己的成果回馈国家和社会,还想着毫无作为就能白嫖一篇论文美美毕业,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就连我们这样普普通通的警校本科毕业生,上学的时候早操少跑一次都要被领导使劲儿的罚,你李蓬到底凭什么待得这么安稳?不如上报你们学校直接开除得了!”
然而话虽这么说,他们也没有这么干。唐停扣下李蓬的真正原因是虐狗,因为即便现在动物保护法还没完全成立与普及,但是一看松松惊骇的模样,想也不想肯定是在李蓬那里遭受过一定的虐害。
李蓬原来并不敢说,但在唐停手里确实没有他说不出来的事情,没三两句就跟倒豆子一般把殴打过程讲了个透。
市局上下先是震惊,而后沉默,最后愤而群起要让李蓬尝尝“厉害”,唐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关办公室门把他们全挡外边儿,说:“你们是土匪呢还尝尝厉害?把你们能耐的。”
人是拦住了,但是唐停也没有放过李蓬。松松是他喂了一整袋猫粮,并且受到市局全体上下热烈喜爱,还抢走了刘局那只金刚鹦鹉的“团宠”称号的狗。
......或许也有其他的一些不可明说的原因,唐停看李蓬也是怎么看怎么烦,索性就给他拘留了几天。
刘明河知道这件事后,毫不意外地又把唐停“披着这张皮正事不干非要恐吓别人”的行为严厉批评了一顿。
......
当然,谢昀杉是不知道这些事儿的。他与月杭清的第一通电话,是在他整理好行装后,才拨回去的。
此时距离月杭清了解谢昀杉的去向然后暴跳如雷的阶段已过去了整一天,不论月杭清想怎样把谢昀杉教训一顿,但当他听到谢昀杉沙哑的声音后,一切怒气都消失殆尽,全部转化成了浓浓的担心。
“小杉,你去杰克逊干什么?”
谢昀杉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瞒着他哥:“我来玩。”
月杭清沉默了良久,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但他却没有多问,声音平静地像是丝毫不会干涉他的决定一般。他问谢昀杉:“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没什么事的哥,”谢昀杉顿了顿,低声说:“你知道我有吃药的习惯的。”
谢昀杉没有过多猜测月杭清是怎么得知他的去向的,也没有问为什么月杭清会突如其来地去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月杭清对谢昀杉的关心是时时刻刻、无处不在的,从他小学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他把他无微不至照顾到了这么大,如今他一声不吭就飞到国外,谢昀杉其实是心虚的。
月杭清有点伤感:“小杉,你长大了......”
谢昀杉正在翻着杂志的手指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酒店六层的窗外,淡声说:“是啊,杭清哥,我长大了。”
这通电话短到只有两分钟,又漫长地如同过了两个小时。最后听筒里,只有月杭清轻轻的、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一缕一缕地飘进谢昀杉的耳廓里。
这静寂让谢昀杉太难受了,他的眼前好似又出现了白白的雾气,让他的脑袋有些发蒙,难以思考。他捏着电话的手指也开始轻轻颤抖,一股股发麻的战栗感慢慢从脚底升起,升腾到心脏部位,逐渐地,耳边像是响起“咚咚”的鼓声,震得他脑袋生疼。
谢昀杉捂住话筒,沉沉地喘息两下,有些发软地倒在床上,缓了几秒,才又把手机贴在耳边,低声说:“......哥,要是再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月杭清忽然笑起来:“别呀,当然还有事儿。”
谢昀杉一愣,只听他哥在那边朗声大笑:“小杉啊,你不管松松了吗?你把它扔在唐停那里快两天了,它都要把唐停给烦死了!”
谢昀杉默然不语,想到那个居高临下,说话特别不中听还很自以为是的刑警,淡淡问:“哥认识他?”
月杭清神秘微笑,佯作不知:“难道我没告诉你?他是我上大学那会儿的朋友来着,人不仅帅,还很讲义气。他要去晋城,我就拜托他照顾你咯。”
谢昀杉嘴角勾起一个略有些冷淡的笑,说:“好,我知道了,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杰克逊的时间比北京慢了十四个小时。尽管晋城刚好是下午五六点,谢昀杉挂了月杭清的电话后,也没有立即打电话给唐停。一则他并没有唐停的号码,二则此时杰克逊正处于凌晨,他需要好好睡一觉来恢复精力。
他给李蓬发了消息,催他把松松尽快领回去。他却不知道,李蓬的手机此时还在唐停的桌子上扔着,在拘留期间,禁止接听来电,也不能回复消息。
谢昀杉发完消息,把手机扔在一旁,长长吐了口气。想来唐停既然是月杭清的朋友,即便松松烦他,他应该也不会把松松怎么样。
密西西比州在美国并不算是一个富裕的州,但不论在什么地方,凌晨三点也会有零星的行人与车辆,酒吧里也照样有人在狂欢摆动。
谢昀杉倒在床上,听着酒店外偶尔的汽笛,眼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胸腔里震痛的余韵绵延悠长,寂静仿佛从各个角落压过来,压得他眼前发黑。良久后,他蜷缩成一张弓,头埋在手臂下,一动不动,缓慢地呼吸。
忽然,在这静默的酒店房间里,一段手机铃声猛然响起,打破了空洞沉闷。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伸出一只手四处摸索。那手光洁好看,手指瘦削修长,墨绿色短袖衬得手臂白皙清瘦。
谢昀杉摸到手机,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扣在耳边。
那边立刻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谢昀杉?”
谢昀杉简短地“嗯”了一声。嗓子里犹如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发闷。
“......我是唐停。”
“我知道。”
那句“我知道”轻而冰冷,对面的唐停听出来谢昀杉的对话欲望并不高。他迟疑了一下,看着脚边哼哧哼哧喘着气,尾巴摇得仿佛要断了一般的松松,说:“你睡了吗?”
他上网查了,杰克逊和晋城的时差很大,此时那边正是凌晨。他本不想打这通电话,但或许是松松从他与月杭清的对话中摸索到了“谢昀杉”的字眼儿,所以顿时兴奋起来,从地上麻溜爬起来凑到他面前。月杭清说它这是想谢昀杉了,不见它主子一面就会一直闹腾。
“没睡。”谢昀杉慢吞吞地从床上坐直身,偏头夹着手机蹲到地上打开行李箱,从里头摸出两粒褪黑素直接吞下,才问:“什么事?”
“......”香烟白雾徐徐在办公室里盘旋,被一沓又一沓的卷宗弄得焦头烂额的唐停自嘲地笑了笑,装作没有听出谢昀杉的冷漠,“你什么时候回晋城?”
“半个月。”
唐停掸了掸烟灰,淡淡说:“你家狗想你了,等会儿我加你微信,咱俩视个频。”
谢昀杉收拾东西的手顿住了,“......视频?”
唐停把杵在腿上的两只足有手掌大的狗爪子给拨下去,捏住它想要吠出声的嘴筒子,无声冷笑:“对,松松不想跟李蓬走,它就还在我这里。”
谢昀杉凝视着敞开的行李箱,缓缓站起身,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松松不想跟李蓬走?为什么?
他在原地焦灼地转了两圈,又觉得毫无意义,喃喃重复:“......不想走?”
唐停牙关紧了紧,压下想要把这不负责任的主人臭骂一顿的欲望,听不出什么意味地哼笑了下,“对,它不想走,现在养在支队办公室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就等你回来把它给弄回去。”
谢昀杉有些急迫地想见到松松。但一想到在医院里唐停那强烈的压迫感,他就有些不适应。他握着电话的手紧了又松,谨慎问:“好吃好喝?你知道有些东西狗是不能吃的吧?”
唐停反问:“我又没养过狗,怎么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再说了是你先不要它,你跟它隔了这么远,就算它吃坏了,你又怎么知道?”
回答他的是谢昀杉“嘟”地一声挂了电话。
唐停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头的电话,果不其然,下一刻,微信界面跳出来一个新的好友申请,来人没有备注,微信名是一棵松杉一样的小图标,就连头像也是一棵青翠的绿杉树,杉树周围布满白茫茫的雪景。
他点下“通过好友”的那一瞬间,一个微信视频就弹了出来。唐停任由它响了五六秒,才慢悠悠地接起来:“怎么着?又想打视频了?”
却在看到谢昀杉的脸时一下顿住。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