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亮]技术宅是件风雅的事》还魂草

5、鱼水

　　Chapter 5.

　　“阿瞻，你知道你爹小时候声音是什么样的吗？”

　　诸葛瞻摇头。父亲的声音埋在三十年前的记忆里，早被岁月浸泡得模糊。有温和的，有严肃的，但都属于一个丞相——怎么也想象不出，父亲会以怎样清亮天真的童声，一板一眼地抗议，我才不是偷鸟蛋呢，是勘察鸟窝……

　　“就是这样……”刘备清咳一声，正打算具体形容，便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话头。仔细听辨，那杂音居然是来自头顶，还掺杂着“北地王”什么的呼唤。

　　“上面吵吵闹闹折腾什么呢。”刘备似乎不明就以，抱怨着，熄灭了近旁的红莲灯。

　　“这灯只要亮着，就可以听到地面上太庙里的声音，从牌位那儿传来的……但看不到人。”他解释道，“不想听就可以把它吹灭掉。有十二年一直点着它，那时候我刚来，你爹还时不时会过来，跟我念叨几句，净是念叨些零零碎碎乱七八糟的。可惜了只能听不能回答。不过后来，他每次来隔的时间就原来越长了。”

　　“爹后来太忙了，回家也越来越少……”

　　刘备揉了揉诸葛瞻的脑袋：“没事，现在就好了，可以常在一起。要不阿瞻，你就住我这儿，这样一来有我在，管着他，他不敢欺负你。”

　　“父亲他，没欺负过我……”如果可以，诸葛瞻倒宁愿他多在家欺负自己。何况，这个建议未必对自己有利；再何况，这建议明显动机不纯。

　　“我以为他会借鉴他以前的经历，他小时候可没少被他爹训。”刘备打了个哈哈，“不过说声音，太庙里他说话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还是小时候惹人爱。”

　　刘备抬头凝视树上，心想这小孩子当真有意思得很。然而，树上那双漆黑的眼睛也在专注地看着他，目光由不满变成好奇，又从好奇变成有趣。刘备打量了打量自己的衣着和四周，明明并无异常之处……于是，诡异的静默里，对视PIKAPIKA地继续。

　　“岂有此理。”诸葛珪暗自嘟囔了一句。他抬高音量：“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叫玄德叔！”

　　“哦，”树上的孩子应声答道，一本正经地转过身，长长的树枝摇摇晃晃的……

　　历史发展的根本规律是什么？不是永恒的前进，也不是永恒的倒退，而是永恒的狗血。

　　所以，在他叫出“玄德”两字，而“叔”还没出口的那一刹那……大家都猜到了，他一松手，就从树枝上摔了下来。

　　狗血定律决定了这种关头一定会有人挺身而出。于是，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刘玄德充分发挥出他敏捷的反应能力以及具体的身体优势，冲上去把他稳稳地接住，姿势就像紧紧地接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有了这次经验，又考虑到子龙的反应能力，我扔你老丈人的时候毫无压力……刘备插话道。）

　　在这历史性的一瞬，只见摇晃的枝叶间，有什么东西轻柔地、徐缓地飘坠，降落在两人之间，刘备的怀里。

　　是缤纷的落花吗？不，是缤纷的鸟窝构造图。

　　众人惊魂甫定，诸葛瑾匆忙跑到刘备跟前，看二弟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责怪道：“阿亮，你也玩儿得太过了。”

　　怀里的孩子倒是很快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转头给大哥一个抱歉的眼神，便回头正视抱着他的那个人，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含着微妙的笑。

　　“……你笑什么？”刘备一时有些发怔。摔是没摔着，不回吓出什么问题来了吧……

　　“玄德叔，你胳膊真长。”

　　…………

　　在刘备从僵硬中恢复过来之前，一个黑压压的影子向这边逼近，带得气温也骤减了几度。那孩子立刻从刘备手臂间跳了下来，低头冲冷风的中心乖乖叫了声“爹”。

　　“若非玄德贤弟，你腿已经断了。”诸葛珪语调里带有极其强烈的克制。

　　“摔着腿还好，别磕到头就行……”阿亮一边说一边拾起鸟窝的图纸，“我还有很多问题要思考。”

　　从诸葛珪的表情看，克制什么的早就不堪一击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孩子下意识地躲到了刘备身后。

　　“这个，君贡兄，别跟小孩子置气嘛。”刘备果断地伸出了人道主义援助之手。

　　良久之后，诸葛珪终于恢复了作为郡丞的温雅风范，对那个让他头疼已久的小惹祸精咬牙说道：“很好，晚饭你不用吃了，回屋反省去吧。”

　　……然而，吃饭时，诸葛瑾小心翼翼的一句话却让他后悔了这个决定：“爹，你不觉得，让阿亮回自己屋那一摊东西中间，就像把鱼放到水里吗……”

　　刘备心里蓦地一动。饭后，揣了个饼子，决定晚上去那孩子屋里造访一番，去体察一下“把鱼放到水里”是种怎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