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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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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相互依偎,睡了美美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顾百隅就被家里一通电话叫走了。毕竟还在过年,爷爷前段时间又刚刚进了医院,理应在家里多陪陪家人。
郁雾把顾百隅送到巷子口,两个人抱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郁雾看着顾百隅离开的背影,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
手机想起来,郁芷薇打来电话,“喂,哥,我今天回来啊。”
郁雾一边记下妹妹想吃的菜,一边朝家里走。
挂断电话后,听见自家楼下有人在吵架,大过年的,打工的全回来了,看热闹的、拉架的,将吵架的人围了一圈。
郁雾听到了郁勇军的声音。
他刚靠近,就有人拉着他闯进了吵架圈,大喊着,“郁老头,你别说了,你儿子来了!”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将拥挤的人潮劈开一条口子,郁雾顺利穿行其间,直抵吵架现场。
郁勇军手里拿着一把铁铲,是平日里放在楼道铲煤用的,很黑,现在却沾染着不知名的油状液体,黏糊糊的在地面堆积成一摊。
再看一眼,郁雾便明白了这液体是什么,因为对面的小面摊被砸得稀巴烂,汤水饭食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和郁勇军吵架的人是邻居张叔,家里做小生意的。
见到郁雾,立刻气冲冲地抓住郁雾的胳膊,面红耳赤:“郁雾!你可不能跑,我爹砸了我的摊子,你得赔钱!!”
郁勇军当即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东西,你不咒我死,我能砸了?不要脸的,你才得癌症,你全家都是短命鬼!”
“郁勇军老子打死你!!”
两个人又差点打起来,周围的人纷纷上去拉架。
好半天,才终于平静下来。
郁雾基本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没有多说什么,给张叔道了个歉,然后开始提赔偿,“您看,这些桌椅……”
“你他妈敢给他一分钱!”郁勇军在背后骂。
郁雾顿了顿,没有理,继续说赔偿的事情。
郁勇军从一开始的破防,到后来被报警威胁,直到旁人提醒,若是再闹下去,怕是会引来追债的,而且——
“又不要你掏钱,你儿子给你赔。”
郁勇军才堪堪偃旗息鼓。
赔了钱,张叔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好歹也是看着郁雾长大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孩子倒霉,摊上这么一个爹,便说:“行了,这事儿也是我不对,不该诅咒他得癌。也是怪了,之前别人都这么说他,也没见他有什么。”
有人随口开玩笑:“小郁现在交了好人家的朋友是不一样了,赔钱的动作都利索了,要是以前,还得到处筹钱呢。”
郁雾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跟张叔告了别,领着郁勇军上楼了。
进了屋,郁雾什么也没说。接了一杯水放到郁勇军面前,又给他转了几百块医药费,“你头上的口子,自己去诊所弄一下。芷薇一会儿回来,我去买菜。”
“站住。”
郁勇军一口气喝干净水,才说:“你是不是也跟楼下那群狗日的一样,就盼着老子早点死。”
“没这么想过。”
郁勇军显然不信,骂了一句妈的,说:“郁雾!你别忘了是谁把你生出来的!!”
“我当然记得。我也记得,是谁把我妈拖死的。”郁雾看向郁勇军,“你不记得了吗?”
早几年的时候,郁勇军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也算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
后来生意上失利,经济压力让他在绝境中迷上了赌博。“一夜暴富,财富自由”的口号实在太有吸引力了。郁勇军一去不复返。
劝过、骂过……甚至提出了离婚,但是郁雾的母亲戴芳什么并没能成功。为了贴补家用,她开始强度极高的工作,几乎没有休息,最后是被活活累死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拖累,如果不是为了养活我和妹妹,妈不用那么累。她甚至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这个鬼地方。”郁雾说,“但我没想过让你去死。”
郁勇军对这些话没有感觉似的,只是冷笑了一声,“他们都说你傍上了大款,看来是真的啊,说话都硬气了。”
郁雾看了他一眼,转身出门了,只留一句“早点去诊所吧”。
郁雾在接下来的一整个寒假都没看到郁勇军。
好在郁芷薇比从前乖了很多,去哪里会提前报备了。开学之后,上学放学都很准时,虽然成绩谈不上名列前茅,至少态度端正了。
和顾百隅也每天在见面,倘若见不了面,也会煲电话粥。
学校里要上课,两个人就在放学后沿着小路慢慢走回家。顾百隅总是会很深很深地看着郁雾,捧着他的脸,说:“好喜欢你。”
然后啄一下脸颊,给他一个很满足的拥抱,“不管未来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不要怕。”
一点也不会怕。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简直像是在做梦。
然而一个多月后的一天,这场美梦一样的生活被打破了。
起因是周五晚上,郁芷薇没有按时回家。
如果是以前,郁雾见怪不怪,但现在郁芷薇很听话,不会一声招呼不打不回家。
郁雾怀疑是出事了。
他急忙跑出去,在楼下的巷子口拐角处撞上一个人,两人都朝后踉跄了好几步。
“你没长眼睛啊!……哥?”
撞的不是别人,正是慌里慌张跑回来的郁芷薇。
郁雾跳过这个问题,将妹妹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出事了吗?”
“对!出事了。”郁芷薇气喘吁吁,“不过不是我,是……是郁勇军。”
“我下了晚自习回来,和朋友去买烤馕饼,在街对面的一家米其林看见他了。”郁芷薇简直不敢相信,“你知道他穿得多富贵吗,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吃的事店里最贵的,连服务员都对他点头哈腰!”
郁雾语气有些紧张,“他打你了?”
很跳脱的一个疑问,但郁芷薇瞬间就懂了,摇了摇头,“我没进去找他,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幺蛾子。他出了店,我和朋友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又进了一家超级贵的会所,最后回了市中心最贵的五星级酒店。”
郁雾松了一口气,从郁芷薇肩膀上接过书包,“没事就行,饭快凉了,我回去给你热热。”
郁芷薇小碎步跟在后面,“哥,他哪里来的钱?是你给的吗?我朋友说,他光是今晚上那些开销,就够咱们家一整年的生活费。”
郁雾皱了皱眉,并没有思绪,随口问:“他去的店都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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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自习,郁雾早早写完了作业,下课铃一打,豹子似地冲了出去。
飞奔过走廊、穿过楼梯、穿过初春夜晚的花坛以及校门口的保安,在校外的公交车站下看见了顾百隅。
路灯映照在顾百隅脸上,对方正在打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但是顾百隅的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依稀能听见“明晚上还是老地方”“你别忘了自己承诺过的就行”……
转头看见了郁雾,顾百隅潦草结束了对话,朝郁雾跑过来,拨弄了一下郁雾的头发。
“和朋友打电话吗?”郁雾问。
“嗯,一个初中同学。”顾百隅说,“饿不饿,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两个人买了满满一份关东煮,边吃边走,慢悠悠地晃回家。
郁雾:“你最近要演戏了吗?”
顾百隅正吃丸子,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懵了。
郁雾笑了下,“刚才听到你和人打电话了。”
顾百隅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你听到什么了?”
“好像警匪片里的接头,”郁雾把他咬了一半的肉丸送进嘴里,“所以,你是要去演戏了吗?”
顾百隅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们家郁雾好像……说了个冷笑话?
这也……太可爱了。
顾百隅忍不住将人搂进怀里揉搓,心都要被萌化了。
郁雾乖乖呆在怀里,等这个拥抱结束了才说,“对了,你能不能帮我查几个店的消费水平?”
“什么店?”
“舒鑫酒店、誉枫会所、蓝墨餐厅。”
顾百隅吃东西的手顿了一下,问:“怎么想起查这些了?”
“帮朋友问的。能查到吗?”
“当然,”顾百隅将竹签放回去,“不过需要几天时间,查到了告诉你。”
郁雾看着顾百隅,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好的。”
高中生的夜晚总是过去得很快。
郁雾放下笔的时候,指针已经走到了十二点。
他安静地收拾好作业和书包后,敲开了郁芷薇的房门。
很快就开了,郁芷薇盯着硕大的黑眼圈,脑门上拴着“奋斗”的横条。
“还不睡?”
“玩了这么多年,不熬点夜哪里补得回来。”郁芷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我明天晚上会晚点回来,你要是饿了就自己买宵夜。”郁雾嘱咐。
“去哪里啊?”
“暂时不能和你说。”
“嘁。知道了。”郁芷薇摆摆手,关上了门。
第二天晚上,郁芷薇学到十一点半,肚子开始咕咕叫,在冰箱里翻找半天,掏出一包速冻水饺来。
倒上水,开了火,等到冒出咕嘟咕嘟的水泡,开始倒饺子。
窗户上飘满了淅淅沥沥的雨痕。
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
“带没带伞啊。”郁芷薇有些担心,郁雾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她回卧室拿到手机,刚拨出电话,下一秒门被敲响了。
郁芷薇一边走去开门,一边说:“叫你不带钥匙,还得靠……哥?!”
郁雾站在门口,浑身湿透了。
郁芷薇赶紧让他进门,倒热水、拿毛巾、甚至从冰箱里掏出两块姜,准备煮姜汤。
拿着毛巾出去的时候,她连斥责的话都想好了,却见郁雾失魂落魄地站在客厅中央,脸色惨白如纸。
郁芷薇小声问:“……哥,怎么了?”
郁雾沉默了许久,哑声说:“我知道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了。”
“郁勇军,”他很少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我知道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