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通往繁星》鱼里江

39、第 39 章

　　看着滋滋冒出来的血珠，郁雾毫不犹豫道：“去医院。”

　　胡业廷都懵了，“啊？”

　　“不好意思胡业廷，今天就到这里了，我有事先走了。”郁雾根本没给胡业廷反应的时间，说完就拿上自己的东西，牵着服务生风风火火地走了。

　　胡业廷站在原地百感交集——
　　郁雾果然好善良，看见陌生人受伤了也要出手帮忙。
　　这个服务生好无语啊，是公主吗，这点伤再晚点去医院就要愈合了吧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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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百隅最终还是没去医院，两个人来了郁雾家里。
　　郁芷薇出去了，郁勇军不知道死哪里去了，除了窗户上贴着的红色窗花，这个家里看不出半点过年的气息。

　　郁雾给顾百隅先消毒，然后贴上创可贴，一分的伤口处理成了一百分的细致。

　　顾百隅心里美死了，觉得这次扎得可真值啊。

　　“好了，接下来几天都不要碰水。”郁雾说收拾好药箱。

　　“那可以打游戏吗小郁医生。”顾百隅问。

　　小郁医生稍作诊断，“应该可以。”

　　“那你可以陪我吗？”

　　“可以的。”郁雾放好药箱，顺便将胡业廷的礼物也放了过去。礼物甚至都没拆，他并不关心里面是什么。

　　顾百隅说：“那你会不会很忙啊，胡业廷也约你打游戏呢。”

　　“我没答应陪他。”郁雾回答。

　　“他还想来你家呢。”

　　郁雾接了两杯水，“现在是你在这里。”

　　顾百隅继续说：“这个礼物看着不错，不拆开看看吗？”

　　郁雾接完水，坐到顾百隅身边，问：“渴不渴？”

　　“有点吧。”

　　郁雾端起水喝了一口，然后双手撑住顾百隅的肩膀，一下凑了上来，两人嘴唇相贴，顾百隅无师自通地微微张开嘴，郁雾将水轻轻渡了过去。

　　“……”

　　好一会儿，屋子里的喘息声和水渍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顾百隅背靠沙发，郁雾岔/开腿坐在他腿上。

　　“怎么突然亲我？”顾百隅缓缓摩挲郁雾湿润的嘴唇。

　　郁雾老实回答，“你在不开心。”

　　顾百隅挑眉，“想让我开心？”

　　郁雾看着顾百隅欲念深沉的眼眸，双手大胆地往下探索，最后趴在了顾百隅怀里，喘息道：“也是让我自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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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什么时候滚到卧室的，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虽然都是火气正旺的年纪，但顾百隅最后仍尚存了意思理智，在郁雾睁着水汽朦胧的眼睛问他“怎么停了”的时候，强行爬起来，去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没做到最后。

　　太仓促了，他什么功课也没做，怕弄伤了心爱的人。
　　反正来日方长，他要给郁雾最好的第一次体验。

　　等顾百隅洗完凉水澡，郁雾正坐在书桌边。

　　顾百隅走过去一看，发现对方竟然在做数学题！

　　顾百隅大为震惊，赶紧摸了摸郁雾的额头，“宝贝儿，没事吧？”

　　郁雾看着他，脸色羞窘，不想说话。

　　顾百隅把人脱离数学题面前，坐到床上，搂着人在怀里，问：“怎么了？”

　　“你刚刚……为什么不继续。”

　　顾百隅叹息一声，“太莽撞了，我怕弄伤你。”

　　“没事的。”

　　顾百隅眉头一皱，“又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是不是，不要受伤，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行。”

　　郁雾抿了抿唇，“好吧。”

　　“乖。”顾百隅揉了揉郁雾的头，“那现在告诉我，干嘛突然做数学题啊？”

　　郁雾耳朵又红了，慢吞吞说：“做数学题，能让人冷静。”

　　顾百隅低头瞄了一眼，尴尬地咳嗽一声。

　　郁雾搂着他的脖子，脸埋进颈窝，“……真的不继续了吗？”

　　“我的小祖宗，别惹火了。”顾百隅将郁雾抱到浴室，再放下，“洗个热水澡，不准再想，乖。”

　　郁雾洗澡的间隙，顾百隅将书桌上的数学题全收了起来，千万不能让这种脏东西破坏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期间不小心碰到了一本书，看起来应该是日记本，顾百隅没打开，放到了原处。然而从日记本里还掉出来一枚书签，顾百隅捡起来，觉得格外眼熟。
　　想了会儿，想起是当初自己送给郁雾的。
　　当时顾百隅把郁雾误认为是bunny，清醒之后提出给郁雾补偿，原以为对方会要豪宅名车，但最后只要走了一枚书签和一个心愿券。
　　基本可以说是，啥也没要。

　　顾百隅将书签放到日记本上，躺到床上开始刷手机。

　　没一会儿，郁雾洗完澡出来了。
　　顾百隅给他吹头发。

　　郁雾的目光正对着自己的书桌，看见了日记本和书签，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放心，没看。”顾百隅说。

　　郁雾暗中松了口气。
　　他的日记记录了太多不能说的秘密，还不想让顾百隅知道。

　　顾百隅吹干头发，将吹风机缠好放到一旁，随口说：“不过那个书签的样式已经不新鲜了，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送你一套更好的。”

　　郁雾却摇了摇头，将书签握在手里，“这个最好。”

　　“行，你喜欢就它。”两个人躺进被窝里，顾百隅在郁雾额头留下一个吻，“晚安，宝宝。”

　　郁雾亲了顾百隅的嘴角，“晚安。”

　　这个夜晚很宁静，郁雾沉睡得格外快，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回到了小学五年级的那个夏天。

　　十一岁的自己瘦瘦小小的，穿着洗掉色的T恤和大短裤，手里抱着一个苹果一个梨，朝小学后门去。

　　走到一半，肩膀被砸了一下。
　　低头一看，一颗小石子咕噜噜滚过。

　　郁雾抬头，看见了班上几个爬在树上的男生，三四个吧，其中老大的手里捏着一把弹弓。

　　“冷血怪！你又抱着你的祭品去看你的死猫啦？”为首的老大喊，剩下的人全部跟着嘻嘻哈哈。

　　他们口中的“死猫”是福袋的妈妈，是自己冒着风雨捡回来的小猫，前两天跑到大路上，被呼啸而来的一辆小轿车撞死了。
　　听看见的婆婆说，猫叫得很惨，还在挣扎。
　　郁雾当时没在场，赶过去的时候，地面只剩一滩烂肉。

　　他把小猫的尸体捡回来，就近葬在了村小学后门。
　　这里有一颗桃花树，风景好，郁雾平时上学，小猫就会从后门钻进来找他。

　　“冷血怪！你怎么不说话！”那个小孩再次举起了弹弓，“嘻嘻，你跪下来认我做个大哥，我就放过你！”

　　郁雾平时独来独往，好几次招安都没答应，这让这个“老大”很受挫。

　　郁雾神色淡漠，弯腰将手里的果子放到地上。

　　就在一群小孩都以为他终于要服软时，郁雾猛然一个起身，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一块石头，说吃迟那时快，精准砸到了为首那个小孩的脑门上。
　　直接把人从树上砸了下来。

　　“你疯了！老大也敢打！”小弟们赶紧跳下树，扶起老大。

　　郁雾冷冷看着他们。

　　老大捂着额头，气急败坏，“郁雾你得意什么！我们这叫三十六计，调豹离山！你那个死猫的墓碑我们找人拆掉了，你别想把这种晦气东西留在学校！”

　　郁雾眼神一凝，拔腿就跑。

　　完蛋了。
　　小猫。

　　但他没想到，自己抵达的时候，事情并没有完蛋。

　　村小学后门处，黄土在太阳的照射下尘埃飞扬。

　　小猫的小木牌墓碑好好立在桃花树下，一个跟他差不多的男孩子，穿着他只在开学典礼上看校长穿过的白衬衫，白白嫩嫩的，浑身都是泥巴。
　　小男生一手扶着小木牌，一手指着面前这些人。

　　“谁敢再靠近一步！先问问我顾百隅的拳头。”

　　“关你什么事！”

　　“因为我养了狗，见不得糟蹋别人家的猫。这只小猫生前肯定也有很多人爱，死了就能随便你们践踏了？”顾百隅说，“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好中二。
　　十一岁的郁雾心想。
　　但也很帅气的。

　　郁雾在接下来几天知道，村子里来了个外地小孩，叫顾百隅，家里住在大城市。
　　顾百隅在学校调皮了，所以被爸爸妈妈送到乡下外婆这里，让他好好反思反思。

　　顾百隅带来了很多零食、先进的游戏设备以及精彩刺激的大城市传说，什么游乐场的大摆锤啊、电玩城的投篮器啊、真人cs射击啊、还有他们听都没听过的马球、高尔夫……

　　一开始在小猫墓碑前和他为敌的人，短短几天里就成了他忠诚的信徒。

　　郁雾在放学的时候经常会见到他，对方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

　　郁雾从来没靠近过。
　　但每次都会站在远处看着。

　　直到有一次，他又抱着一个梨和一个苹果去看小猫，却远远看见，小木牌面前放了一碗炸小黄鱼，还有一束漂亮的粉色花。
　　顾百隅靠在桃花树下，正端着一本书看。对方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齐膝短裤，风吹动头顶的绿叶，斑驳的阳光从缝隙间撒下来，落在男生的脸上。
　　书里面夹着一枚书签，漂亮的流苏随风摇曳。

　　郁雾看得出神了，直到顾百隅突然抬起眼，两个人四目相对。

　　顾百隅嘴角一勾，从地上跳起来，“抓住你了！”

　　郁雾猛然惊醒。
　　转身就跑。

　　他跑得快，城里的大少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郁雾听见他在身后远远地喊：“你别跑，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还没看清你长什么样子，你跑什么！……”

　　郁雾每天上学、放学，都是跑着去的。有时候打架，打不赢比自己壮的，也是跑。
　　就这样跑，跑啊跑，跑啊跑……
　　跑到夏天就快要过去了，顾百隅也要回去了。

　　他走的那天，村里的小孩几乎都去送他了。

　　顾百隅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前面，跟大家挥手作别。但他好像并不急着走，直到人群散尽了，也还没离开。

　　郁雾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偷看他。

　　顾百隅突然对着空气喊了一句，“喂！你在不在啊？”

　　郁雾没吭声。

　　“你为什么老躲着我啊？我又不吃人。”声音听着有点委屈。

　　郁雾还是没说话。

　　“那我走了！”顾百隅生气地上了车。

　　“你还回来吗？”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一句。

　　顾百隅脚步一顿，惊喜道：“你终于和我说话啦？你在哪呢，干嘛躲我啊？”

　　郁雾又不说话了。

　　顾百隅也不生气，反而解答他的问题，“我不知道自己还来不来，外婆今年也要搬走了，但我也可能会回来吧！你要出来见我吗？”

　　空旷的大路上，半天也没出来一个人影。

　　顾百隅只能失落地叹一口气，“好吧，那我走了哦！”

　　等到车子发动远去，郁雾才从大树后面出来，站在马路中央，周遭掀起漫天草籽的味道。

　　“一旦春天过了，夏天逐渐来临，我的心就会开始紧张。你见过了那么多美好的东西，这个小乡村什么也没有，如果你来了，我不知道用什么能留住你。害怕你来，但又害怕你不来。”

　　但黑色的轿车在夏末一骑绝尘，再没回去过。

　　对于别人来说，夏天是暑假和朋友们重逢的曼妙季节，对于郁雾来说，夏天是等待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