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温居 ...
-
周日,微风,多云。
阳光透过薄薄的白色纱帘落到凌乱的被子上,蓬松着堆在腰间的被子下盖着两个高大的身体,像是双生子一般紧紧贴在一起。
周思问前一天为了洗清“热爱一切玫瑰”的冤屈和罗易闹到深夜,凌晨时分才陷入深度睡眠。罗易在果酱问题上格外小气,寸步不让,拿出来权力桌上谈判的架势和人辩论。最后两个人亲着吵,抱着吵,黏在一起吵,吵着吵着忘了初始立场,只记得如潮水般沉浮的汹涌爱意。
阳光洒满卧室,床上的两人微弱地动了动,似乎要苏醒过来。
罗易的裤腿不知怎的卷到了膝盖以上,露出羚羊般紧实的小腿,笔直而有力。另一条腿被周思问的两条细腿夹在中间攀住。周思问把罗易整个人像玩偶一样搂在怀里,胳膊横在腰上,脸颊窝在肩膀,姿势躺久了不舒服的时候只会往“玩偶”怀里拱。
粘人的紧。
罗易也不遑多让,一只胳膊横在周思问脑后,下巴时不时蹭到怀里人的发丝才安稳。另一只胳膊搭在周思问环着自己腰的小臂上。胳膊腿必须都挨着才能睡着。
两人的姿态堪称是拧起来的麻绳,要扯开只能是两个都扯,单独扯醒一个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周思问哼哼唧唧翻了个身,罗易紧跟着从背后抱了上去,高挺的鼻子轻轻蹭着周思问的后颈,嗓音透着几分没完全清醒的沙哑,吐字很慢,几乎融化在柔和的晨光里,“早上好,宝宝。”
感官中先清醒过来的可能是听觉,周思问想,罗易富有颗粒感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尽管大脑没有思考出缘由。
他觉得很舒服,暖洋洋的早晨,蓬松的被子里,罗易紧紧抱着他,像一只露出肚皮撒娇的小狗。
“嗯,早。”周医生没睡醒的时候话很少。
他闭着眼,使劲伸个懒腰,一个扬手擦过罗易脸前,又依赖意味十足地回过身钻进罗易怀里,罗易低声笑着,两手使劲把人提了一块刚好到胸前。像榫卯一样天衣无缝地嵌住,罗易这才满足地回抱住周思问,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紧接着落下一吻。
“困不困?”
“嗯。”
“再睡一会儿吗?”
“嗯。”
罗易刚想逗逗周思问,比如爱不爱我,嗯!想不想穿校服约会,嗯!要不要现在起床,嗯!
他张开嘴,被耳边隐约出现的门铃声止住。
“…思问,楼下门铃是不是在响?”罗易长期吃镇静剂,幻听是一种潜在的副作用,偶尔他会分不清真实和虚幻的声音。一般来说,精神放松时是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比如现在。可他确实隐隐约约听见门铃在响。
“嗯。”周思问埋在枕头里,随口回应,回答完过了几秒才消化了问题,他突然睁开眼,挣扎着半撑起身子竖起耳朵确认。
确认完,他皱着眉栽回床上,还弹了两下,“嗯?好像真的在响,家里有什么预约了上门送货的东西吗,我不记得了。”
罗易掀开被子下床,捡起挂在一旁的家居服套上,隔着被子拍怕卷成蚕蛹的那人,“我去看看,睡吧。”
他把遮光窗帘拉上,卧室陷入黑暗。
罗易走到楼外,远远看见一个漆黑的影子站在黑色大门外,像一道鬼影。
大门外,李延权身穿黑色大衣,梳着整洁的二八分发型,顶着一张郁闷而憔悴的脸狂按门铃,怀里抱着一捧巨大无比的向日葵。
“罗部长,早。”李延权隔着大门对罗易点点头。
“延权,早。”罗易拉开门,虽然疑惑但不至于失了风度,他接过向日葵,带着人进屋。
“初次登门拜访,这花送给…嫂…呃…你的…”老公什么的,他很想说,但官大一头压死人,他不得不改口,“送给周医生。”
罗易把花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说:“那你待会儿自己给他,他很喜欢收到意料之外的礼物,也很喜欢花。”
“好的。”李延权正襟危坐,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端起水杯,浅浅抿了一口。
两人没什么生活话题可以聊,罗易坐在一旁轻松自在,李延权松了颗扣子,开口打破沉默,“罗部,关于乔祈的处罚问题,我要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他背后的境外势力牵扯到前前任总统霍升历,霍升历以前的党羽目前有两位还在国内,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卫生部和教育部都有其子系渗透,查出来的四名还不是全部。”
李延权正要继续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转角的楼梯上传来,罗易摇了摇头,起身去迎接楼梯上的人,他路过李延权时轻声嘱咐,“安心吃饭,今天不谈这些,不要在周医生面前提到乔祈。”
“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吓死我了!”周思问啧了一声,停在最后几阶楼梯,他看见罗易好端端站在一楼瞬间松口气,他还以为又出这个高危人员又出意外。
“延权来了,和他在客厅坐了会儿。”
温居宴周思问邀请了随云鹤和耀海,罗易原本没打算请人,结果这消息被齐拉德知道,他绕过顶头上司跑去问周思问能不能来,周思问当然一口答应。齐拉德怕自己一个人孤单,于是又喊上了最近一起共事的李延权部长,当然是以罗易的名义邀请来的。
李延权昨晚才知道齐拉德的大胆行径,因为临近温居宴齐拉德不得不向罗易坦白,总不能让罗易和不请自来的李延权大眼对小眼吧。昨晚罗部长许是在忙,知道这事也没说什么,就回了句来吧。李延权对罗易的伴侣十分好奇,他对秘密有天然渴望,有这等好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于是带着准备的温居礼物来了。
“哎呀,你怎么不说一声!”脚步声跑远,又猛地折回,李延权只看见一个头露出来,“嗨,你好,李部长,欢迎你来我们家。我收拾完再和你打招呼。”
李延权客套微笑,“周医生好,不用在意我,按您方便的来就好。”
周思问问:“你起得真早啊,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其实没吃,聚会时间定这么早哪里有时间吃早饭,他还绕路买了花。
“好健康的作息。”一位经常不吃饭的医生感叹道。
罗易这会儿功夫麻利换了衣服,熨帖的白衬衣和西装裤又穿好了,除了头发比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样子看起来柔顺些。说是马上要开个会都不为过。
他出来时周思问还扒在转角露出个头跟李延权说话,他给人衣领扯正,说:“思问,去洗漱吧,我去准备早餐。”
把衣衫不整的周医生赶回楼上,罗易走向厨房,路过客厅时说:“延权,你也再吃点吧。”
李延权那双眼尾上翘的丹凤眼里闪过一道白光,狡黠道:“麻烦了,没想到罗部长还会下厨房。今天没白来,真是意外收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周医生好福气。”
“听说您和周医生是青梅竹马?”
罗易熟练地打发蛋液,筷子在碗里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不算是,但是认识得比较早。”
“怪不得。”怪不得两人相处时像一对少年夫夫,雷厉果决的交通部长会穿着情侣款的棉质家居服,会在恋人睡觉时迎接来客,会不问想吃的东西就进厨房。在他们的小家里露出柔软可亲的另一面。
没有年龄差带来的崇拜与关爱,没有一方多些社会经验的沧桑与老练,是平等的、不加隔阂的一种近乎透明的爱。
就好像对方做什么都是意料之中,理当如此生活。
“从哪里听说的,医院、国会还是GNS?”
刚说完柔软,柔软的那面反正没给他李延权,一个问题埋着几个坑。
医院,不能说。李延权权限以外的地方,他查了但不能暴露。现在乔祈结案了,医院更是不能碰。
国会,他不能说几个老头子喝口水都要谈论罗易和周思问的花边新闻。谁敢把罗易的私生活拿出来讨论?对方还是拿了鸽子勋章的科学家,那是国家的脊梁,你能戳国家脊梁说人家搞私情吗?不能!
GNS,国家安全局,司法部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核心的数据搜集机关,掌握着国际局势的一手消息,以及政要秘辛。李延权不可能把自己查罗易的事放到明面上,即使彼此都心知肚明,就像罗易也能查他。暗中操作皆合法,被人当证据摆出来就是办事不力没本事了。
李延权慢悠悠打太极,把三个路子都含糊过去,他瞧着罗易也不想要算账的样子,“不用打听,现在这事哪里都能知道,用GNS?浪费。”
罗易给蛋饼翻了个面,“和追踪一个离职的信息监测员比起来,也不浪费吧。”
这话就明摆着告诉李延权了——哪怕是你手底下最保密的地方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
“……”李延权沉默着,突然咧开嘴笑了一声,“过了脱密期我自然会放他走,这是规矩。”
“李叔叔身体还好?”李延权的爸爸和罗易的妈妈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
“挺好,钓鱼养花在家贴膘呢,老头退休以后脾气好了不少。”
“所以你胆子变大了,敢在家里藏人了?”
李延权刚开始还有点生气,憋着股劲跟他斗,现在可真是老底都给人掏了,连人藏哪儿都被发现了。他真心不解,“到底是怎么能知道我把人藏本家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哪儿招你了,这么针对我,凭心而论我带一队人马大晚上地加班加点审人催流程,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这是恩将仇报!”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早上七点半按门铃,我也没机会吃上一顿健康的假日早餐。”
“不是齐拉德告诉我七点半啊。”李延权听出他话语里的阴阳怪气,不耐烦地一拍桌子,“谁知道是晚上七点半?”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周思问穿着柔软的白色短袖和家居裤跑了下来,“李部长,欢迎你啊,你是第一个来我们家玩的朋友。”
李延权对这位医生比罗部长热情,毕竟小医生看起来可爱又开朗,还会主动跟人搭话,“谢谢,我也是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
“怪不得。”罗易拉开椅子,淡淡道。
谁会在周日早上七点半邀请朋友来家里吃一顿火锅温居?
“我又没有朋友,我怎么知道啊?”李延权冷漠。
说是休假,罗易中途去交通部大楼签署紧急文件,李延权手底下审查的犯人有新线索他风似的消失了。周思问邮箱里堆着学生发来的邮件、会议邀约以及麦斯医疗对接人的进程同步表格,他窝在挚爱的球状沙发里一个个回复好,在阳光里安静地批改论文。
晚上七点半,齐拉德准时敲门,“部长晚上好,周医生晚上好。”说完眼神便往厅里飘,周思问问:“找谁,罗易?”齐拉德用手掌挡住嘴巴,小声问:“小随医生今天会来吗?”周思问点点头,但直觉哪里不对劲,齐拉德的眼神就像大学宿舍楼下捧着花翘首以盼等crush的男同学。
八点钟,车开到半路发现车胎漏气的随云鹤姗姗来迟。
罗易和周思问并肩站在门廊,同时发问:“那你怎么过来的?”
“金钱的味道!”随云鹤被梦中情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眼冒金光,“我能参观一下豪宅吗,老板,温泉今天能泡吗?”
随云鹤脱了鞋就往二楼去,寻找圆池温泉去了。又过五分钟,耀海插着口袋出现在门口。
“不好意思,有点事耽误来迟了。”
“最后一个来了。”周思问摩拳擦掌,“人到齐了,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