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于轻轻

41、41、陆远宁的买买买

　　回去的路上，李淡然坐在副驾驶上翻看着遥控飞机的说明书，拿着零件对着说明书看了又看。
　　陆远宁看着他十分投入，心里泛起了难言的苦涩，其他小孩子在父母怀抱里撒泼打滚的时候，李淡然早已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他现在总是庆幸李淡然顽强的生命力和良好的身体素质，十几年前，李淡然总是一个人奔波在荒山里为他采来了野果、不知名的植株，偶尔还能捉来一些野鸡、山鼠，两人这次勉强填饱肚子。
　　爱是亏欠，陆远宁总是觉得自己对李淡然不够好。
　　浴缸里，李淡然泡在热水里，拿着一个小螺丝刀拧着螺丝，他正在组装一个机翼。
　　陆远宁只是坐在他对面静静注视着他的动作，不出声打扰，不出手干预。
　　“肩膀和手冷不冷？”
　　李淡然摇摇头，注意力仍在说明书的解说步骤上。没办法，没玩过，这对他来说太稀奇了。
　　“上次去是不是就想要了。”
　　“嗯，但是我钱没带够，我也怕拿这个太幼稚了，华哥笑我。”
　　提起李华，李淡然烦躁地叹了口气，手头的动作也慢了不少。
　　李华人傻钱多，大大咧咧的又是个自来熟，热心肠得很，性格好得更是没话说。
　　陆远宁能够请到纪重新给他跨境操作匿名账户，就是李华无意听到了他想联系一位黑客，在中间牵的线。
　　陆远宁大概知道李淡然和李华为什么能短短一个月就建立了深刻坚固的友谊，他们两个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彼此欣赏的闪光点。
　　陆远宁先给李淡然吹干了头发，等他吹干头发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李淡然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睡裤坐在他床上拼装飞机。
　　陆远宁刚坐下，李淡然将说明书和一堆零件推到了他跟前：“这里面有几条线路要连接，我看不懂。”
　　他说话的语气有点烦躁，看来是真不理解。陆远宁坐在地毯上，看了说明书上的解说步骤后，发现并不麻烦。他拿起工具，简单给李淡然说了下电路并联、串联的知识，见李淡然还是不理解，在他的授意下，他亲自上手把飞机的电路连接了一遍。
　　陆远宁将组装好的线路交给李淡然的时候，获得了李淡然肯定的目光，这让陆远宁很受用，心情舒畅不少。
　　李淡然组装好飞机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拿起遥控器简单操作一番，见飞机的电源信号灯亮了起来，心满意足地把说明书装回包装盒里，一手夹着包装盒，一手拿着飞机就下了床。
　　见李淡然穿上了拖鞋，陆远宁问他：“你要去哪里？”
　　说明书从盒子里掉落，李淡然连忙弯腰捡了起来：“回屋睡觉啊。”
　　陆远宁脸黑了起来。
　　“在这睡。”
　　想起陆远宁前几天反常的行为，李淡然很是怨恨地说道：“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又不是他离开陆远宁睡不着，要不是他看着陆远宁夸张的黑眼圈、疲惫憔悴的脸色心疼、担心，他早就开门走了。
　　陆远宁将他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到床头柜上，抱着他蹭了蹦他光滑微凉的肩头：“是我犯浑。”
　　李淡然这才彻底软下心来。
　　熄灭了灯后，陆远宁躺在床上，手指轻轻刮着李淡然的手心。
　　“对不起，淡然，我最近很烦躁。”
　　听到陆远宁主动开口，李淡然头枕着手臂，侧身躺着问道：“和我有关吗？”
　　“嗯。”
　　陆远宁向李淡然靠近，直至抱到了对方。
　　李淡然摸了摸胸口陆远宁的头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做错了。”
　　李淡然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陆远宁应该不会做错事吧？
　　“淡然，一步错，步步错，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陆远宁说得十分沮丧，李淡然却并不能理解他的话到底想表达什么，到底是什么事呢，让陆远宁如此悲观。
　　“是对你很重要的事情吗？”
　　“很重要。”
　　“是不是不方便告诉我啊？”
　　“你知道了，就不会原谅我了。”
　　一头雾水，但听陆远宁这样说道，李淡然也不关心是什么事了。
　　总之，陆远宁又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你总不会害我，睡吧，你都好久没有睡足了。”
　　李淡然轻轻拍着陆远宁的肩头，直至他睡着那一刻，都没能感觉到抱在自己腰间的手卸了劲。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了早餐就去旁边的公园里调试了遥控飞机。
　　见到飞机按照手头的操作轨道飞在空中，李淡然脸上满是成就感。
　　陆远宁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贪恋地捕捉着李淡然的笑容，时间能够停在这一刻就好了，他就再也不用担心李淡然的离开了。
　　李淡然会离开吗？会回到海城吗？会不再回来吗？会发现他做得事吗？
　　未来太多变数，陆远宁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只能贪求眼前偷来的幸福。
　　陆远宁吃过午饭就回去看望父母了，只是他刚走不久，陆远宁就打电话让他给电梯放权，说是自己订了一些快递，李淡然照做了，送走快递小哥后，他看着客厅里的大堆小堆，不知道陆远宁又买了什么，他并没有乱动，只是让那些纸箱堆放着。
　　陆远宁赶到父母家里，刚停好车，就给李淡然打去电话。
　　“到家了吗？”
　　“嗯，东西你拆开没有。”
　　“拆开？没有啊，你买的什么？。”
　　“想着你会喜欢，就买了一些手办、玩具。”
　　李淡然看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盒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昨天买的那个遥控飞机花了两千多其实他很肉疼，但这些又是陆远宁专门给他买的啊。
　　“嗯，你陪你父母吧，我看看去。”
　　“好的，我晚上不回去吃了，你要按时吃饭。”
　　“知道了。”
　　李淡然随手拆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压缩状态的毛球，他随手撕开，毛球迅速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的毛绒兔子。
　　李淡然疑惑地眨眨眼，怀里的兔子倒也不是大的过分，一只手抱着正好。
　　他颇有兴致地拆着毛球，随后又拆出了熊猫，长颈鹿，猴子，狮子……
　　等他拆完，长沙发上已经是动物开会了。
　　陆远宁闲靠在沙发上，看着李淡然给他发的“动物园开会”图片。
　　【淡然：好玩儿，有点意思。】
　　陆远宁看着李淡然发来的玩后感反馈，会心一笑。
　　应该早点买给他的。
　　“远宁，在看什么，这么高兴。”
　　陆父见儿子脸色憔悴，表情却满是欢喜，忍不住问道。
　　陆远宁熄灭手机屏幕放回桌子：“没什么，朋友发的消息。”
　　陆父给儿子换了一杯茶水，说道：“你上次给我介绍的项目怎么临时换人接管了，那个小纪总心也是大，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和晏城直接对接的科技项目，说不管就不管了。”
　　陆远宁只是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他不是太懂生意竞争中的勾勾弯弯，只是迎合道：“他家里人出了点事，可能是真的无暇顾及了才放权手下人了吧。”
　　陆父问道：“家里人？满城纪家出什么事了？”
　　“那倒也不是，听说是他爱人逝世了。”
　　“行吧，反正项目程序两个月前就敲定了，谁来做都一样。”
　　纪父喝了口茶，说：“这茶还是你爷爷的，说是你朋友送来的寿礼。”
　　陆远宁听了，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还真是这个味道：“这是款很小众的绿茶，您喜欢我再给您送点来。”
　　“小子，差点被你看穿喜好了。”陆父给自己续了杯茶，随后放下茶杯说道：“不必了，省得被你朋友知道了，拿着茶去求你让我给他们开后门。”
　　“他可没这个脑子。”
　　说完，陆远宁的脑子瞬间有了一个匆匆成型的方案。
　　李淡然没有，但不代表陆远宁没有。
　　他拿起茶壶给自己续杯：“除了两个月前的项目，我好像从来没有找您办过事。”
　　陆父很是严厉地说道：“年轻人少走捷径，要不是你介绍的这位陆先生有能力，报价也在合理范围，我才不会选用这个项目的。”
　　陆远宁了解自己的父亲，自打他十几年前被人绑走，原本正直的父亲变得刚正不阿：“那要是我想求您帮我做点事呢？”
　　“我这把老骨头就要退下去了，你就少折腾我吧。”
　　陆远宁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吃点水果吧。”
　　顾盛美放下一个小果盘，挨着陆远宁坐了下来，顺带递给儿子一个叉子，上面叉着一块哈密瓜：“最近忙什么呢，脸色这么差。晚饭在这吃，我让家里阿姨给你煲点药汤，你吃了再带点走。”
　　“好。”
　　陆远宁接过叉子咬了口哈密瓜，甜而不腻，挺可口的，比他在水果店订得好吃多了。
　　“让阿姨给我切几份水果，我打包带走。”
　　见陆远宁喜欢吃，顾盛美将果盘拉近儿子：“行，吃晚饭的时候让阿姨给你切。”
　　陆父看着渐行渐远的果盘，冷哼一声：“别给他带，他一个人住，吃什么水果啊。惯他的毛病，以前回家也没有说要带什么走啊，最近总是连吃带拿的，都是你惯的他。”
　　纪父的话像是点醒了顾盛美，儿子前些日子还总是跟她商量着带回个男儿媳回来，怎么最近没声了？
　　顾盛美烦躁地回了老公一句“你先闭嘴吧”，她打量着儿子，心情逐渐复杂起来。
　　被顾盛美看得心烦，陆远宁拿起一颗草莓放到母亲嘴边，善解人意地说：“早着呢，别担心。”
　　顾盛美咬着草莓，烦躁地拍了下儿子的背。
　　不疼不痒，陆远宁抱着母亲的肩轻轻捏着。
　　“这个力道舒服吗？”
　　“早晚得被你气死，你爷爷快醒了，一会儿给你爷爷送点温水去。”
　　陆父看着母子俩的腻歪劲，气得不行。儿子更喜欢母亲，妻子更在意儿子，他夹在中间只有吃醋的份了。
　　陆远宁走出电梯，发现客厅里面一片黑暗，他打开灯，看见李淡然抱着拼了一半的乐高积木趴在毛毯上睡着了，他的四周堆满了玩偶、还没拆封的玩具。
　　他轻轻抬步靠近，拿起一个布绒玩具放在一边坐在了李淡然的旁边，，随后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了茶几上。
　　他刚要伸手摸摸李淡然的头发，李淡然突然很警惕地睁开眼，见到陆远宁，他缓缓眨了眨眼。
　　“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远宁下午一点多出发，现在已经快八点了。
　　他也不与李淡然争辩什么，只是询问说道：“已经晚上了，吃饭了吗？”
　　李淡然坐直身，窗外果然已经黑透了，窗外的大街小巷里布满了灯光。
　　“不小心睡着了，还没吃，我也感觉不到饿啊。”
　　“那也得吃，洗手去，正好汤还热着。”
　　李淡然乖乖去洗了手，回来的时候茶几上摆放着一盅粥，几个小菜，几份水果。
　　李淡然拿起粥，酸涩混合着鲜美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迟疑了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刚入嘴他就就觉得反胃，顺势要吐起来，他连忙拿起一块哈密瓜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
　　陆远宁见了，急忙给他顺背：“怎么了。”
　　“吃不下去。”李淡然又吃了一块哈密瓜，“感觉像在吃草。”
　　说完，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十几年前，他们在山上饿的时候，吃草、吃树叶，甚至冒险吃一些不认识的植株，冬天甚至吃过树皮。
　　所以，十多年过去了，陆远宁无法忘记那个为了一口吃的走尽漫山遍野、犄角旮旯的小孩儿，李淡然也忘记不了那些乱七八糟植株煮熟后的苦、酸、涩的味道。
　　陆远宁连忙将药膳盖上盖子，他将水果拉近李淡然，站起身说道：“我去厨房给你熬点粥。”
　　李淡然拉着他的手阻拦道：“算了，远宁，我真的不饿。”
　　陆远宁又顺着李淡然的手劲挨着他坐下，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端起哈密瓜喂他，李淡然十分配合，一块块吃着。
　　哈密瓜清爽可口，但吃多了也会腻。陆远宁喂了他几块哈密瓜，又开始喂他草莓，李淡然仍旧配合得一一吃下。
　　直至把带的水果尝了个遍，陆远宁才放下叉子，抽出纸巾给李淡然擦了擦嘴。
　　“好吃吗？”
　　“好吃啊。”
　　陆远宁将头搭在李淡然肩头，“你除了讨厌吃草，还讨厌吃什么？”
　　李淡然只是说：“真要说起来，可就多了。”
　　对于李淡然的任何事，陆远宁总是很有耐心：“那就慢慢说。”
　　“讨厌吃咸菜，腌制品，现在市面上流行的那些泡菜、预制菜、半成品我都不喜欢，还有什么剁椒啊，酸笋啊，不喜欢，臭豆腐也不喜欢。榴莲不喜欢，还有一种水果，黄色的，有核，味道难闻，忘了什么名字了，吃过一次也不喜欢。”
　　“菠萝蜜吗？”
　　“哦，对，菠萝蜜。”
　　李淡然继续说道：“还有番石榴，味道不知道怎么形容，不好吃。”
　　边说着，李淡然拿起乐高上的零件拼了起来。
　　“还有折耳根，不好吃，怎么做都不好吃。”
　　“生香菜，闻起来难闻，不好吃。”
　　听到这，陆远宁递给他一个零件，问道：“我插嘴问一下，熟的香菜吃吗？”
　　李淡然接过零件组装上去：“吃啊。哦，还有生的荆芥不吃，生葱也不太喜欢。”
　　“鸡蛋也只喜欢新鲜的，变蛋、松花蛋、毛蛋，不新鲜，不喜欢吃。”
　　“肉能吃到新鲜的更好，所以我出船的时候，除了鱼肉其它肉类就很少吃。”
　　两人边组装积木边交流着，李淡然没有章法的陈述着自己对食物的看法，陆远宁最后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变质的事物不吃，不新鲜的食物不喜欢吃，味道奇怪的蔬菜只吃熟的，味道奇怪的水果不吃，肉蛋菜喜欢新鲜的。
　　李淡然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话，陆远宁给他热了一杯牛奶，见他碰杯喝着，忍不住问道：“你这些都是从山上下来养成的习惯吗？”
　　陆远宁回想两人在山里，伙食最好的时候就是吃野鸡、田鼠，他现在想想都觉得胃部不适，更别提李淡然还比他在山里多待了半年。
　　李淡然盯着还剩下半杯的牛奶，回答说：“可能吧，我不知道。”
　　他吃过小餐馆里人家的剩饭，垃圾桶里也捡过吃的，李建伟也带他吃过正儿八经的食物，以前也没人问过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今天陆远宁一问，他一说，他才发现自己在饮食上还挺挑剔。
　　陆远宁帮他拼完了最后一块积木，说道：“不喜欢吃，以后就都不要吃。”
　　李淡然放下牛奶，补充说：“我还不太喜欢喝凉的牛奶。”
　　陆远宁伸手摸了摸杯子，发现牛奶还是热的，李淡然见他发现了，抬头将牛奶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说：“我骗你的。”
　　陆远宁愿意上他的当，甘之如饴。
　　李淡然放下杯子，捧着拼好的半人高的乐高爱不释手：“帅，你眼光怎么这么好啊。”
　　拼好的乐高为一个太空人，它身着灰白色的宇航服，看起来很是梦幻。
　　听到李淡然的夸赞，陆远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颈。
　　“那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它多一点。”
　　李淡然微微蹙眉，人和物有什么可比性吗？
　　“你和一个死物件计较什么啊，陆医生。”
　　李淡然转过身面向陆远宁：“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最重要的人。”
　　陆远宁问他：“比李欣然还重要吗？”
　　“你比李欣然重要。”李淡然拉起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没有人能比起我们的那些经历。”
　　“只有那些经历吗？”
　　这下子李淡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陆远宁见他沉默不语，抱着他说道：“你要喜欢我。”
　　李淡然搭在他肩上点头：“我很喜欢你。”
　　“我想要你喜欢我喜欢到离不开我。”
　　“我争取。”
　　“你要做到。”
　　“我争取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