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至子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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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拎着水瓶在兴庆公园坐摩天轮。
很猥琐的小摩天轮，小小的，小小的，一圈一圈，价格也便宜。
西安的冬天灰灰的，即便是下了雪也不能掩盖住的浅灰，一如这个城市重重的阴气。
书生数着圈数，自我陶醉地模仿着小型的日升日落，捧着他的小水壶，直到日光真的落了。
公园打烊了，摩天轮晃了晃停了下来，书生被悬在了空中，管理员大叔把他遗忘了。
书生吓得要命，他像小猫一样在摩天轮的小舱里爬来爬去，用爪子敲打着玻璃，可是没有人来。不仅没有人，连街上的灯也一盏盏地熄了。
他只能伤心地抱着他的小水壶，在座位上缩成一团。
晴朗干燥的冬夜之下，小小的摩天轮里闪着小小的灵魂。
美青年猎户投下华彩，在神奇的汤勺中盛满。司南的平衡被打破，波拉克斯和卡斯特唱起了情歌，地上重新亮起了点点荧光，遥远的古城一角，一个身影飘荡着飞来。
“哎呦！”窗外闪闪着的一坨大大的东西装在了玻璃上，书生凑上去，鼻子压扁在窗上。
是鲸鱼，眼睛小小身体大大的蓝鲸，书生认得。鲸鱼上垂下的好看的鞋子，在长长的袍子里时隐时现。
“看什么看！老子是章怀太子，不是女人！”好看的鞋子抖了抖，忽然一个人影扑到书生身上，差点把他掀翻。
似是与书生同龄的少年，优雅的外表下，却是狡黠的光在眼中闪耀。
“你是什么？”本来想问“你是谁”的，恐惧的书生缩在角落，抱着小水壶。
“什么什么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知道我是什么？”少年很好脾气地靠过来。“这是什么？给我玩玩。”他指着书生的水壶。
书生哆嗦着自言自语：“不给！死也不给！我的立顿红茶，我还指望它度过这个晚上呢……绝对不给……不给……”
念叨了足有三分钟。
“完了？”
书生抬头，少年依旧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书生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纤长的手指抚了抚下巴，轻轻问道：“呐，夜晚很难熬吗？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他指了指书生的水壶：“我让你的夜晚变得飞快，你把那个给我。”
书生打开了水壶，红茶的香气飘了出来，少年眨了眨眼睛。
天空碎裂了，美型的猎户和爱情的双子纷纷从天上掉落！卡斯特在尖叫：“这太刺激了！小贤贤，肯定是你搞的鬼！”
少年得意地叫道：“正是正是！卡斯特你永远也做不到！我的鱼儿，让这世界活过来吧！”
蓝鲸在唱歌，用尾巴拍击着摩天轮，直到它被连根拔起！灯火自街道上溢出，重新塞满摩天轮，如同一个个闪耀的灵魂！
小小的摩天轮上升了，书生抓着座椅向下看。穿越浅灰深灰的树木枝桠，斑驳的光被丁达尔先生的小现象切割得破碎，直到切割成了粉末状，掉进鼻孔。
下面的一切逐渐远离，然后变成一个微缩盆景。所有的小山川小河流，远观起来精致无比。
小小的摩天轮下降了，书生数着树枝的级数，那种混乱就像分不清的鸟巢和槲寄生一样，最后的白色浆果都可以变成鸟蛋。
放大的一切重新变得灰蒙蒙和脏乎乎的，小河流变成臭水沟，盆景的泥巴里也生活着蚯蚓和蜈蚣。
明明上升和下降是一样速度的，可是上升却总像一瞬，下降成了永年。
一瞬的一瞬，升上天空的速度是不是够快？是不是快到能脱离地球的引力，一瞬之后不复返？
如同模拟的轮回，摩天轮上的白天黑夜。
书生开心地大喊，窗外是蓝鲸的美妙歌声，大熊星和天狼在咆哮，美青年猎户愤怒地扭动着身体，因为少年把他挂在旗鱼的嘴巴上了。
少年自己则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随着生生落落而起起伏伏。“真难喝。”他尝了一口小水壶，懒散地说：“有空我请你喝好茶。”
书生回过头，少年的眸子里，有金色的火焰在燃烧。“这个夜晚，还无聊么？”他微笑。
书生还以微笑：“一点也不。”
昴星团的冷光嵌在少年的发上，比钻石还要璀璨，比银河还要灿烂。
“我喜欢夜晚。”少年望向窗外，“我不喜欢坟墓里的黑夜，就是你们的白天。”
书生伸出手，环抱住了少年。
就像遥远地平线上的黎明，我远远地望着。
我的黑夜，你们的白天。
在我的黑夜里的无尽的黎明，我望着你们的日子。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们。
巴山楚水的白天，长安的夜晚。
被点亮的绝望，如同长明灯一般永远明亮。
“为什么是鲸鱼呢？”书生能闻到少年头发上的落叶味道。
“原来这个叫鲸鱼啊，我都不知道。”少年笑着闭上眼睛。
青白的昴星团在闪，书生的肩头落下一片亮晶晶的泪痕。
如寂寞一般灿烂璀璨。
书生睡到天亮，摩天轮停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至子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