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side

4、美丽

　　到了二楼房间，找到了412号，一步走了进去。

　　这是个单人病房，麻雀不大五脏具全，还有单独的空调。我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扔，就跑到空调前吹起来。

　　脑袋被一个枕头砸到：

　　“现在才来啊！”

　　一个白衣女子正散落着长发，似怒非怒地看着我……不，应该说是怒了。

　　我把枕头拿起来拍了下，小心地掂到她腰部，她瞪了我一眼，轻轻躺下。嘴巴可没停：

　　“你来得可真早啊……”

　　“呵呵，这不是为了给你带这个吗？”说着我把盒子拿出，打开盖子故意在旁边闻着，“好香啊！德国黑森林郁郁葱葱，香甜无比，

　　本来就是极品，再加上法式的调配，哇，那味道……”

　　盒子呼地被夺了去：“别把口水留到里面了。”

　　“周美……给我留点！”

　　那美女幽雅地弯着手臂，嘴巴却是大口吃着。

　　“呵呵，还好吧。你看我可是专门去给你带这个的，你知道整个片区，只有那一家有这么独特的风味，我知道你喜欢，所以……”

　　“哼哼，这次是谁请客啊？”

　　“嘿嘿，我可是亲手给你带的啊。”被看穿了，我只好陪笑。

　　“看在蛋糕的分上，这次就算了。如果不是我脚不能动，早就自己去吃了。”说完不满地晃了一下，她高高挂起的右脚也随着摇摆起来。

　　“他怎么样了？”想起她这只脚的伤，我忍不住想问。

　　“还能怎么样？分了呗！”

　　“不是，我是想问……他伤得怎么样？”

　　“你这么关系他干什么？也不看看我成什么样子了！”她咬掉一大块奶油说到。

　　你5年的空手道，一脚踢过去，脚趾都给歪了，他能怎么样？

　　好象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愤恨地说：“要分手也是我分，早看他不顺眼了，追我的时候说什么我侠骨柔情，要分手了就说我体格过于健壮，有种压迫感，还当着那个小妖精这么说。哼，那只妖精一见我发火，就贼迷鼠眼地往身后钻。嗲声嗲气地尖叫：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于是她该出手时就出手，鉴于手上抱着新买的一堆糕点，一脚就踢了上去。可惜那天女侠穿的是流行的无绳拖，半空中薄薄的鞋底就飞了出去，她几跟指头都歪在了那男的小腿骨上。

　　当初他们确立关系的时候我就不看好他们。那天晚上周美和几个姐妹从舞厅回来，穿得花枝招展的。路过一条街道，正好看见有人打架，你说一个女孩子跑都来不及，哪像她似地卷起袖子就冲了过去。她周围的几个姐妹也是不怕死的，连报警电话都没打就在旁边一个劲地拍手叫好，只狠自己武艺不精不能以身犯险。

　　其实说起来我也有错，当初我们还小的时候，她还是文文弱弱的女生，我还是懵懵懂懂的男生。我们家父母是世交，所以从小玩在一起。那时候男生都迷武侠，我也看上了古龙金庸的小说，整天捧着看得昏天黑地。

　　她有次又被同学欺负，加上身体不好，小小地生了场病。他妈妈呼天抢地地死留她在家修养，不准上学。见她一个人无聊，就叫我去陪陪。她本来就玩玩洋娃娃什么的，互不干扰，可是我看到激动的地方，总是情不自禁地大叫大闹，她渐渐也听我断续讲些英雄片段。

　　到后来，我几乎每天学着说书先生，一边看，一边拿着鸡毛掸子在她面前演义精彩场面，看得她两眼贼亮。小孩子都喜欢被人捧着，我见难得有人崇拜，算是过半个侠客瘾，于是对待这个观众更加热情。

　　那段时间说实话，确实很有趣味。一周后她重新上学，我们又是各自生活。后来他们搬了家，几年只是电话联系，我再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是颇有英气。

　　当时我正和几个朋友准备出去玩乐，她身段确实不错，有个朋友多嘴开了个玩笑。直到他被几拳打趴下后，看着她踩在那人身上的得意样子，我突然想起了有句台词：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从此我对她像是对我姐姐，有带去见她的哥们总是千丁零万嘱咐。

　　她在我的培养下，越发不可收拾。于是那天半夜，在女友们的鼓励下，她不负众望地赶走了几个男的。他也认识了被打对象，也就是刚刚分手的男友。所以我一直觉得在这种美女救英雄的前提下，建立起来的感情还没有奸情稳定。

　　不过这些话我可不敢说，胡乱敷衍着。她发泄完了，突然看着我说到：

　　“你怎么还没女朋友啊？”

　　废话，你一天没事都拉着男朋友和我一起逛，动不动就对我拳打脚踢的，别人当然以为你就是我女朋友了，还有谁会找我。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

　　“小人才疏学浅，实在没这个福分。”

　　她不意外地哼一声，继续和蛋糕亲密接触。

　　正吃着，一个护士敲门走进来，说是今天历行检查，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说完，把她扶上了一个轮椅。

　　我小声地说到：“周美……”

　　她有些惊讶地回头，随即一笑：“没关系。”

　　护士是个中年妇女，见我们有情有意的样子，扯着大嗓门说：“呵呵，现在有心的男孩子不多了……”

　　我“嘿嘿”笑了一下，继续：

　　“周美……”

　　“跟你说了没事，等着我回来。敢走你就死定了！”她有些不耐烦。

　　看着她被推到了门口，我急了：

　　“周美丽，把蛋糕给我一块！”

　　两个蛋糕盒子呼啦飞了过来。

　　街道上，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前面的是得意洋洋的周美丽，后面的垂头丧气的我。

　　刚才一时气愤把她的全名叫了出来，现在只能任劳任怨地跟着她逛街。我就奇怪了，这么大的太阳，一边的老太太都撑着伞，她走得跟没事人一样，哪里有光，哪里就有她这朵向日葵！

　　走到中午，她停了下来，我趁她不注意，把手上的几大包东西放在地上休息下手。她突然一回头，我一紧张，几包东西花花散落在地上。我赶紧收拾起来，心里念叨着，老子就当照顾女人兼病人兼失恋人。

　　等我把东西重新挂在手上，她正好站在我左边，笑着说：“我们吃饭吧。”

　　我往旁边一看，像是看到了救星，硕大一个餐厅立在旁边，还是西餐的。我立直了腰，想做出个绅士的动作，谁知道手上东西太多，半天没伸直。她看着我颤抖手臂哈哈几声，独自一个走了进去。算了，我就当英国管家。

　　跟着她进了一个包厢，呵呵，我心想，你也知道要保持形象啊。

　　她拿出一幅淑女的派头点了菜，我看见那几个小服务生眼睛都直了。哼哼，被几根长头发就迷惑了双眼，只要她点头，我立刻把她打包送你家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到包厢是怕丢人啊？”等包厢里面只剩我们，她优雅地把牛肉割得咔咔直叫，闻着白葡萄酒，动了动舌头。

　　“呵呵，怎么会，继承了1/4法国血统的你，已经高贵得不行了，你是为了避免其他人自卑进而自残，所以本着救苦救难的精神到这里来的。”我怀疑她有1/4的狐狸血统才是真的。

　　“而且还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我把牛排直接分成两分，抓在手里就啃。

　　“德行……”她又扔给我一张餐巾。

　　“不慌，才刚开始……”

　　“你简直比猪八戒还糟糕。好好一顿西餐被你吃成了稀饭下馒头。”吃完了，我陷在椅子里打饱嗝，她一脸的鄙夷。

　　“呵呵，饿嘛，没办法……”

　　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你才是个矛盾综合体。

　　不过这话我以前说多了，她也不在意。就像现在，她肯定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也不说出来，只是看我叉着水果沙拉，说出一句话：“给我介绍个男朋友。”水果掉在地上。

　　“周美……”后面那个“丽”字在她目光下生咽下去，“你不是才失恋吗？”

　　“你懂什么，失恋只能靠恋爱来医。”

　　“新鲜。”

　　“什么？”

　　“这个水果很新鲜。”

　　“你退下吧。”

　　“好的。哎，凭什么啊呀！”

　　“那少说废话。”

　　“跟你学的。”

　　“吃饱了是吧？”

　　“还好。”

　　“许阅！”

　　“在。”

　　她看着我没再说话，一口气喝光了半杯酒，问到：

　　“我是不是特别暴力？”

　　我看着她有些醉意的眼神，不知不觉，她都喝了一瓶了。

　　“你挺好的，有才学，人又漂亮大方，家里也好，久走夜路也不用男朋友保护……”习惯了，一下说漏了嘴。

　　“我其实真的挺喜欢他……”

　　“我知道……”不然你怎么会没日没夜地保护他，怕他在路上被人抢劫。

　　看着这个坚强的女孩出神地望着墙上的油画，我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你一点都不会安慰人，难道你是要准备给我靠一下？”她说。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不打算隐瞒了。”

　　“那你再过来一点。”

　　她靠在我肩头，我侧着看着她的脸，突然想说：“让我做你男朋友吧。”我被这个念头吓得差点跳起来。

　　不过……是啊，她确实条件都不错，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年了，没有当过男女朋友呢？我记得父母多次提起她都是赞不绝口，问到这个问题，我每次都用她的话来挡：“要成朋友，早就成朋友了，还用等到现在？”

　　在巴赫的大提琴协奏曲下，我不觉得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叹了口气。

　　“你想说什么？”，她问，像是在旋律中投入轻灵的舞蹈。

　　虽然不忍破坏这美妙的气氛，我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周美……我的手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