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side

14、陈让

　　原来是定的7点，说是我出差的时候那边说又来不了，需要改时间，也不知道我们老板怎么说的，反正是改到了晚上10点，就在他们住宿的酒店。这可能是这周我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我自信满满地给周美丽打了个电话。

　　“喂？”

　　“嘿嘿，你猜我是谁啊？”

　　“猜不到，挂了。”

　　“哎哎，是我是我。”

　　“你还知道打过来啊？”

　　“当然啦……”

　　“别学香港人说话。”

　　“嘿嘿。”

　　“明晚7点在我家……要去接你吗？”

　　“好姐妹！！”

　　“想死啊？！”

　　“人家太激动了嘛……”

　　“挂了，明天来给你裹尸！”

　　呵呵，搞定！

　　我正想着去哪里吃饭，电话又叫起来。

　　“喂？”

　　“是我。”

　　“美女是你啊？”

　　“废话……恩，我是想说，你别买什么东西，就带嘴巴来就行了。”

　　“吃饭的家伙当然随身携带。”

　　“哼，我挂了。”

　　她的口气十年如一日，可是每次对我拳打脚踢的时候，我都像是心里被挠了一下，特别暖和。不过，真的是很久没有见叔叔阿姨他们了。

　　他们对我简直就像他们的儿子一样，早先两家人也是想撮合我们，结果撮合到现在，我和她还是老样子，让他们不由感叹：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我和周美丽通常在一旁挤眉弄眼，看得他们是无可奈何。所以，无论如何，我得表示一下心意。

　　城市的落日总是特别的，不像平原也不像山里，那红色的一圈光总是从这个建筑跳到那个建筑上面，你以为找不到了，它又突然从钢铁缝隙中散发出光明，让寻找到这亮光的人，像遇见惊喜一样开怀。

　　我在小商品市场里闲逛，看得我眼睛都花了，还是一无所获。她家那么有钱，我送什么他们也有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我打下去，要是真不带点东西尽点心意，我也别去算了。

　　我模糊地记得小时候父母带着我去他们家的情景，那时候妈妈总会提前用一天的时间准备好一份礼物，装好，存放起来。但我总能就这么凭空闻到弥散出来的香气。

　　我擦了擦口水：一定是吃的，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我在人群里像鱼一样游着，从这个小吃店到那家糕点铺子，一个个看过去，都觉得不对。

　　干脆到超市去看看，那里的东西多，而且那里有很多专卖店，应该有帮助的。

　　最后我挤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还是到市中心去看看。

　　下车后我直奔超市。

　　我的乖乖，这里面还能走吗？我脚还没进去就被吓住了，我想这进去是容易，可到时候就指不定能不能出来了，我当下转战专卖店。

　　食品类的专卖店坐落在一条步行街两旁，这条以北欧风情设计的街道简朴又有韵味，笔直通向中心广场。两边的店铺汇聚了几乎国内所有的著名品牌，我想当时既然父母带我去他们家玩，送的东西应该不差，就算只是食物也一定十分独到。

　　我母亲就是一个特别讲究的人，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也能过得像是生活在简朴的居士之家，一点花草就把房间布置得别有韵味。可惜，这一点我是完全没有遗传到，直叫父亲哀叹。

　　我没有放过任何一家，迫切而惊叹地欣赏着橱窗里的点心。

　　“先生，先生。”

　　我抬起头，玻璃对面是一张没有表情的眼神。

　　“什么事？”

　　“请自重。”

　　“啊？哦，知道了。”

　　我继续看着。

　　“先生，先生。”这次带了点怒意。

　　“怎么？”

　　我一边听着，眼睛却舍不得离开面前的尤物——这个不知名的奶油蛋糕虽然不是我要找的，但是绝对是我想吃的……

　　“请自重。”

　　“啊？”我随口答应着，眼睛像粘在了糕点上。

　　突然，糕点被一只手拿走了，我跟着手移动，最后看到了那位在我面前的小姐。

　　意识到她有话要说，我立即站直了腰，虽然说我没钱，可是我还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的。我微微一笑，问：

　　“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还是面无表情，不过见我的姿态后，脸上终于抽搐了几下，稳稳地说：

　　“先生，您可不可以不要对着我们的蛋糕流口水。”

　　说完后，她一手托着高档的糕点，一边用职业的笑容对着我，似乎对她到目前为止的表现也很满意。

　　我迅速用手摸了摸嘴巴，然后问了句：

　　“为什么呢？”

　　见她拿盘子的手有点抖，我舔舔舌头，有些紧张地提醒她：“小心，那个很贵的。”

　　哎，还是没想出来，我拿着一个面包吃着。本来还说吃顿好的，结果跑得肚子都饿了，只好先买这个充饥。

　　“哎……”

　　叹了口气，我觉得最近我叹气的时间特别多，真的老了？这个时候感觉到耳朵有些痒。

　　“又想什么呢，猪！”一个声音响起来。

　　我转过头去，是一张灿烂的笑脸。他穿着深色的西裤，浅色的衬衣随意开着领子，太阳从他身后照过来，仿佛是为了配合他的笑脸一样。

　　“哦，是你啊……”我继续啃面包。

　　“哎，哎，看见我让你失望了？”他干脆一头压在我肩上。

　　“没有……我高兴得不行……就是没力气表达而已。”

　　“不是吧，你不是正吃得起劲吗？”

　　“哦，你想吃啊？”我顺手把咬了一半的面包递到脑后。

　　“哎哎，你这是喂猫还是喂狗啊？”他不满地叫起来。

　　“喂你啊，少爷。”

　　“不怎么样嘛……”一阵咀嚼的动静从耳后传来。

　　“陈让！谁叫你吃的！”老子还空着肚子呢！

　　“嘿嘿，我可没吃你的啊，自己回头。”

　　我把手伸回来，面包还在，回个屁，继续咬了一口坐着。

　　“哎，你怎么这么没劲啊？”

　　“是啊，所以拜托你放过我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哎，好吧，还亏我好心给你买了那块面包呢。”

　　“什么面包？”我一回头，脸都碰到他鼻子了。

　　他咳嗽一声，晃悠着塑料袋子，吊儿郎当地重新开腔：“哎，你要吃了我啊？”

　　那袋子里正是我刚才对着流口水的蛋糕。

　　“哎……抢什么啊……”他夸张地叫道。

　　见我埋头不理他，他又自己鼓捣开了：

　　“啧啧，就你这样子，连自己都养不起，还难为何叶想为你介绍对象。”

　　“这都没反应啊……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见我不理他，又一个人说上了。

　　“你怎么那么喜欢吃东西啊？不过身材又好，虽然吧，跟我比还是差很多，当然那是你比较对象不对。真是羡慕死何叶了，她问过我好几次，你为什么吃那么多都不会长。她怎么不问我，我身材更好啊……”

　　“我说你还吃啊？也不想着给我留点？瞧你那样子，还真好养活，来点稀饭咸菜就够了。”

　　“你说什么？”我抓住他肩膀。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

　　“许阅，你不会真的要我养吧？虽然你吃的便宜，可也多啊！”说完，他使劲叹了口气。

　　“不是！”

　　“什么不是？”他奇怪地看着我。

　　“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你要我养……”他古怪地看着我。

　　“前面的！”

　　“我身材比你好！”他嘿嘿笑起来。

　　“少贫嘴！不是这个。恩……这个问题等下找你算帐。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吃得看似便宜其实很多。”

　　“中间的！”我感觉太阳穴都冒了起来。

　　“你别急嘛，你把我思路都弄乱了。”他故意说道。

　　“你要是想不出来，我把你弄得不成人形，我告诉你！”我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他突然看着我没说话，然后突然笑起来：

　　“呵呵……许阅，你知道怎么叫不成人形吗？”

　　“怎……怎么？”我觉得他笑得怪可怕的。

　　“哦，没什么……让我想想。”他收了脸，托着腮帮子，一条腿装模作样地斜站着。

　　“你要是想不出来，就等着请我天天吃饭吧。”

　　“哦……我想起来了。”他眼睛睁得发亮。

　　他只有一个时候眼睛那么亮：起歪主意的时候。每当这时，他就像只偷了腥的猫，狡黠的样子很是骗了不少不知真相的人，当然也包括我。

　　第一次我听他话，结果上课中被老师敢了出去。
　　第二次，我们被关在宿舍外面吹了一晚上的风。
　　第三次……

　　所以当我对他这个样子免疫之后，就相当的敏感。虽然我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但是我绝对绝对不会顺着他的意思做。

　　于是我镇定地把剩下的面包吃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吃饭去。”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广场的方向走去。

　　“哎？就这样？”他跟在我后面。

　　“你要怎么样？”我边走边说。

　　“你不是有问题吗？”他继续在耳边催我。

　　“哦，刚才有，现在没有了。”

　　“不是吧？你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吃饭去吧。”

　　“你没有什么对我想说的？”

　　“什么啊？”

　　“就是，比如问我刚才想起来的是什么啊。”他说得面不红心不跳，我有时候都佩服极了他的脸皮。

　　所以当他说完这句话，我还是忍不住停下，回了他一句：

　　“那我问你，你刚才想的是什么？”

　　“你就这样问啊？态度好象不太诚恳吧。虽然我们关系不错，但是公是公，私是私……”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冲他吼到，叫完之后舒服许多，接着我心里状态很复杂地对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听完我的话，他立刻笑得脸都开花了，咳嗽两声，伸个手糊弄我的头发，摇头晃脑地说：

　　“这个啊……我不告诉你！”

　　我就知道!

　　可能黄昏是太阳最温和的时候，广场上的人沐浴在这光线下，释放着一周的疲倦。

　　“哎，又出神了？”陈让用肩撞我。

　　“没有。”

　　“没有才怪，你那样子我又不是不知道。”

　　“英国好看吗？”

　　“恩……还不错，其实这个广场挺有那种感觉的。”他望着落下夕阳的方向，缓缓说着。

　　“什么感觉？”我一向羡慕国际旅游。

　　“自由和思念。”他头也不回地说。

　　“真是够矛盾的。”我贫道。

　　“是啊。”说完这两个字他就没动了。

　　广场上的人走来走去，在落日下拉下更多交织的身影，我觉得城市只有这一刻才是最安静的，那种得到休息的安静。

　　“你怎么有钱，什么时候请我去国外玩啊？”我厚脸皮地问。

　　“呵呵……”他突然傻笑起来。

　　这个家伙！总是让我一身力气没处使，出去一年回来还是这个样子。

　　“走了。”我起身负气地说着。

　　我就在广场上散步，这落日挺好看的。

　　后面被一只手搭住：“真没劲。”

　　“没叫你跟来啊。”

　　像是被我一句话堵住，他放下手，走在旁边没说话。

　　看他一幅高深的样子，我忍不住问：

　　“奇怪了，你怎么这么闲，不陪女朋友？不创业了？”

　　“她啊，出差了……”他随意地答到

　　“难怪我会这么倒霉碰见你。”

　　“我才倒霉碰见你。”他望了我一眼，吐出几个字。随后又笑起来：

　　“怎么这么说呢，我还请你吃了面包！”还使劲拍我肩膀加强声势。

　　“是吗？”我甩掉他的手恶狠狠地反问。

　　“是啊。”

　　“你想怎么样？”

　　“请我吃饭。”

　　“我请你？”

　　“你请我。”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转过去，往他价格不菲的衣装上一描。

　　那个脸皮厚的，笑得没心没肺。

　　“好，不过地方我定，而且你要把刚才想起的东西说出来。”

　　“这样啊……让我想想……”明明一幅得意相，还仰着头，斜看我的表情。

　　我顿时火大了，你还玩！

　　见我真要发火，他说了声：“成交”，拽着我就走。

　　“哎，拖扫帚哪！你知道去哪儿？”我问。

　　“大排挡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