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side

12、巧遇

　　到达总站的时候已经是11点了，幸亏是在大城市，路上的光亮火辣辣地刺激着我的眼睛。我们公司每周的休息日只是周日，不过由于我们的工作性质是属于：有事忙得脚朝天，无事守得几日闲。所以没事的时候，大家都比较自由，也就没对这个休息时间有任何抱怨。

　　明天一早肯定要去给老板汇报工作，我已经累得一团，懒得动一根指头。但是看着刚下车，还没回过神来的小田，我实在不保证他能找到回家的路，就算找到了，我也不保证他能在家里做个好公民。

　　我在琢磨着只能去他家，或者干脆把他带回我家，虽然他意识不清，但形式上我还得问问他。

　　听了我的问话，他的眼睛恢复些光泽，看了看我一句话没说。我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他还不作声。

　　我这气腾地就上来了，好啊，你又给我装死人，那老子也不管你了。我把行李一拉，他胳膊一拽，就要打车回家。

　　走了几步，拉不动了。我回头看他，吓了我一跳。

　　小田20岁，来我们公司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我一直觉得他的性格不适合干这个。可是他每次烦了错就是低头不语，像个孩子，气得我也没办法，直敲他脑袋，小事给他抗下，大事能帮多少算多少。

　　因为他话少，所以他的情况就连老板都知道得不多。后来帮他的次数多了，一次吃饭的时候，他才断续讲了些。哎，反正就是穷学生努力学习，毕业后出来打工赚钱这种类型的一份子。

　　正因为家庭不富裕，所以他的性情也极其坚韧。有次冒犯了个大客户，老板要亲自上门道歉，还说回来就把小田开除，小田当时一声不吭。等第二天老板到达客户家时，发现了跪在门外的小田。

　　小田回来后膝盖肿得走不了路，是我们押着他去的医院，他躺在病床上看着老板什么也不说，直流泪……老板也没有开除小田，只是叫我好好带他。跟着我久了，他的个性也开朗了些，有时候还能打闹一翻，终于恢复点学生的活力。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仍然是老样子。

　　那次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这个宁静却倔强的孩子。

　　今天，是我第二次看见他的眼泪，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声未出。

　　我们两个就这么拉着在街边不动，身边偶尔回头的行人就像是不值一提的背景。

　　很久，我以为天都快亮了。对面的人说话了：

　　“许阅哥，我想自己走走。”

　　“那怎么行。”

　　“我没事的。”

　　“还没事！你……”张开嘴巴，我却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吧，我陪你回去，回去就走。”

　　大概是为了让我放心，他终于点头同意了。

　　我拉了他一下，他还是不动。

　　我说：“走啊！你家在哪里，我打的送你。”

　　一边说，我心里还想着，怎么样，老子对你不错吧！我自己都舍不得大的。

　　“我就住在那边。”他用空手指着对面一条巷子，说。

　　我敲晕你！整我呢！

　　在他的指引下，我气吁吁地把他拖到了家中。这个巷道里都是些不过3层的老式楼房，比我那里还老，估计是下次城改的对象。到了楼下，他却不让我进去，只说了声谢谢，鞠了个躬，就提着行李上去了。

　　搞了这么一会儿，已经12点了，街上终于安静了些。这里离我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我本来想干脆跑步当是锻炼身体，后来才发现了手里的行礼，认命地在旁边拦车。

　　这种时候，城市里只有两种车，一是的士，一个高级轿车。我看着他们交替从眼前呼啸而过，终于累得把行李拖过来殿在屁股下面。欣赏了半天各种款式的轿车，我终于等不下去了。

　　的士里要不都载着人，要不走到我身边，等我笑得灿烂无比的时候，呼啸而去。妈的，老子看起来像是劫匪吗？不就是刚从乡下回来脏了点？

　　又一辆出租车弃我而去，我冲着它屁股大叫：

　　“走那么快怕我抢你啊？你这个大胡子和我谁更像土匪？！本•拉登！一个破车包装得像坦克，你哪只眼睛觉得我能抢到你了？”

　　“呵呵呵呵……”铃铛般的声笑在我身后响起，在这么个安静的街道特别悦耳。

　　我转过来，看见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就停在我后面。

　　见我回头，那车子像长了眼睛，缓缓开到我身边，车后的玻璃款款落下，一个圆脸长发的女孩子正托着手看我，她隐在车里看不太清楚长相，但是那让人舒服的声音和感觉让我认为她是个不错，而且特别的女孩子。

　　“呵呵，小姐你好。”我嘿嘿笑到。

　　“呵呵，先生你也好啊。”她朝我眨眨眼睛。

　　“请问有什么事吗？”

　　“看样子你是找不到车吧？”话里充满笑意。

　　“呵呵，是啊，我是个没人要的土匪。”

　　“呵呵，那你愿意让我载你一程吗？”她的脸上一幅看你敢不敢的样子。

　　我确实被吓了一跳，没听错吧？我疑惑地问到：“小姐，你想对我做什么？”

　　“呵呵呵呵”又是一串铜铃声传来。

　　“哦，不是。”我连忙纠正到：“我的意思是，这样不大好吧？”

　　“那你上来吗？”她避重就轻。

　　“这个……”

　　“是我太丑了吗？”见我犹豫，她突然有些忧郁地理着长发，轻咬嘴唇说出一句……很特别的话。

　　“不是不是，你很漂亮，我……”这种情况第一次遇见，我那灵巧的舌头终于罢工。

　　“哎……”她轻叹一口气，像是伤心极了的样子，微微把头偏到窗口。

　　借着路灯，我这才看清楚她的样子。果然如我想的一样，平不是那种厚嘴唇的性感美女，而像是黄鹂一样的调皮女精灵。

　　我不禁多了几分好感，笑到：

　　“你很动人，很高兴遇见你，祝你玩得高兴。”

　　她这个时候的眼睛还是很调皮，提溜转动，却多了几点满意：

　　“先生，我跟你闹着玩呢。这也不是我的车，是我朋友的，其实是他要送你一程。”

　　“哦？”大概是男朋友吧，我疑惑地看了看驾驶的方向，他们是不是太热心了？

　　“请上来吧。”她再次说到，这回的语调里全是诚恳。

　　虽然有些疑惑，但是直觉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话，如果这个时候再纠缠下去就显得本人不够风度和气量了，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回到：

　　“那就谢谢了！”心里想的是，上就上，大不了让你们抢了我，明天正好找老板哭诉，说不定周末的饭局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我从来没有故意破坏家乡的一草一木，我总是投入在祖国的四个现代化建设中，现在又响应党和人民的号召来到城市搞建设，立志发展自己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

　　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么一个人，也一直以为我会这么过我的一生……但是，这是多么天真幼稚的梦，老天没有因此而怜悯我，所以今天晚上注定是我的血泪史。

　　车门一关，我正想着怎么在这位可爱的女士面前表现我的风度，在我思考的时候，噩梦就降临了。一张男人的脸从司机座上半笑着转过来，我很没风度地像见了鬼一样大叫，双手拧着门把手就要跳车。

　　只听“啪嗒”的脆响，门，锁了。

　　我听说，人到紧要关头会爆发出最大的潜能。一个母亲可能在生死关头为了保护孩子与狮子搏斗，在森林里迷路的人为了生存可以几天不吃不喝，秋少云为了掩护部队的可以忍受烈火烧身……

　　想到这些，我心中冲满了勇气。我镇定地放弃了挣扎，冷静地回到座位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在我面前的这个男的和那个女的。

　　我想，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片刻，好象忍了很久。我注意到那两个人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我差点要叫出来，但是我忍住了，我对自己说，还不是时候。

　　就在我的面前，他们两个逐渐靠拢，脑袋挤在一起，后来干脆手也搭在一起，想是忍了很久一样，感情爆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我皱着眉毛，神经有问题？这下难办点。

　　这个时候那女话不成句地说到：“哈哈哈哈，壬明风，果……果然跟你说的一样……太有趣了……哈哈哈”

　　“呵呵呵呵……”那男的稍微好点，但也是笑得象抖筛子。

　　说完，他又些气喘地停下，一抬起头看见我又“扑”地一声笑起来，指着我的手抖得像发病一样。

　　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们。

　　这回那女的抬起头了，一见我，二话不说，直接在那狭小的空间里翻来滚去，直叫肚子痛。

　　这要搞多久啊？我由开始的惶恐到现在的莫名其妙，再到有些怕他们神经有问题，精神压力已经很大了，我想到一般这种人要顺着点，于是我轻声说：“那个……大哥大姐……”

　　我还没说完，那女的边笑边叫到：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你别再说了……”

　　男的“呵呵”笑着不动。

　　“有什么事好商量……不如先放我下车，我们有话好说……”我气得头发都快立起来，强压着声音说。

　　事实证明，每次我的话只能引起他们更夸张的肢体运动，我只好不说话，缩在一旁：妈的，老子招谁惹谁了。

　　我都快睡着了，他们两个终于缓过气来，虽然有时候还痴痴笑几声，总体还说没有大碍了。

　　那女的整了整衣服，突然很亲近地看着我。那男的一手把在方向盘上，一手撑着下巴，也是很和善地看着我，我当时想的是：他手得多长啊，拐那么大一个弯。

　　“哎，你真是个有趣的人。你知道你刚才表情有多精彩吗？从风度翩翩，到惊恐不安，再到故作镇定，然后是很诡异地看着我们，最后还混着好奇……啧啧，我以前居然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把这么多表情表现在同一张脸上……原来你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难怪……”他突然打住不说，有些挑衅地直视我的眼睛。

　　他终于从驾驶室转过头，看清他的模样后，我说出上车后的第一句心里话：

　　“花园人妖兄！。”

　　那个女孩子听了先是一呆，然后又是倒成一团不起来，还使劲捶着椅子。

　　而任风明却意外地收住了笑，一动不动看着我。

　　我假装欣赏风景，无语地望着窗外。

　　好象笑够了，女孩终于停下，大方地伸出手来：

　　“你好，我叫花落。”

　　我心想终于可以正常对话了，一激动差点两只手都握过去，又逗得一阵脆笑声。

　　“壬明风，吉姆健身集团的首席设计师兼行政主管。”花园人妖一回头发动了车。

　　只坐了片刻，花落就下车了，走的时候要了我的电话号码，我给她的时候不巧看见一点狡黠的星光在她眼睛里一闪而逝，还真有些发毛。

　　然后就剩下了我和壬明风。

　　我说出地址后，他有些奇怪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这跟我去的不是一个方向，你能先跟我去个地方吗？”

　　本来我应该说好的，得到这半陌生人的帮助已经很感激了，哪能要求别的。可是，风高月黑的……

　　“跟你开玩笑的，我送你。”看我紧张的样子，他突然弯了嘴。

　　“那怎么好意思！”

　　“可是你脸上很急切啊。”

　　我只好“嘿嘿嘿嘿”地蒙混过关。

　　把我送到楼下，他居然也要我的号码。我一边想着他是重要线人，一边想起那天早上见他的情景又很是发怵，不知道给还是不给。

　　看我在车门口别扭，他说了声：“那算了。”连人带车就走了，还喷了我一屁股烟。

　　空旷的夜色下，只站着我一人，汽车的声音还在不远处回荡，章显着小区的宁静。楼下大排挡都已经没人了，应该过了1点了吧，他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我胡乱摇了摇头：关我什么事，还是回去做梦吧。